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看了沈银河一眼,眸中翻滚着情绪不明的神色。
“什么意思?”沈银河愣愣问, “因为仙尊喜欢我?所以他不舍得送我去死?”
“喜……!”朔方一下子跳了起来, 脸涨的通红, “呸呸呸!你在瞎说什么?!仙尊怎么可能喜欢你!!”
“难道不是吗?”谈起这个话题, 沈银河倒是很坦然,“你不知道当时在香椿村仙尊有多护着我吗?而且他还对我害羞——”
“啊啊啊啊!”朔方差点要爆炸, “你到底对仙尊做了什么?!他为什么要害羞?!”
沈银河迟疑了下:“因为我给他看了肩膀?”
朔方:“下流!无耻!快闭嘴!我不要再听了!”
沈银河摇了摇头,年轻人啊,就是不愿意面对事实。
朔方冷静下来:“够了, 不许你再打破仙尊在我心目中的完美形象,从现在起一句话都不许说, 否则我就……”
沈银河打断他:“你打不过我, 最好不要威胁我。”
朔方:“……”
他忍了又忍, 决定好男不跟女斗, 忍辱负重转过身:“走吧。”
沈银河耸耸肩, 继续跟上他, 但朔方走了几步, 忽然又转回头:“还有一件事要事先和你声明。”
愤怒、赌气等一系列幼稚的神情已从他的脸上褪去,沈银河感受到对方认真的态度,也垂下眼帘:“你说吧。”
“不要用‘喜欢’这种随便的单词来概括仙尊的感情, ”朔方一字一句道,“仙尊对你抱有一种超乎你想象的情绪,而有的时候……就连我也看不透他的想法。”
毕竟在他看来,玄清仙尊明明该是……恨沈银河的。
***
“仙尊,我把她带过来了。”
两人终于赶到结界中心,一抹白影正盘腿而坐,朔方走过去,低眉顺目地对玄清仙尊道。
玄清仙尊缓缓睁开眼,白袍的素,肤色的淡,相映成辉,勾勒出一幅说不出的飘逸古韵,但沈银河却莫名从这份清浅的颜色中预感到什么,似乎眼前的男人即将会在下一秒于风中逝去。
朔方低头走上前,在玄清面前停下:“仙尊,我把她带过来了。”
“恩,”玄清轻启薄唇,低低应了一声,“银河,过来些。”
沈银河犹豫了下,朝他走过去,在距离玄清仙尊半米的地方停下。
后者抬起狭长的眼,就像是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刻入脑海般凝视了她一眼,许久,说道:“你打得很精彩。”
沈银河不由扬起一个快乐的笑容:“谢谢仙尊!”
玄清仙尊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又抬了下手,示意沈银河靠近些,后者迷茫走过去,玄清仙尊忽然伸手按在她的胳膊上,她一惊,想要躲开,却听对方道:“别动。”
柔和的白色光芒亮起,沈银河惊讶发现胳膊上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仙尊在施展愈合术?!
“仙尊……?!”
“好了,”玄清仙尊放下手,短时间内他只能粗略替沈银河治疗下外伤,“活动下胳膊,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他的语调平缓,不经意间安抚了沈银河的情绪,当她意识过来时已经顺从地动了下手臂,果然原本钝痛的胳膊已经没有事了。
朔方怀着复杂的情绪注视着这一切,终究忍不住出声:“仙尊,时间紧迫,也许青尚真人他们很快就会追过来了。”
经他提醒,沈银河才想起这次来的目的,不由把目光抛向仙尊。
玄清仙尊顿了顿,手指从沈银河的胳膊上收回,才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怎么和朔方说的不一样?沈银河疑惑望了朔方一眼,问仙尊:“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把这个带走吧。”
令沈银河震惊的是,玄清仙尊竟解下腰间的九孤剑,递给她:“我不需要它了。”
“什……”沈银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这可是您的本命灵剑!”
朔方的反应比她还要大,霍然站直身体:“仙尊!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他愤然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您还在犹豫什么?!”
但玄清仙尊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质问,视线在九孤剑上聚焦,似乎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看着沈银河接过九孤剑。
朔方咬了咬牙,再抬头看向沈银河时脸上已带起了破釜沉舟的表情:“仙尊不愿意告诉你,那我来说。”
玄清低声警告:“朔方。”
“这是她的事情,她也有权知晓,”朔方还是第一次违逆玄清,但他不后悔,“而且比起让那群老不死告诉她,还不如从我这里听到事情的真相!”
“什么真相?”沈银河问。
“关于你的灵根的真相,”朔方道,“难道你就不好奇吗?古往今来有那么多废灵根资质的弟子,为什么唯独你能重新生出灵根?甚至还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沈银河一怔,踌躇道:“那是因为我的身体能自动将灵力转化为灵根?”
“是也不是,”朔方说,“因为你身体里的灵根,是属于上一任天魔的。”
沈银河大吃一惊:“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是她的继任者?”
朔方眼神闪烁,并没有否认这个说法。
“但是……”沈银河喃喃道,“白子矜分明说过,上一任天魔遭遇一清天的围剿,还没来得及选出继任者就死了啊。”所以尽管寄生椿称呼她为天魔大人,沈银河自己却从来没有往那个方面想。
而且如果她真的是天魔,为何身上从未出现过魔族的特征?
……不,沈银河突然愣住了,她想起比武大会时她和褚元微的那一战,到最后她不是失去了意识,陷入疯狂模式吗?
难道——并不是特征没有显现,而是只有随着灵根不断被补全,她的魔性才会缓慢体现出来?
“这你就不用管了,”朔方不耐烦道,“既然仙尊不愿问你这个问题,我来说……”
他一顿,眼中仿佛有风云聚拢:“沈银河,你愿意剜出你的灵根吗?”
“朔方!”在沈银河来得及开口前,玄清已先出声,“住嘴。”
他的声音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寒冷,冰封三尺。
朔方瑟缩了下,但还是据理力争:“仙尊!这不公平!这件事明明和沈银河有关,难道您想让她保持什么都不清楚的状态,让她被保护在后吗……”
“够了,”玄清仙尊打断他,“你还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答应我的吗?”
沈银河注意到,朔方的脸色因为这一句话而突然灰暗起来,他的嘴唇在颤抖,努力了好几次才把话说出口:“我说……我会听从仙尊的所有安排,如果做不到的话……”
声音骤然降低:“我会自行离开。”
玄清平静问道:“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沈银河看着朔方,有一瞬他似乎想奋起而击,但她等了几秒,朔方什么都没有做,反而像个鸵鸟似地深深把头低了下去。
“对不起仙尊……是朔方错了,”他的声音沙哑,“我这就带她离开。”
沈银河觉得自己该出声了:“你们在说什么?我有权知道什么?”
“什么都没有,”玄清温和对她说,“拿好九孤剑,朔方会带你离开天衍宫。”
沈银河盯着他,没有选择接剑:“那仙尊呢?仙尊要做什么?”
“我会去二重境,”玄清仙尊解释道,“魔界的封印松动了,需要有人去把它重新固定住。”
“那您不该带着九孤剑吗?”沈银河指了指灵剑,“白子矜说二重境危险重重,带上它会比较安全。”
闻言玄清仙尊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你在关心我吗?”
沈银河直视他的目光,毫不避讳道:“是。”
一抹茫色迅速自玄清仙尊的眼底掠过,但很快被他掩饰在雾一般的眼眸中,他微微侧过头,从沈银河的视角只能看到露出来的白玉一般的耳垂上渐渐染上红霞。
“仙尊……?”
“谢谢你,”玄清仙尊飞快打断她,“不过不用了,九孤的杀气过重,反而会引起魔物的注意。”
他把九孤剑往前递了递,那柄带着凉意的灵剑终于落入沈银河的怀中,她遂不及防抱住剑身,刚想开口说什么,鼻尖猛地传来一股熟悉的冷香。
——玄清仙尊轻轻挽住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充满凉意的拥抱。
沈银河呆了,过了好半响才颤声道:“仙……仙尊?”
“恩,”玄清仙尊低低应了一声,旋即道,“抱歉。”
抱歉?抱歉什么?
是为突然抱了她而抱歉吗?
大脑里乱哄哄的,连一个清晰的思路都无法整理出,沈银河茫然地望着玄清清隽的侧脸,觉得他那句话中隐藏着让人无法渗透的深意。
等她想再问时,玄清仙尊已经松开手,轻轻一推,她便如同一根飘摇的蒲公英般脱离了他的怀抱。
“等回到九霄宗后就去找上元君吧,”玄清报了个沈银河意料之外的名字,“他会照顾好你的。”
“师父?”沈银河讶然道,她想起来玄清仙尊大概是不知道上元君对她做了什么,忙说,“但是他要逐我下山!还要解除我们的师徒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