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香一愣，转头看了眼云霓，“你给三丫送吃的，发现她有异常么？”
“整个人一直很沉默，阴沉沉的，也不说话，我劝导几句，没什么效果。”
云霓无奈，无论她怎么哄，那丫头就是不说话。“我还以为她被打了，心里难过，过阵子就好了。”
“念书是她的执念，被田桂花破坏后，心里有了怨，怕是不好纾解。”白凝香捏了捏额头，“现在呢，制止了么？”
“大家吓坏了，都不敢靠近她，谁靠近她砍谁？”巧儿一脸着急，“表姐，三丫是不是病了？”
“你别着急，她们请大夫了吗？”
“周围的人都说三丫疯了，指不定是山鬼上身了，要请神婆驱鬼才行。”巧儿的吓得小脸发白。
白凝香脸黑，什么山鬼，心魔还差不多。
她就说田桂花做得太过，早晚会遭报应的。
“义兄，你先回去，我去看看。”不管怎么说，三丫也是学堂较劲的牺牲品，她心里多少有点内疚，不去看看不放心。
“嗯，早点回来。”韩璟抬手，把她散落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轻声说了一句。
当白凝香带着云霓来到王家院子的时候，周围已经里里外外的围了一圈人。
“真是造孽哟，好好的一个娃儿怎么就疯了呢？”
“什么疯了，我看是被田桂花给逼疯了，王老大那个怂蛋，就任由婆娘作践几个闺女，闹到今天这一步，也是活该。”
“我看不像，平时田桂花也没少作践三个闺女，也没见哪个敢反抗，这个三丫，猛不丁的拎起的大刀，瞧瞧那眼神凶的，吓死人了，我看指不定被山鬼给上身了。”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白凝香抿着唇，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嚎叫声，抬脚走了进去。
“你这个死丫头，敢快把刀放下，老娘真是白养你十多年了，竟然敢拿刀威胁老娘，你会遭天谴的。”田桂花靠在门边，脸色发白，腿肚子直打哆嗦。
“你是养了我十几年，但是我也为你们当牛做马了十几年，刚学会走路就开始干活，多少恩情也还完了。”
三丫双手握着菜刀，眼睛赤红，
“你既然不喜欢闺女，为什么把我生下来，为什么不溺死我？平白的让我吃苦受累，你们就是天底下最自私的爹娘。”
第591章 意难平
三丫声嘶力竭的喊出那一嗓子之后，周围很多村民都沉默了。
在她们意识里，男女本就不一样，姐儿早晚要嫁人，哥儿才是在家族传宗接代的根，在待遇上，大多都偏心，只是没人像田桂花一样过分罢了。
原来区别对待也是有伤害的。
田桂花听着三丫的恨意，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哆嗦着骂了一声蹲在角落里抽烟的王老大，
“当家的，你个没出息的男人，就这么看着你闺女拿刀指着我？”
被人点名，王老大吧嗒一口，抬眼看了一圈，最后又耷拉下眼皮，一言不发，继续往烟袋锅子里塞土烟丝。
白凝香却发现他的手有些颤抖，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气的。
三丫好像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对话，苦笑着往前一步，吓得田桂花差点跪下。
“宝娃可以吃好的喝好的，什么都不用干，我们当牛做马还吃不饱饭。宝娃不想读书，你哄着撵着也把人送去，我也想读书，你不让，姐姐们给我交的束修被你要回来。”
“我又去求了香姐姐，没花家里的一文钱，你还闹着讨要束修，结果呢，闹了一圈，钱也没要到，人也丢尽了，而我也彻底念不成书了。”
“我被你打的几天下不来床，要不是香姐姐让人给我送吃的，或许我早就饿死了。”
众人听着三丫的哭诉，好多年纪大的都红了眼，
“田桂花，你个丧良心的，好好孩子被你逼成啥样了？”
“好孩子，知道你受了苦，快把刀放下，免得伤了自己，回头让你娘给你做点好吃的，一家人不能伤了和气。”
就在这时，王氏一族的组长到了，他看了眼院子里的架势，脸色一黑，
“闹什么闹，天天就你家事多，王老大，你是死的不成，就这么看着让你闺女拿刀砍人？”
王老大被族长一吼，缩了缩脖子，“族长，我······我······”
“你个屁，窝囊死你算了，婆娘管不住，现在连闺女也敢造反，要你有什么用？”
王族长哼了一声，看眼旁边的白凝香，抿了抿唇角，直接转向三丫，
“三丫，你疯了不成，还不把刀放下，圣人言，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动不动就拼命，心里可还有孝道？”
白凝香听着王族长的语气，摇了摇头，这哪是劝人的，压根就是纵人行凶的。
果然，三丫举起刀，直接向王族长迈进了几步，吓得他立马向后退了几步，脸色黑如锅底。
“孝道？族长告诉我，该怎么尽孝？”说着，她还晃了晃手中的菜刀。
王族长：“······”
看着王族长无话可说，三丫流着泪笑了，“当牛一样干活，还要任人打骂，最后再被卖掉，这才是孝道么，族长？”
王族长：“······”
白凝香叹口气，“三丫，别激动，不要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人伤害自己。”
“香姐姐，我活不了了，我娘要卖了我，还要把我卖到最肮脏的地方，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第592章 贱如草芥
三丫红着一双眼睛，握着刀的手一直在颤抖，想来已经撑到极限了。
“三丫，你冷静······”
不等白凝香说完，就被人给打断了，“听说你家要卖人，是哪个？让我瞧瞧。”
说话间，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妪走了进来，看见院子里的阵仗，忍不住皱眉，
“哟，这还动上刀了，你们谁当家，站住来说句话，还卖不卖了？”
“卖卖······我们卖。”
田桂花哆嗦着腿从门边挪过来，心里盘算着要多少银子，“牙婆，就是这丫头，平时也不这样，今日情绪有点大······”
看着三丫发红的眼睛，田桂花心里发虚，越说越没底气，让牙婆看到这么凶的一个丫头，怕是卖不上价了。
“脾气大我倒是不怕，调教几天，都会乖乖的······就是这个小身板，太过瘦弱了，弱不禁风的，也不知能不能养的回来？”
牙婆盯着三丫，上下打量一遍，嫌弃的摇摇头。
“牙婆有所不知，别看这丫头瘦弱，能干着呢，要不然，也不会把家里弄成这样了。”
既然牙婆不怕厉害的，那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众人听着田桂花的语气，都很无语，这是真的打算要卖了闺女啊。
农家人，虽然日子不好过，一般能过的下去，就没人卖儿卖女。田桂花苛待闺女太多，今儿又让三丫吓坏了，就算能干活，也不敢留着了。
牙婆盯着三丫，眼神挑剔，就像估算一个物品似的。
“脸无二两肉，头发枯黄，身板太瘦，想要养回来没有一年半载怕是不成，期间也不知要耗费多少银子······我最多出三两银子，同意我就把人带走，不同意你们继续留着。”
田桂花一听三两银子，脸色顿时就垮了，
“牙婆，这丫头都十二岁，三两银子是不是少了点，好歹我也养了她十来年，三两银子可养不活。”
牙婆斜了她一眼，嗤笑一声，“就三两，爱卖不卖。”
“五两，牙婆要是能给五两，咱们立马银货两讫。”
田桂花一咬牙，伸出手指，反正这丫头已经跟家里离了心，留着也没用，能多一两是一两。
牙婆看着田桂花眼里的贪婪，撩了撩眼皮，“五两银子也不是不行，我要死契，任我带走后，生死不论。”
“成······”本来也不打算赎回来，左右一个丫头片子，还能为家里省些口粮。
田桂花刚吐出一个字，就被一声嘶吼给打断了，三丫举着刀，脸色发白的看着她，
“娘，你就真的要把我给卖了？爹，这也是你的意思？”
王老大看她一眼，喏喏了嘴，最后依旧低着头吸烟。
“你这死丫头，看看把家里都嚯嚯成什么样了，老娘养了你十二年，才值五两银子，老娘亏死了。”
众人听着田桂花的话，都忍不住唏嘘，好歹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这么轻易就卖了。
果然，闺女在她心里，贱如草芥。
第593章 讨价还价
“行了，你们家的事儿老婆子没兴趣听，这个是卖身契，按了手印，一手交人一手掏银子。”
牙婆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田桂花面前，语气冷漠。
田桂花刚准备接过去按手印，三丫赤红着眼举着刀猛地冲了过来，吓的她尖叫着后退，三丫趁机抢过牙婆手中的卖身契，跪在了白凝香面前。
“香姐姐，你把我买了吧？”
白凝香：“······”
没想到这丫头还没自乱阵脚。
“香姐姐，你放心，只要你买了我，我当牛做马的报答你，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三丫说着，一手举过头顶，“如果我做不到，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