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要请她来公司？”许知然给妈妈吹彩虹屁，“裴匪姐姐视角独特，笔触细腻，不管是写书还是审书都很合适。”
许青山点了下头随口一嗯视线又回到屏幕上继续打字，觉察出他的敷衍，许知然继续问：“是怕裴匪姐姐不愿意吗？我去游说应该可以的。”
“她有自己的想法和适合领域。”
虽然婉转，但许知然还是听出这是变相拒绝。她还想再说什么见姑姑洗完澡出来了也就不再说话，心里记下了刚才爸爸电脑上的征文启示。
“然然，我联系了一家剧院，他们内部开了一个代培班，明天下午我带你去过去打个招呼认认人。”
好！我马上就可以演戏了，演的好我就可以进娱乐圈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实现一半的目标了，她准备回话却被截去了话头。
“剧院？”许青山合上了电脑，蹙着眉看向许知然，“然然，你不想考清北吗？”
同样一句话再次让许知然面临二十年后的选择，她垂下了眼眸，手指紧紧按压着手中的杯子平复心中的情绪。
我都做了十几年的乖乖女别人家的孩子，太乏味了。我想尝试一下不一样的人生。我也想被人注视，不是以那种满怀肯定的眼神，放心地说着，你一定可以拿到好成绩，一定可以考上211。
我是能考上好成绩，但我不想上清北，太累了。
为了维持成绩，6点起12点睡，每天做题做到吐，再进清北，日子还过不过了？维持现在的成绩就已经很累了，再进清北，那更得刻苦努力。想到这，许知然喝了一大口水。
再回答问题前她先看了眼爸爸，见他抿着嘴皱着眉便知道他还是和以后一样不同意自己报艺校。她放软了语气：“我想尝试一下别的生活方式。”
“别的生活方式有很多，并不一定要选择你不合适的来浪费时间精力。”
“然然还小，有时间去试错。”许月明反对他的意见，“我找的剧院是兰心大剧院，圈子相对来说简单一些，如果然然真的喜欢又能吃苦在话剧圈发展也不错。”
听到许月明说的是兰心大剧院，许青山才稍稍地舒展了一些眉宇，还是反驳：“话剧圈太熬资历了，如果没有天赋，投入回报周期太长。”他转过头去问许知然，“然然，你是不想继续读书了吗？”
也不是。读书我不讨厌，只是清北压力太大，我又没那么聪明有悟性，去了清北不死命学习我只会成为学渣！一向都是优等生的我肯定不能接受自己秒变学渣的事。许知然捏着手中杯子试图将心中烦躁捏碎，觉得自己高考就不应该考700！
突然地，她知道为什么爸爸从来不说自己15岁上大学的事了，自己那么努力才能勉强保持成绩，爸爸书上全是小人画，毕业几年后还能记得课本内容解题方式……
妈妈也是辅导自己作业到高一，语数英政地史，化学生物信手拈来。
感到挫败的许知然蔫在沙发上，闷闷出声：“我觉得我这样的就算进了好学校也很难继续当上好学生。”
许青山推了下眼镜，没有立即回话，另一旁许月明来到沙发上摸着她的头将她揽入怀中：“不用对自己要求过于严格，你可以不用完美，对自己和他人适当的留一点容错率。要是你喜欢表演，那就好好跟着老师学。要不喜欢，我教你弹琴唱歌，跟着裴姐姐写文章也可以，要都不喜欢我再带你出去转，报些班总能找到喜欢的。”
可是，姑姑，这些我都试过了。我作文从来都得不到高分，钢琴业余八级，吉他一般，嗓音条件有限，音域狭窄费老大力才能上D6。想到这些，许知然更是无精打采，随意地点了下头。
许青山在旁边看着二人一脸嫌弃，又默默打开了电脑继续码字。
*
许知然坐在没有光亮的椅子里看着台上灯火通明处的演练，青年人在背台词，中年人在吊嗓，老年人在排练。
咿咿呀呀，戏腔开，身姿摇曳眼波流转中就轻易勾出一段故事。
戏剧很美但很慢，她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文化底蕴也没有那么多耐心花三个月只学一个转身。她起身去了话剧舞台，照样坐在黑暗中看着台上的演绎。
一幕幕起承转合发生在眼前，四周回荡着演员沉静的声音，在一片热闹的寂静里她想起自己曾经的一个梦。
梦里，自己成了很厉害的人，周围的人不再是称呼自己是作家的女儿，歌手的侄女，不会再暗戳戳地说自己是只会做题的书呆子。
醒来后，她穿上了超短裙踩上了小高跟抹着口红跟爸妈宣布自己要报考艺校，想站在舞台中央被千万人注视。
再然后就和爸妈大吵一架之后就回到了2000年。
她窝在座椅里陷入更深的黑暗中，耳边眼前依旧嘈杂，只是在这些声响里好像混进了一些别的声音，她侧耳倾听。
“知然，你写的作文怎么这么干巴啊，你妈平时不教你吗？”
“你说的是一班那个许知然，人前一幅乖乖女人设，背后音乐会上跳得飞起。听说她姑还是个歌手，可你听她在校庆上唱的歌哪有星二代的影子。”
“长得倒是好看，就是人品不行。连最好朋友喜欢的人都抢，祝她以后永远没有朋友。”
许知然眨了下眼，将这些杂音扫去，随后将视线投回到舞台。刚好戏剧演完，灯光一打，全场开始渐渐亮了起来，她走上台去，光影随着她的脚步往前移，等到她来到舞台上，已经是披了一层金纱。
“然然，现在换一个身份看自己看的剧本感觉怎么样？”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少年人问她，“我们自己演的感觉和之前演的剧本差别不大，然然，你真厉害，一天就能写出一个微剧本。”
这只是借用了妈妈的故事框架再杂糅了一些其他名著桥段，说不上专业，只是应急之作。
“我觉得台词节奏方面还可以再精进一些，等我回去改，明天把新的给你们。”许知然说完后离开剧院，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妈妈家。
外婆依旧不在，妈妈正在厨房洗菜，许知然换好鞋后钻入了厨房，殷勤地帮她洗菜：“裴姐姐，你工作找到了吗？”
“还在考虑。”
一听还没有定下来，许知然继续劝：“那裴姐姐顺便写个文章投到我发你的那个邮箱呗，那家公司在招编辑，待遇从优。买东西还要货比三家呢，找工作更是要对比啊。”
“不投。”
“那裴姐姐想去什么公司上班。”
“随便。”她又加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我工作没问题。”
我知道，但我想你和爸爸在同一家公司。这都2000年了，再过三年我就出生了，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想到时间，许知然更加积极，但她没再继续说，而是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她从爸爸电脑上抄过来的完整招聘要求，她递给妈妈。
裴匪接下后顺手一踹，放在了口袋里。
“裴姐姐，你就看一眼嘛！”许知然抱着妈妈的手撒娇，“就看一眼，投不投再说。”
被她拉的没有办法，裴匪拎出那张纸，一打开就被上面的内容笑到了，她将那张纸慢慢看了一遍后又折起来放回兜里。
“裴姐姐，你看，挺好玩的是吧，你就随便写一篇先投过去看看，就当玩玩嘛。”
“先吃饭吧，吃完再说。”裴匪开始炒菜不再言语，许知然站在她身旁看着她，灶台略低需要稍微躬腰低头，可即使是站成歪扭的姿势，妈妈身上还是散出一种冷淡到威严的气质。
许知然忍不住想八年后，十年后，十五年后，二十年后妈妈的样子，都是温柔且耐心的，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柔软。
她突然好想抱抱妈妈。
“张伟哥要一个礼拜才回家一次吗？”吃饭的时候许知然这样问着。
“嗯，有时候也是半个月，他马上就要高考了，都在住校。”
那平常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可即使外婆在也还是像一个人，外婆为什么一直不在家？她想问，可最后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咕噜咕噜喝着汤。
“姐姐，你就投一下那个文稿吧？”许知然给妈妈夹菜，“我觉得那家公司写出这样有趣的招聘启事，肯定也是一家不错的公司。”
“我现在的文风还不合适投他们家。”
许知然怔了一下，随即耷下了脸，恹恹起来，不甘心地哀声道：“好吧。”
见她这样，裴匪心有不忍，戳了下她的小脑袋，打趣道：“文风又不是不能改，过几天我改改发过去就是。”
许知然腾地抬起头来，笑弯了眉眼：“好，裴姐姐要记得发，我过几天还会来提醒你的。”
“那你为什么非要我去这家公司？”
笑容僵在脸上，许知然如实招来：“这家公司是我哥哥和他的朋友一起开的。”
“许青山又开始折腾了？”裴匪扶额笑道，“但愿他这次别再亏光。”
“裴姐姐好像很了解哥哥啊？”许知然脑补出粉红泡泡，笑嘻嘻地问，“裴姐姐对哥哥什么印象啊？”
“月明老提起他，上次月明生病才第一次见他，没什么印象，只是没想象中的那么讨人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