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疑惑，十年来，她居然都未再见到雪江寒一眼。
若他意欲诛杀言冷玉，应当不会放过与她相关的消息才对。虽然她隐姓埋名，但奚怜云都会寻着“阿莉”之名来一探究竟，雪江寒怎么就没出现过呢……
-
言星子凭空消失后，雪江寒在无妄峰上沉思了数年。
他为何而沉思，人们不得而知，只因他本就常年居于无妄峰顶闭关，玉连山的弟子并未感到异样。
无妄峰顶很空，与往常一样空，却又格外少了些什么。
少了聒噪，少了笑语，少了跃动的影子。
格外孤寂。
他过去也是这般孤寂，却从来不曾似现在这般茫然空落。无数个日夜他望崖感悟，始终悟不通为何如此。
一声嗟叹，他决定结束这毫无作用的十年静悟。
雪江寒清扫起小书屋，左侧的架子上摆了半排的《静心经》。
曾经他会在这里给言星子授课，他记得她曾还在其中一本上写了不少笔记。
后来，她嫌弃自己笔记做得太乱，于是弃掉了那一本，换了本新的带在身上。
雪江寒坐于桌旁，翻开那本褶皱的《静心经》，缓慢翻看着言星子的笔记，双眸波澜不惊。
忽然，写在空白处的一行小字突兀地吸引了他的目光。
“千山鸟飞绝，独钓寒江雪。”
雪江寒双瞳忽缩，内心猛地一颤，两耳嗡鸣，如同置身混沌之中。
短短十个字在他脑海中分解、重构，塞满了混沌之景，又倏然碎裂浑沉，明光乍现，豁然开朗。
他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一手指尖在书上按得泛白，一手按在胸口，其中跳动愈发清晰无律。
“原来……如此。”
第32章 哦呀
雪江寒来到了千罗镇, 律子昂正闲适地在院里浇花，见到他前来，不由笑道：“这才十来年, 便又见到了雪兄，你这出山的频率可比以前高了不少。”
律子昂给他摆了茶, 二人相对而坐, 雪江寒面色冷淡, 出声却不如表面镇静：“言姑娘可曾回来过？”
律子昂略一挑眉：“哪个言姑娘？”
停顿片刻后，他又道：“噢, 你是问言星子？约莫十年前她向我告了个假, 结果便一去不回了。”
雪江寒垂眸, 她没有回过千罗镇。
律子昂：“你问她作甚？”
雪江寒：“她消失了，我要寻到她。”
律子昂发出一声惊叹，戏谑道：“过去还说她不伦不类败坏风气，现在却要寻她，你转性了？又或者, 是你情窦初开了不成？”
雪江寒低眸沉默良久，动唇道：“或许如此。”
律子昂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
“？？？”
他惊愕看着对面冰冷如雪不染纤尘的灵虚仙尊，道：“真是天降红雨铁树开花, 你也是, 夜岚亦是，开个情窦把原则都开歪了……”
“不许提他。”雪江寒蓦地打断, 凝起的双眉显出不满。
“好好好，你确实比他好上许多。”律子昂一手撑着下巴，眼里掩不住兴味。
“那言姑娘可对你有意？”
雪江寒抿唇：“应当是有的。”
律子昂：“何以见得？”
雪江寒抬起眸来认真地看着他：“‘千山鸟飞绝，独钓寒江雪’，她写下这句诗, 是否便意味着……她踏遍千山，却独念我一人？”
雪江寒的语气并不确定，微闪的双眸也似在向律子昂求教。
“……”律子昂默了片刻，“好像……说得通。”
雪江寒轻叹一声：“我思悟十年不通，便是在看到这一句时，倏然明了。”
律子昂思忖许久，道：“许多年都未听过言姑娘的消息。不过，界内有传闻，有名叫‘阿莉’的姑娘常于八方巡演，风格与言姑娘相似，雪兄若想寻到言姑娘，不如去找她打探一番。”
-
“你可听说，阿莉姑娘已经来到咱们柳城，三日后便要开展演出呢！”
“是那位偶像派的阿莉姑娘？闻名许久还从未亲眼见过，你可知在何处购票啊？”
“阿莉姑娘居然来柳城了！我的出行计划看来得推迟几日了！”
……
言星子所及之处，总会招来旁人高调谈论。
她仿若又回到当初做明星的时候，一经现身便万众瞩目。只可惜，她再没有队友同台演出了。
她看向身旁总是沉默寡言的夜岚，突发奇想，他这脸和气度若做了偶像，定也是颠倒众生。
“言姑娘，时间到了，可以出场了。”
本次演唱会主办方派出的场工对言星子说道。
言星子点了点头，拨开帷幕走上舞台。
前方宾客满座，灯火通明。
她的舞台是在水榭之上，睁眼便可见长河波光粼粼，甚有情调。
台下的观众们看到她出现的那一刻便爆发出欢呼声，不少人高喊着她的名字，还摇晃着她的灯牌。
灯牌发箍荧光棒，现代社会那套应援道具，自然而然也在言星子的粉丝群体中扩散开来。
言星子深吸一口气，微笑着正要讲话，眼睛却蓦地瞟到了一抹白影。
她顿时心脏骤停，雪江寒！！
雪江寒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像是不喜被人注视。雪江寒清冷至极，像是与外界隔了一层无形壁障一般，与周围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可越是如此，越是令人忍不住注目。
雪江寒看到言星子出场时，亦惊愕乃至凝滞。
尽管她戴着面纱，但他一眼便认出那位阿莉就是言星子。
察觉到言星子骤然紧张的气息，他面上拂过一丝微不可见的错愕，而后不动声色移开了目光。
言星子心中直打鼓，系统曾说过，隐息面纱无法对大天玄境产生认知干扰，因此雪江寒能够识破她的真容。
他终于还是找了上来，可以他的性子，为何会安然坐在观众席……？
她紧抿着唇，暗示自己不可慌乱，敌不动我不动，若她在演出中传播了负面情绪，定会伤到看演出的观众。
她一边默念着《静心经》，一边微笑着开启了营业模式。
幕后，夜岚透过黑纱隐约看到雪江寒的轮廓，双目渐渐泛出血色。
十首歌的时间，言星子都没敢再往雪江寒那处看一眼。她如今已是中天玄境，在界内已是万众仰望的存在，但与大天玄境仍有天壤之别，一旦交起手来她毫无胜算。
演唱结束，她匆忙说了结束词快步回了后台。
“夜岚快走，我仇人来了。”她拽着夜岚就要趁热离开。
夜岚却少见地没有听她的话，他按下她的手背：“莫急，我仇人亦在此处。”
“这可巧了不是！”言星子下意识叹道，转而她又奇怪道：“不对啊，你不是什么都记不住么，怎么就认出仇人来了……”
夜岚脸上浮现一瞬的呆滞，仿佛在思索如何自圆其说。
还没等言星子深入思考，那抹耀眼的白已现身在后台。
言星子僵住，这种时候，应当是她先打招呼么？
她心思百转，雪江寒却先出了声：“言姑娘，许久不见。”
言星子拧了拧眉，在她的印象中，雪江寒从来没这么客气地称呼她过。她强行镇定下来，略带警惕地看着他：“仙尊是又来抓我去玉连山，还是想就地解决了我？”
夜岚闻言蓦地气势低沉。
雪江寒略过了夜岚的敌意，他微微凝眉，神情依旧令人琢磨不透。
“就地解决，是何意？”
言星子满脸迷惑，他怎么自己还装起傻来了，还是那么让人恼火！
“诛魔，除恶，这不是仙尊擅长的么？”
雪江寒眼神微变：“我何时说过……”要诛你？
他话才说到半句，言星子身旁的黑笠男子便突兀出声，声音低狠：“你躲的人便是他？”
雪江寒被打岔，顿时愣住，目光不由自主聚在了那说话的男子身上。
他惊奇有二。
一是言星子竟以为他要诛她，难怪她在舞台之上目光躲闪，出离紧张。
二是此人声音太过熟悉，即便过去几百年他都记忆犹新。
未等任何人回复，瞬息之间夜岚已出手袭向雪江寒，手中墨刀散发出厚重魔气。
言星子吃了一惊，她第一次见到夜岚亮出兵器。
雪江寒亦无半点放松，在夜岚动身的一刻，封霜剑已现于身前，散发光华万丈。
原本尚未散场的人群，在这惊人气势爆发后，皆收拾行装慌忙撤离现场，转眼又见一黑一白两道人影自后台飞射而出，交斗着跃向天际。
“那不是灵虚仙尊么！”
“谁人敢与仙尊相斗……似乎是阿莉姑娘身边那男子？！”
“能与仙尊斗得不相上下，那人定也是大天玄境！”
“界内哪里还有第三个大天玄境，尽胡说八道！”
“谁胡说了？你可知魔尊夜岚，当年跟灵虚仙尊也是颇有一段曲折的交情……”
“可魔尊不是消失数百……诶，难道那素未露面的黑笠人，就是失踪数百年的魔尊？！”
言星子人都懵了。
这不是她和雪江寒二人的纠葛么，怎么他们两个打得热火朝天？她还稀拉拉听到窝在不远处围观群众的对话，惊觉夜岚和雪江寒之间居然也有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