“我牵着你走。”
白凝香看着韩璟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
“算了，不生你气，居住在山林间，眼前除了大山就是挣扎在温饱边缘的农户，大家吃的是五谷杂粮，穿的粗布麻衣，这种情况我见的太多了，所以那些琴棋书画歌舞对我来说，没有吃饱穿暖来的重要。”
第808章 尽心而已
听着丫头的语气，韩璟惊讶了下，“没想到丫头心里还装着天下百姓？”
“你可别笑话我，天下百姓我装不了，不过我手中的产业越大，需要雇的人也就越多，他们用劳力换取报酬，便可买粮制衣，不至于挨饿受冻是真的。”
白凝香说着，指了指前面大片的茶园，
“我就是一个本分的茶农，也可以称为小地主。我跟采茶人之间，是雇佣也是等价交换，共生共存，相互依托，所以，也不存在谁施舍谁。”
她向来尊重底层的劳动力，并不觉得用劳力换取报酬丢人。
韩璟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丫头，沉默好一会儿之后，才幽幽的开口。
“如果人人如丫头这般着想，天下百姓皆能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可惜啊，人心不古，有些人打着各种各样的幌子，要么压榨百姓，要么搜刮民脂民膏。
人心不齐，乱象丛生，边境鞑子屡犯边界，就连南邑这边，匪患也开始猖獗。
他一直想着治理之法，如今听着丫头一番言论，让他有种醍醐灌顶般的醒悟。
如果百姓丰衣足食，也就不用铤而走险了。
刨除百姓作乱，剩余的那些妄图暴利的商贾和走卒，杀一儆百，也就不足为惧了。
路子清晰了，但是如何实施，他还得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让那些地主商贾不压榨雇佣工，如实发放工钱，才是重点。
想到这点，韩璟拉着白凝香的手一顿，“丫头，如果碰到克扣工钱的地主和商贾，该如何处理？”
“啊？这个可不好办呢，雇工一般都是无权无势的百姓，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再不甘心也不敢跟那些地主硬碰硬，只能自认倒霉。”
白凝香说着，抬手揪了片树叶，仔细想了下，忍不住提议，
“如果遇到大量用工的季节，就比如采茶季，收割季，官府能出面坐镇，或者是你们这些当官的能放下身份到各处巡查，让遇到不公的百姓有冤可诉，有求必应，应该能起到震慑作用。”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让双方签订用工合约，让官府备案。”
“如此一来，那些妄图拖欠或者克扣工钱的地主商贾就不敢轻易犯法，只要受雇一方告状，官府查实，就对商贾地主惩罚大量的银子……这个方法虽然最有效，但是想让那些地主商贾主动签订文书，却不容易，因为这个方法只保护弱者，对雇工有利。”
“这个签订文书的方法还是小男给我提起的，她说这样一来，其实对双方都是一项约束，但是想要实施下去，却不容易，必须官府干预，否则那些地主商贾没人愿意平白的给自己增添一道枷锁。”
听着丫头的解释，韩璟点点头，“确实如此，有钱有势有产业，本就不把一个小小的雇工放到眼里，自然不想给自己添麻烦，签订什么文书。”
想到这点，韩璟抬手捏了捏眉心，他就是一个武将，开疆扩土定国安邦是他的责任，安抚民生确实是他的短板。
第809章 最善变的就是人心
但是以他对君主的了解，边关这一块，早晚都得交给他镇守，到时候他依然要配合州府官员安定百姓。
外敌侵入，他可以直接派兵砍杀，驱离出境。但是想要百姓安乐，强硬手段就不合适了。
回头他得好好想想，召集边关的官员商量下，怎么做既能保护百姓又让商贾地主没有太多的怨言。
白凝香看着义兄凝重的神色，眨了眨眼，“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
韩璟：“我在想你的提议很好，可以试着推行……”
不等韩璟说完，就被白凝香打断了，“如果义兄不亲自坐镇，最好不要推行这个政策，不说别的官员支不支持你，就算勉强推行下去，单是功劳归属问题，就足以让人产生矛盾。”
“义兄是官场中人，应该熟知这些，一个政策推广成功意味着什么，那是政绩，也是让自己升官发财的机会，一般情况下，谁会让出来？”
白凝香太了解人心这种东西了，在利益面前，最易变的就是人心。这点就是她从江文学身上学来。
当时里江文学刚升到礼部员外郎不久，就遇到大旱，礼部的一个侍郎上奏，让君主行祭祀大典，祈求天降甘霖。
君主答应后，祭祀地点就在天国寺。
祭祀筹备这些东西本就是礼部的职责范围，江恩学初来乍到，需要给人留一个好印象，就主动请缨，劳心劳力，衣不解带把所有事儿尽量做到面面俱到。
后来祭祀如期举行，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君主诚信感念上苍，祭祀结束的当天夜里，就下了雨。
当时群臣齐声呐喊，君主乃真龙天子。
天子一高兴，重赏当初上奏提议的礼部侍郎，而累成狗的江文学却什么也没有得到，之后那个侍郎意气风发的对他说了一句辛苦了，就什么都没了。
江文学回来后，差点把书房的东西砸空了，才惊动她，看他恼怒不甘的样子，就跟疯魔的似的，她怕出事，就去韩府打听了事情的经过。
知道来龙去脉后，她倒是没觉得什么，江家没根基，确实需要脚踏实地的去干。
付出不一定有回报，但是不付出绝对什么都没有。
她劝解了好久，江文学依旧意难平，觉得君主不公，侍郎无情无义，贪墨他的功劳。
从那件事儿中，她就多有体会，合伙的生意能不做就不做，实在拒绝不了就提前签订文书，按照文书合约履行各自的职责，否则只会闹出乱子。
因此，她一听到义兄的想法，第一时间就是阻止，事关政绩，跟升官发财扯到一起的事儿，更应该慎重。
义兄一腔热血，就算一心为民为国，但是在其他官员眼中，未必就是大义，有些酸腐文臣，自己没什么本事，还不允许别人有作为，挖坑拉后腿的事儿前世她没少听说。
前世王文学醉酒的时候也曾吐露过嘲弄之词，说那些空有武力的莽夫，再拼命又如何，只要几个文臣笔诛口伐一番，什么功劳捞不到不说，还有可能因此获罪。
第810章 避免被人笔诛口伐
谁让他们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呢，就算身上长满嘴，也辩不过常年在浸淫在朝堂的老油子。
听着江文学嘲弄的语气，白凝香当时就很不舒服，江家今日的一切，如果没有义兄，他怎么可能坐上员外郎的位置？
从那之后，她也算是明白了，朝廷重文轻武，武将在朝堂一直处于弱势。
一来因为武将常年镇守边关，常年不归，又不善言辞。
二来作为武将，性格直爽，不屑于跟人拐弯抹角。
三来武将被惹急了，只会动粗，外人不关心原因，只感觉武将不好相处，一言不合就动手。
归根结底，大形势下，干不过。
所以，不管义兄有多少报复，在没有被正式任命之前，都不可轻举妄动。
想到这里，白凝香把自己的担忧给义兄大致的叙述一下，义兄作为武将，不但不愚笨，反而一点就通。
前世，义兄同样厉害，但是那些没理还要搅三分的文臣面前，仍然吃了不少亏，差点被逼到绝路，最后他以终身不娶为代价，才抵消君王的猜忌。
韩家嫡子后继无人，日后继承爵位的就是庶子，也就不存在什么威胁了。
既然知道了走向，定然要避免。
看着义兄惊讶的眼神，白凝香虽然心虚，但是却不后悔。
“义兄也别怪我危言耸听，乱嚼舌根。这些都是我做生意总结出来的，只有亲身接触过，感触才最深刻。”
“我没有怪你，只是没想到你赚那点银子就如此艰难。”是他大意了，生意场中，定然也是存着很多阴谋论的。
“丫头不用担心，这种事儿我不会亲自开口，你说的没错，自己不在眼前监督，起效甚微。”
朝廷看不惯他的人多了，在任命之前，他也不想让人笔诛口伐。
听着义兄伤了心，白凝香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下，专心致志的爬山，谈论风花雪月。
半个时辰后，两人站在半山腰的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凝望周围的大片山林，若隐若现，果真是美轮美奂。
白凝香深深的呼一口气，她就喜欢这种山野之气，沁凉，滋润心脾。
“居住在山野时间久了，就喜欢这里的清静。”
韩璟看着她一副看透世俗的神色，心里就忍不住好笑。
十八岁的年华，正是好时候，这丫头时不时就露出一股历尽桑桑之感，要不是知道她经受的波折颇多，他都以为这丫头心里住着个小老太太了。
“如果你喜欢，等到咱们儿孙满堂时，就回来这里，避世而居。”
“好，”
站在山坡上，看着下面的村落，房屋错落有致，袅袅炊烟，偶尔还传出一声声的炮竹响，气氛祥和安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