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意思。”
“不愧是刚毕业就出书进作协的人。”
“我只是运气好。”
一群人三言两语说着话,没多久被人群挤散,裴匪来到了广场边缘,跟着她的是一个清秀的小哥哥。
“砰。”
广场上放起了烟花,层层叠叠的火花炸在空中将天幕印得流光溢彩,投射下绚丽的光。
裴匪仰头看璀璨烟火,跟着她过来的许知然看到她旁边的小哥哥将头靠向她,眼看就要亲上了,把许知然急得扒开眼前人群要冲过去,嘴里又叫了一声——“妈。”
声音被人群冲散了,但一双手准确得按住了那张凑近的脸,然后是冷冽的眼眸看过去:“丁一,我没有恋爱计划,希望你只是一时情热昏了头,下不为例。我有事,先走了。”
许知然挤到边前的时候只看到妈妈薄薄一片背影,止不住诧异,她楞在人群里,将今天所见所闻过了一遍。
此时的妈妈,警惕,话少,耐心不足,找不到记忆里柔声细语,温厚随和的样子。
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人,却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许知然想不出答案,在灯火阑珊中看着妈妈离去的街角,心想,那现在她是作为她自己的裴匪,不是作为她许知然妈妈的裴匪?
夜风飒飒中钟声响起,广场上一片欢呼——迎接千禧年。
第2章 被爷爷撞了 我爸有点自恋(改字)……
第二天许知然天不亮就起了床,眼巴巴盯着对面,一直等到8点,裴匪才下楼。
她跟着下了楼远远得走在她后面,见她进了一个院子后,她才从后面冒出头来。院子被黝黑铁门关着,上面挂了个铅白木牌:宁市青年周刊。
她站在门口向里望去,青杨绿柳,又开有红梅,朱碧掩映下更显得庭院幽深。
进不去,她泄愤似的踢着路边石子原路返回。
妈妈不好接近那要不要去找爸爸?
她回了旅馆,在经过人民公园的时候她忍不住停了下来,这个公园自己跟着爸妈来了不下万次,以至于看到它二十年前的样子也能一眼认出。
许知然拐了个方向走进了公园,沿着行道树直走,来到了河堤旁。在她看着公园景致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搬就搬吧,反正我也用不到了。”
她仰起头,见到河堤的高台上,站着一个清瘦男人,方中带圆的脸上剑眉星目,带着金丝边眼镜,耳边贴着一部砖头机,嘴里嚷道:“那棵常青树不能搬!那是萧雅送给我的,没了她得和我急。”
爸爸?
许知然凝目看去,河堤上的人眉眼轮廓和爸爸是很相似,但身形实在是过于瘦削了,声音也脆了些。
相册里,爸爸年轻时候是比现在胖半圈的,脸上也是有肉的,不像现在这样皮包骨。
她走近几步,细心听着他打电话,只听他朗声说:“没事,千金散尽还复来,等我反思回来再来再把钱赚回来。”
他跨着大步在高台上走,把许知然吓的不轻。下面就是湍急水流,爸爸又不会游泳,她想把他叫下来又怕吓到他。她盯着他那两条腿生怕他一个不稳就摔了绊了,还老说我没有安全意识呢,现在是谁在危险边沿试探啊!
“你放心好了,没有我许青山做不了的买卖。”
爸爸!
你快下来啊!
许青山还在打着电话散着步,讲到兴奋处他还抖了抖腿,最后砖头机往手里一揣,转了个身,面向滚滚长河做沉思状。
他乱动,许知然害怕,他现在不动,许知然更害怕。
从那寥寥几句里可以得知爸爸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她怕他一个踩空掉下去给掉进医院。她放声假哭起来,嚎得很大声,成功把许青山嚎回了头。
“哎,你哭什么?”
“你能不能下来帮我找找我掉了的钥匙,没有钥匙我回不了家了。”
他跳了下来,二人一起勾着头在地上巡视了半天也没找到,许知然趁机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一直在上面走来走去啊,多危险啊。”
“没事,我会游泳。”
不,你不会,连最简单的蛙泳你都不会。许知然也不戳穿,看着他穿着单衣单裤,继续问:“你不冷吗?”
“不冷,我抗冻。”
不,你怕冷,冬天刚到就开始穿保暖内衣了。妈妈大冬天穿短袖,爸爸大冬天穿单衣,她觉得以后自己也有理由穿薄裙了。毕竟她们年轻时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趁着这个机会,她打算把之前听到的念叨受的训说给这时候的爸爸听,许青山先却开了口。
“找半天也找不到钥匙,你还是去别的地方找找吧,我有事,我先走了。”
啊?我那个助人为乐的爸爸呢?这是那个为了帮陌生人找狗将花了三天将宁市走完的爸爸麽?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许知然跟上去,见他又准备爬高台,忙扑上去,拉着他的袖子:“不要玩火想不开啊。”
猛然被人拉住袖子的许青山看着眼前又准要假哭的人,觉得脑仁疼。他抽回自己的衣服,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不要学人家碰瓷。”
?
为什么对陌生人都很友善的爸爸妈妈现在一点都不友好?
“你压根就没有丢钥匙吧。”许青山也没从高台上下来,而是半蹲在河堤上,推了一下眼镜,“刚才你注意力不在路上,我捡起了自己钥匙问你的时候,你也是心不在焉,你根本就不着急找钥匙,难道你是想趁机和我说话?”
我从来不知道我爸如此自信臭美!
为了不让他误会,许知然认真回道:“你长得和我哥长很像,爱屋及乌,我不想你有事。”
许青山微眯着眼沉着声问:“你哥不在你身边了?”
许知然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没有哥哥了。”
因为家里就我一个孩子。
“天凉了,早点回家吧。”许青山一边说着一边跳下高台率先离去了。
“喂……”
你别扔下你的贴心小棉袄啊!许知然无语,加快脚步追上去却见爸爸钻入车中扬长而去。
爸!偌大的公园里只有风声回荡。被风吹得头疼的许知然再次想起这是2000年,2000年,她顿了一下,2000年,爷爷还在!爷爷!她立马改了方向往爷爷家跑去,她有七年没见过爷爷了。
飞奔到楼下,她愣愣地看着眼前半旧不新的楼房,目光锁定在三楼向北的窗户上,又掐了自己一把,是真的疼!她做了个深呼吸压住了狂喜却没挡住眼泪。
她站在楼下不敢上楼也没有理由上楼,她望着那熟悉的门窗好像又看到爷爷慢悠悠从楼梯上下来,手里拿着糖果和书本笑呵呵地说:“然然,今天我们把数学作业做完后就可以吃大白兔了。”
凝视过久眼睛失了焦距,在一片空茫的视线中,只留下一片苍白和水雾。许知然抽了抽鼻子,转身离开,我要想个法子住进爷爷家,她在心里想着办法。
在心有所想的情况下她没注意到她走的并不是来时路,她习惯性地走了小区北门。目光没往墙上瞅,自然没看到那贴着的【禁止通行】警示语。
当她经过北门的时候一辆摩托蹿了出来,将她撞倒在地。
“啊——”
“小姑娘对不起,我送你去医院。”
疼,很疼。许知然流出生理性泪水,可当她看清前来扶她的人长着张和他爸黏贴复制的脸之后,她嚎啕大哭扑进了来人的怀里,“爷爷。”
头发还乌黑茂密,脸上还平整的许建设被这声爷爷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得去摸了摸自己的脸,皱纹不算多啊,自己还没到五十呢,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他将她扶起来道歉:“小姑娘,你怎么来北门啊,还好你被我撞了,不然你从北门过去可能就不止是摔倒。”
还沉浸在喜悦当中的许知然并没有听清也不在意这句话,抱着爷爷哭着说:“爷爷,我好想你啊。”
喜当爷的许建设:“……”罪过,都把人撞得说话都错乱了。
“对不起,我看你这左手好像骨折了,我带你去医院吧,你先等一下。”他将许知然扶到一旁,然后找了个木板挡住了北门的入口并在上面写上了:“施工中,勿入。”
他换了辆车把许知然带去了医院,关节错位,轻微骨裂,需要打石膏固定。
手续都办好了之后,他半蹲在许知然身前问道:“小姑娘,你叫做什么名字?你家住哪里?待会我送你回去吧?”
夺命三连问把许知然问在原地,她扑簌掉着泪:“爷爷,好疼。”
再次被叫爷爷的许建设面皮直抽,停止了问话,纠正过来:“小姑娘,我头发还没白,你叫我爷爷是不是不太合适?”
……
见许知然木着一张脸,他自己给自己定下了称呼:“我叫许建设,住在江宁区幸福家园A栋303,要是你手臂还有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现在我还是送你回去顺带见见你家人商量一下赔偿的事,你就叫我许叔叔好了。”
现在在医院,方便做亲子鉴定,许知然刚想开口却猛然想到要是自己二十岁的时候来一个自己没见过的人说是自己女儿,自己会愿意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