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却越来越繁华。
三年后的洛中,已经恢复了当年的模样,甚至更为富有。
周智的农产品,遍布了大江南北,被大肆推广,杨皓的棉花也被朝廷接替,成为了风靡大街小巷的新兴产业。
谁也没有料到,三年后的洛中,会富得流油。
穆蓁再见到赵坤,是在三年后的生辰那日。
穆蓁以前总喜欢凑热闹,最近几年却喜欢上了清净,虽嘱咐了太子妃不要大办,但到了当日还是一片热闹。
穆蓁脑子都快被吵炸了。
好不容易找了个地儿,一人躲在御花园的角落里,脸上盖着一张绢帕,正晒着太阳时,耳畔却又响起了脚步声。
穆蓁没动,暗骂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前来扰她清净,她便让人将其丢尽跟前的池子里喂鱼。
“臣赵坤参见殿下。”
穆蓁猛地睁开眼睛,直起了身,那绢帕从她脸上一瞬滑落了下来。
“赵大人,好久不见。”
赵坤还是那副模样,但似乎又比之前成熟了些,见到穆蓁赵坤淡淡地笑了笑,这才行礼道,“臣扰了殿下清梦,还请殿下见谅。”
洛中遭难后,最初是穆蓁铁了心地要去拯救。
后来那一别,她却再也没踏上洛中,所有的事情都留给了赵坤,穆蓁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此时一见哪里还有脸摆出架子来,忙地道,“没有,本宫不过是闭目养了一会儿神,赵大人何时回的?”
“臣刚回不久。”
穆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了,只干瘪瘪地哦了一声,“一路辛苦了。”
实则除了洛中的三年,穆蓁心里还有另外一桩愧疚。
当年那驸马......
她不该去逗他。
赵坤似乎并更没有察觉出她的尴尬来,将手里提着的一个包袱递了过去,恭敬地道,“殿下当年将洛中的账本交给了臣,如今三年期限已到,臣也该将账本拿给殿下过目。”
穆蓁愣了愣,她已经很久没去想这事了,呆了一阵,到底还是接了过来,“有劳赵大人。”
赵坤将东西交到她手上,便没再留,退后两步拱手道,“臣告退。”
穆蓁抱着那沉甸甸的一摞账本,看着赵坤转过身,脚步依旧如风,突地唤了一声,“赵大人。”
赵坤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温和地问道,“殿下,何事?”
穆蓁冲其一笑,“谢谢。”
赵坤立在那,那双清淡的眸子轻轻一动,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效忠朝廷,造福百姓,是臣应该所为。”
穆蓁释然了一些,“赵大人是位好官。”
赵坤笔直地立住那,树荫投在他脸上,挡住了那眸子里深邃的光芒,双手突地举起,却是对着穆蓁行了一个大礼,“多谢殿下。”
说完,又才转身走了出去。
穆蓁没再唤住他。
在他回来之前,父皇已经另外给他赐了一门婚事,听说年底完婚。
兄长曾问她,萧帝已经不在了,为何不考虑赵坤。
她没答。
但是她知道,她和赵坤都是相同类型的人,心头铆着一股劲儿,只要是自己所想,没有什么事情办不到。
这样的人,追究的感情必定也是完美的。
要的是整个全部。
她给不了。
他也不敢来要。
穆蓁没去看打开那些账本,阿锁找过来时,穆蓁便交给了她,“两日后还给赵坤,下个月蒋家老夫人大寿,你替我送几匹绫罗,和一些胭脂水粉到她府上。”
阿锁应了声,“好。”
蒋家姑娘同赵坤是御赐的婚事,本就给了蒋家天大的荣誉,如今殿下再送去人情,将来等蒋姑娘入了赵家,在京城一众贵妇人堆人,便也能挺直腰杆子,说得起话了。
阿锁叹了一声,殿下替所有人都想周到了,却独独忘了自己。
二十了。
别说是公主,就连平常人家的姑娘,到了二十未嫁,也担得起一声老姑娘。
三年来,上门求亲的人不少。
北帝明里暗里,也给穆蓁看了不少人,可穆蓁永远都是那句,“再说吧。”
北帝有一回被逼急了,便差了人去委婉地传达了意思,就算不想成亲,养几个面首陪着也行。
可穆蓁依旧是一人。
而自从穆淮宇告诉了她真相后,穆蓁就再也没去等过,也没再去过幽冥谷。
只是每年的秋季,都会去那家客栈住上一段日子。
坐在那颗银杏树下,吃着老板给她做的油汤面。
坐的久了,那泪珠子总是毫无预兆地从眼眶里落下。
前世她死在了萧誉的怀里,萧誉比她多活了十几年。
这一世,萧誉将命还给了她,换她活在了这个世上。
只有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受过了那无尽的煎熬之苦,才会明白,哪一种才最让人痛彻心扉。
第51章 大结局
北帝见穆蓁一直在推脱亲事, 早在生辰的前几月就放出来了话,若是过了二十的生辰,穆蓁还不愿成亲, 他便会自己做主,给她招一个驸马回来。
今日是最后一日。
阿锁抱着那摞账本, 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地劝说了一句,“殿下要不去前院凑凑热闹吧。”
自己看上眼的总比临时定下来的强。
穆蓁没应, 也没去。
回到屋里,秋兰正张罗着屋里的宫女, 将众人送来的贺礼往里搬。
即便穆蓁事前并没给人发帖子,到了生辰跟前,外面送来的贺礼还是满满当当的装了两大车,但凡同其有点交集的人,能找个门路塞进来, 都铆足了劲儿往里送。
北凉就这么个公主,金贵的主子,谁都想攀上一二。
秋兰见穆蓁回来了,忙地问, “殿下, 可要过目。”
穆蓁本就没什么兴趣, 摇了摇头, 直接道,“你拆了先瞧瞧, 不能留的分给大伙儿,其余都放进库房吧。”
秋兰照着吩咐,又让人赶紧将东西搬回了马车。
谁知, 一个宫女手上没抓稳,眼瞧着手里的礼盒要摔在地上了,旁边推着车的太监,也没多想,伸手扶了一把,这一扶,身后一车的东西,哗啦啦地全都倒在了地上。
几人皆是一愣。
秋兰黑了脸色,斥声道,“这都怎么办事的。”
那太监趴在地上,赶紧磕头,“是奴才失职,还请殿下饶命。”
一众宫人都跪在了地上,磕头请罪。
穆蓁却没说话。
一双眼睛盯着那散落在地上的礼盒,眸子如同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久久都没动。
秋兰半晌没听到穆蓁的回应,抬起头正欲对那太监治罪,这才发现穆蓁的神色不对,“殿下......”
秋兰刚唤了一声,便见穆蓁脚步缓缓地下了台阶,往那散落在地上的一堆礼盒走了过去。
阿锁和秋兰均是一脸疑惑。
穆蓁的脚步停在那堆散落的礼物跟前,半晌才弯下腰从里头抽出了一个用锦布包裹好的长形的礼盒。
拿起时,穆蓁的手有些打颤。
神色迟缓了片刻后,动作却是极快地去拆那上头系好的结。
许是太过于着急,那锦布几回都没能解开,穆蓁焦灼的吞咽了一下哽塞的喉咙,胸口的跳动渐渐地快了起来。
在拆开那锦布的一瞬,穆蓁的整个身子都抖上了。
突地几声急喘,呜咽出了声来。
锦布里面是一块崭新的木板,板子上雕刻出了镂空的芍药,木板的一侧刻上了她的名字:穆蓁。
身后的阿锁终于反应了过来,失声唤了一句,“殿下......”
穆蓁回头颤抖地问秋兰,“这是谁送来的?”
秋兰也被吓到了,赶紧道,“奴婢这就去查。”
今日能送进来的东西,要么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要么是同穆蓁有过交情的人,送来的东西,也都有录册,查起来并不难。
秋兰适才先让宫人将礼盒拉过来了一部分,剩余的和那册子还放在外殿。
秋兰回过头便脚步如风,差点就被跪在地上的宫女绊到,一颗心悬着,却是早就没了知觉。
等她取了那册子过来,却见那礼盒对应的人名,竟是当铺的钱老板。
“怎会是他?”
秋兰和阿锁还未弄明白,就见穆蓁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然越是着急,那一双脚越是迈不动。
竟是连那最简单的跨步,都给忘记了似地,踉跄了几下,穆蓁及时地扶住了门框,一时着急,竟也忘记了让人备马。
等到阿锁骑马赶上来时,穆蓁已经将那长长的甬道走了一大半。
阿锁翻身下马将那缰绳交到了穆蓁手里,红着眼道,“殿下,无论是不是他,答应奴婢,平安的回来。”
那秋千板子,阿锁熟悉得很。
芍药的镂空雕花和殿下名字,均是当年萧帝给殿下做的。
今日的那块板子,同当年的那块花纹一模一样。
阿锁不敢去期盼还有希望,只怕不是,殿下会更失望。
三年了,殿下再也经受不起任何折磨。
穆蓁什么也没听到,只知道自己该去找当铺的钱老板。
穆蓁到了当铺,太阳已经快要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