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其他两人也到了，黑长直一只手撑在门框上直喘气，连话也说不出，另一只手上的东西直接扔到了地上。
浩子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心里不住安慰自己：没事的，肯定不会被发现，不要慌。就算真的把人找回来，他咬死不认，那就是舒窈的一面之词。一定不会有事的。
“浩子，你昨晚走在小窈的后面，没有看到她？”
“没，没有。”浩子避开她的视线，声音带着颤抖，“是我的错，我以为她跟在我身后的。”
其他人见他这样也不好责怪，反过来安慰他：“这也不能怪你，我去找村长，你们报警。”
大张说完匆匆走出院门。
村长一听有人在山上走丢了，忙组织起一队人上山，刚走到后山，就见到一个裹着呢大衣的年轻姑娘顺着山路慢慢往下走。
“小窈！”大张一见到她就喜上眉梢，越众而出跑到她面前，“你没事吧？”
舒窈抿了抿唇，学着原主的样子小声回答：“我脚崴了，怕走夜路摔下来，就在草丛里躲了一晚。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姑娘没事就好，散了散了，辛苦大家了。”村长见此吆喝着驱散人群。
大张也喊了一声：“各位叔叔伯伯晚上到我家来喝两口啊，去年酿的桑葚酒够味了。”
两人回到院子，其他三人早就等在那里，见大张扶着舒窈回来，忙站起来接手。
“怎么了这是？”
舒窈又把之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一行人出门往医院而去。
浩子混在其中，一直用眼角余光瞟她，眼中的心虚显而易见，不过这时大家没注意到。
舒窈路过他身边时，朝他看了一眼，满意地看到他如惊弓之鸟般瞬间苍白的脸色，手指微动，一道黑色的影子落在他身上。
发生了这种事情，这假也过不下去了，几人从医院出来就收拾收拾各回各家。
舒窈坐在公交车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断滑动，初一站在她旁边的椅背上。
‘你要去找女主？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你这次的身份是女主妹妹，从她身上入手好接近。’
“不是，我就是随便逛逛。”她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一边回答。
初一：‘我们要保证世界线连不起来，有些世界线很顽强，不是一次破坏就能解决的。’
“安啦，我知道轻重缓急，不会耽误事的。”
舒窈抬起头环顾一圈，这辆城际是最后一趟，坐的人不多，大家都默契地隔了好几个位置，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各个角落。
当然这只是常人看到的景象，在她眼中，这辆车上挤满了半透明的特殊乘客，拥挤程度堪比节假日的城区公交，甚至因为某个共同原因，很多人连身体都部分重叠。
刚开始的时候，车上还没这么多人，舒窈身边虽说一个位置坐了几个人，但没影响到她。
随着夜幕降临，人越来越多，直到有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大胡子壮汉往旁边挪动，差点坐到她身上。
舒窈终于忍不住扭头提醒一句：“大兄弟，你抢我位置了。”
“啊？哦，不好意思啊，”他撑住椅背努力朝外拱了拱，退后一步，然后才发现不对，“你竟然能看到我？！”
他嗓门洪亮，一嗓子叫出来让整间车厢都能听到，其他人闻言纷纷转过头来。
“我听到有人说能看到我们？”
“我也听到了，是大胡子！他说旁边那个小姑娘能看到他。”
在常人看不见的地方，整个车厢都沸腾起来。
一名打扮时髦光鲜的老太太贴着车厢顶飘过来，把头挂下来凑到舒窈面前。
舒窈眼睛闪闪发亮，脸上兴致盎然：“竟然是没修炼过的鬼，不知道跟鬼修又什么区别。”
她小心翼翼地捧住老太太的脸，像对待稀世珍宝，语气兴奋：“你也是吃了自己的尸体才转化成鬼的吗？味道怎么样？获得了多少能量？转化利用率是多少？”
第28章 灵异世界的小炮灰（四）
手中的头嗖的一声收回去,老太太从顶上飘下来,理了理因为阴气散开有些凌乱的头发。
“小姑娘，年级轻轻的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相信科学。”
舒窈眼睛一斜,往她身上飘了飘,继续追问：“真的不能说吗？”她跃跃欲试，似乎想要自己上手拆一拆。
“我不是我老太婆不说,我也不知道啊，死了之后就这样了。”
舒窈拧眉思索片刻：“难道你有什么执念？”看着这平和的样子也不像啊。
老太太一听，表情就变了,急切点头：“有的有的。从我死后,我已经大半年没和我家老头子说过话了。”
她紧紧盯着舒窈：“小姑娘方便给我家老头子带句话不？”
舒窈疑惑：“就这个？你没有力量支撑,又没有执念让灵魂不散，怎么成鬼的？”
她疑惑，老太太更疑惑：“死了不就成鬼了？还得要执念？”
舒窈环顾一圈，问道：“你们都是死后自然形成的阴魂？没有强烈的执念？”
有人回答：“还真有,我就想我闺女能生个孩子，她非要说什么丁克,我女婿竟然也由着她。这没个孩子的，以后老了可怎么办哦。真是愁死个人了。”
“还有我,我家闺女对我老孝顺了，就是供给我的鸡汤总是忘放枸杞，多加点枸杞才能补气养颜啊，说了多少次了,就是听不进去。”
一群“人”拼命往舒窈面前挤，努力把头往这边伸，最后呈现出的效果就是所有身体都叠在一起，她眼前只看得到一颗颗密密麻麻的头。
舒窈：“……”
发现自己问不出个结果来，她换了个话题，压低声音轻声问道：“你们怎么都挤在这车上？”
“现在不用车票呀，以前来隔壁城里一趟要十几块的车费呢。”
“就是，我早上坐最早的一班车过来，白天在这里玩一天，晚上再坐最后一班回家。”涂着鲜红口红的老太太动了动脖子，“就是有点挤得慌。”
舒窈：“你们还每天回家？”
“不回家我们住哪？”
人群后有人扯着嗓子喊：“陈老太，你儿子不是刚给你修了坟？听说地方还挺大的，你怎么也要回家睡？”
陈老太也是大声喊道：“也就是门前的地方大了些，屋子里还不是一样，都是巴掌大，蹬个腿都不方便，哪有家里宽敞，还有床睡。”
接着又有人说：“你们都算不错了，我家里地方小，我前脚刚埋下去，后脚床就被人占了，现在回家都只能在客厅里将就。老娘辛辛苦苦一辈子，就养出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
几句话的功夫，舒窈已经把初一传来的信息消化理顺，明白这里的规则跟修真界不大一样，鬼还有专门的归处，地府。
她旁观几人说话，轻声开口：“你们怎么都不去投胎？在阳间待久不好。”
“哪里是我们不愿意去投胎哦，小姑娘，你没死过不知道，现在地府忙着呢，投胎排队得拍到上百年后去了。下面人挤人，还不如在上面舒服。”
舒窈有意多了解情况，追问道：“这投胎跟不上，新生儿不就少了吗？这样下去，人会越来越少吧。”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陈老太看样子是有些关系的，她凑到舒窈面前神神秘秘地说，“地府里的人不全，上头的判官阎王都不在，底下的小兵小将没人指挥，做事情都丢三落四的，这样哪里快得起来。最后还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受罪。”
舒窈很捧场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夸道：“陈奶奶，这都能知道，您真厉害。”
“哪里哪里，只是喜欢串门子，听得多了些。”陈老太谦虚地摆摆手，嘴巴咧到耳根。
舒窈看了眼，提醒道：“陈奶奶，您的嘴巴。”
陈老太伸手在脸上摸索几下，扯着脸皮把嘴巴拉回来：“现在好了么？”
舒窈认真地左右看了看，说：“好了，老年一枝花。”
“滴滴——”公交车停下来，司机按动喇叭，“到终点站了，在这里下车了啊，看看东西都带上没。”
“哟，到站了，小姑娘，我先走了，晚了赶不上门禁，我们回头再聊。”陈老太朝嵌在车厢最前面的电子钟看了一眼，从窗户飘了出去。
舒窈背起放在一旁的双肩包：“回聊，您路上注意安全啊。”
走出车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两旁的路灯发出微黄的光，照亮整条大道。
“我觉得找女主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滞留鬼魂的问题。”
‘这与任务无关。’
“初一，你这样想是不对的，”舒窈抬起手，移动手臂指了一圈，“你看，连车站这种人流量大的地方都有这么多鬼魂滞留。可见阴间处理投胎的速度远赶不上死人的速度。”
“我刚刚看了新闻，最近几年都没有造成大规模人员死亡的事件。也就是说，死亡率是正常的，但即便是这样，地府也不能把鬼处理了。”
她侧着头看向落在肩膀上的初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长久以往，人会死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