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其实并没有在内室陪着弘晖, 而是带着人从外面回来的, 抬着几口大箱子,就放在了地中间。
福晋呼吸有些急促,眼睛也红肿着, 她坐到了四爷旁边,开口说:“爷,弘晖在前院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本来闭着眼睛把弄着手中佛珠的四爷这才睁开了眼睛,隐隐的竟也有些发红,他的声音中带着肃杀之意:“苏培盛,府里的人都看好了吗?”
苏培盛上前恭声道:“贝勒爷放心,所有的府门都上了锁,外面守着的侍卫是刚从镶白旗调来的,原本府里的侍卫、太监和婢女们,都暂时锁在屋子里,只等查清了再处置。”
四爷点了点头,指了指福晋带回来的几口大箱子:“叫太医去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在一旁候着的三个太医围过去开箱检查,四爷则是将目光缓缓的从自己的几个女人身上一一扫过。
他自然是不想怀疑自己的女人的,至少在他的记忆里,前世在弘晖出事之前,府里但凡生下来健康的孩子,都是无灾无难的长大的,这曾经是他引以为豪的地方,可是如今,他突然没有那么自信了。
重生归来,他曾将府里内外清理了一遍,但凡他觉着来历有些不明的,都被遣走了,可如今,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的嫡长子还是遭了暗算,不知道是他太依赖前世的记忆,清理的不干净,还是今生这些女人们变得不一样了?
子嗣一直都是四爷心里的底线,他绝不允许再发生前世妻妾争斗祸及子女的事情,所以这一次他要彻彻底底的查清楚,无论是谁做的,绝不会姑息。
因为一直在宫里念书的缘故,弘晖留在前院的东西并不多,不多时,三个太医已经挑拣出几样东西送上起来,兰清漪抬头看去,却是一盒湖笔,一张手帕和一个雕花的盒子。
这其中两样都是她很熟悉的:湖笔是她送给弘昀救鹦鹉的谢礼,而那个手帕,却又是原主以前绣的。
兰清漪在心里冷笑一声,她都不需要用脑子想就知道十有八九又是李氏在搞鬼,这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可是如今她是康熙爷亲封的格格,再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侍妾了,即使李氏是侧福晋,她也没什么好畏惧的。
“回贝勒爷,臣等检查之时发现,这盒湖笔有些问题,笔杆似乎是用雷公藤之类的药物浸泡过的。”太医将那盒湖笔打开,取出一支放在托盘上给四爷看。
四爷的神色有些怪异,还没等他开口,就听李氏有些激动的说:“这是谁送给大阿哥的?雷公藤可是剧毒之物,这种东西怎么能送到大阿哥手里呢?”
兰清漪慢吞吞的开口:“这盒笔是我送给大阿哥的谢礼。雷公藤我听都没听过,没想到李侧福晋倒是对此等毒物熟悉的很呀。”
李氏指着兰清漪说:“大胆兰氏,你害了大阿哥还敢如此嚣张?爷,福晋,今日定要将她处置了给大阿哥报仇!”
兰清漪抬头看向李氏,缓缓伸出一根手指:“第一,那盒湖笔我瞧着是太医刚刚才拆封的,可见大阿哥尚未使用,我不知李侧福晋您这句‘害了大阿哥’从何说起。”
福晋看向太医,太医点了点头说:“确实是臣等刚刚拆开封条的,而且这毒只浸泡过笔杆的最末端,若是有咬笔的习惯,才会中毒,臣观察大阿哥使用过的其他毛笔,应该并没有咬笔的习惯。”
福晋点了点头说:“确实没有,弘晖从来不咬笔。”
“即便是大阿哥没用,这笔总是兰氏送的吧,她意图加害大阿哥证据确凿,不容抵赖!”李氏依旧咬着兰清漪不放。
兰清漪轻笑一声,缓缓的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这盒湖笔是我求爷帮我找了送给大阿哥的,从始至终笔都没经过我的手。”
她当时只是觉着以她跟大阿哥的身份,私相授受难免落人把柄,所以就干脆求了四爷帮她送个答谢礼,这笔还是四爷定的呢,李氏要陷害她竟然也不查清楚一点。
“苏培盛,去查清楚这笔的来源。 ”四爷沉声吩咐,他自然知道此事跟兰清漪无关,反而这李氏很是奇怪,她似乎对弘晖的事情很了解,即使这盒笔不是李氏动的手脚,那她也应该是提前知道的。
苏培盛会意的答应着出去吩咐侍卫们了,原本因为李侧福晋院里养着的三阿哥太小,没敢惊动,现在怕是要派人好好的去查一查了,他明白四爷的心思,这盒笔的来源八成要从李侧福晋这儿查起了。
李氏是想不到兰清漪送的笔最后会查到自己头上的,她只以为苏培盛会去查这笔是谁送到前院的,心里也不慌,指着太医手里的那个手帕问:“那手帕又有什么问题?”
太医将手帕展开,上面绣着一对精美的鸳鸯:“这手帕上似乎撒有一些寒食散的粉末,或者用来包裹过寒食散。”
“哟,兰氏怎么会给大阿哥这么腌臜的东西!”李氏冷笑一声,嫌弃的看着兰清漪。
兰清漪叹了一口气,有些怜悯的看着李氏不怎么好的演技,再次缓缓的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第一,这手帕不是我的。上面的绣工虽然看起来不错,但却绝不是我绣的,爷、福晋和耿姐姐都见过我的绣品,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福晋点了点头,说:“自然是要查验清楚的。弘晖的衣物和身边的一些绣品不是绣房绣制的,就是各院送来的,绣房那边已经都扣了起来,若有问题,就一一查验。因为上次张氏用手帕诬陷兰氏的事情,为了以往万一,我特意让耿氏将兰氏赠与她的绣品带来了。我这儿还有宋氏和耿氏以前送来的绣品,钮祜禄氏不通刺绣,至于李氏你的绣品,我这儿倒是没有,不过想必大格格和弘昀身上有,取下来一起查看便是。”
耿氏让婢女将盒子里存放的孔雀图取了出来,福晋的婢女取来了宋氏和耿氏以前献给福晋的绣品,另有一名婢女取下了弘昀身上的香囊和大格格的手帕,一起呈了上去。
大格格欲言又止,踯躅的半晌也没敢开口,福晋让人端着那块手帕过来,自己掩着口鼻,亲自仔细对比着那手帕和这些绣品。
其实对于宋氏和耿氏的绣品,福晋再熟悉不过了,自然不会怀疑她们,而兰清漪的绣工,福晋也是见识过几次的,相比之前的百寿图和观音图,这幅孔雀图绣工更加精细,孔雀根根羽毛分毫毕现,羽毛和羽毛的堆叠天然而富有层次感,整幅绣品美轮美奂,生机勃勃。
再看那帕子上的鸳鸯,虽然精美,却呆板无趣,针法差距也是极大的,很明显不是一个人的绣品。
福晋重点看向弘昀和大格格身上取下来的东西,李氏是比她早入府的,又子女颇多,向来自视甚高,从未曾专门给她绣过什么,所以福晋对李氏的绣工并不熟悉。
弘昀身上的香囊绣的是一只燕子,绣工颇为一般,福晋有些惊诧的看了李氏一眼,她记得李氏的绣工应该不错,以前还给四爷绣过衣服,怎么这香囊绣工如此一般,莫不是故意为之?
“嫡额娘,那个香囊是我绣的,不是额娘绣的。”大格格有些羞涩的开口,“我绣的不好看,只有弟弟不嫌弃。”
“姐姐绣的好看呀。”弘昀躲在大格格身后替姐姐出声。
福晋被弘昀逗的笑了一下,然后对着大格格的方向点了点头说:“是,大格格绣的很不错。”
说罢,她又拿起大格格的手帕,上面绣的也是燕子,不过是一对穿柳而过的燕子,绣工很是精美,看起来大格格是照着这个给弘昀绣的香囊,只是她手艺不精,粗糙了些。
“李氏,这手帕是你绣的吗?”福晋抚摸着那燕子上跟鸳鸯一模一样的针法,刚刚的笑意尽敛,眼中露出寒光。
李侧福晋诧异的看了一眼大格格,大格格连忙说:“不是的,这手帕是我买的,不是额娘绣的。”
“哪里买的?”福晋继续问大格格,“弘晖的这条手帕是你送的吗?”
大格格摇了摇头据实回答:“我的手帕是跟一个叫环翠的丫鬟买的,弘晖的手帕我没见过,不是我送的。”
兰清漪不禁想要捂住额头:原主到底被环翠拿走多少手帕?这还有完没完了?!
环翠已经被福晋送出府去了,一时也无法查清,福晋正皱眉思索的时候,李氏开口道:“福晋抓着大格格一个孩子做什么?寒食散这腌臜东西岂是大格格能有的?福晋应该问问那些刚刚见过外面人的是不是夹带进来了才对吧?”
话里话外,再次指向兰清漪。
兰清漪缓缓的再次抬起两根手指头:“第二,寒食散到底是什么?怎么就是腌臜东西了?”
李氏正要接话,却被四爷一声咳嗽打断了:“行了,这种东西兰氏怎么会知道?既然帕子是从那个环翠那儿出来的,就派人去问她帕子都卖给谁了,不要在这儿胡乱攀扯。”
李氏心里不甘极了,她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安排了这两步棋,既想害了大阿哥,又想借福晋的手除掉兰清漪,可谁知都叫兰清漪如此轻易的撇清了关系,她也顾不得惹四爷不快,站起身来恨声说到:“难道爷和福晋就不在乎大阿哥了吗?分明这一切都指向兰氏害了大阿哥,如今大阿哥生死未卜,难道爷为了护着兰氏,竟丝毫不顾及大阿哥的死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