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嫔娘娘, 皇上特许您到圆明园中继续修行,不必再待着这里了。”苏培盛将圣旨递给钮祜禄氏。
钮祜禄氏却没有露出一丝笑容,她面无表情的道:“圆明园与碧云观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差别, 皇上让我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吧。”
苏培盛带了马车来, 亲自将钮祜禄氏送进了圆明园的日天琳宇,里面早已安排好了伺候的宫女太监,再加上跟着来的两个嬷嬷, 一切都是按照嫔位的份例安排的,可钮祜禄氏却依旧是毫不在意,到了之后便自己去佛前继续打坐,口中念道:“是佛是道又有何区别,不过都是被人供起来的泥块罢了。”
苏培盛回到宫中,将见到的情形向四爷一一禀明,四爷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叫人关照些,别叫她短了供应。”
坐在一旁的兰清漪有些诧异的看向四爷,四爷对着她解释道:“毕竟是封了嫔,该给的还是要给的。”
“我知道的,”兰清漪靠到四爷身边,“我们家爷最是念旧,毕竟伺候过爷一场,爷惦记着些,也是应该的。”
四爷抱着兰清漪,用手摸着她还没有显怀的小腹,柔声道:“朕不惦记她,只惦记你,你跟孩子都好好的,朕就放心了。”
钮祜禄氏虽然封了熹嫔但毕竟没有回宫,这事传到宫里,除了吉贵人尹氏不满的念叨了几句之外,倒是也没掀起什么波澜。
皇后对于熹嫔以往的事情,心里还是很忌惮的,自打册封的旨意下了之后,皇后连着做了多日的噩梦,再加上这段日子太过忙碌,竟是突然病倒了。
太医的说法还是如当初一般,血虚气亏,需要安心休养,可是皇后初掌后宫,这么多的事务,又哪能安心休息?
皇后只说自己没事,还硬撑着想要起来,却被闻讯赶来的兰清漪给制止了。
“皇后娘娘为何要如此勉强自己?”兰清漪温声劝慰,“这宫里的事务,那是怎么做都做不完的,你要是为此熬坏了身子,却实在是不值得。”
皇后垂泪道:“都是我这身子不争气,可如今你怀着身孕也无法接手宫务,总得有人管吧?”
“那就叫年妃管着呗,我瞧着她倒是挺愿意管事的。”兰清漪不太在意的道。
皇后无奈摇头:“你这傻丫头,这权利交出去容易,收回来难,年妃的性子我也观察了许久,怕是个想上进的,若是叫她得了宫权——”
兰清漪却道:“皇后娘娘多虑了,她不过就是个妃位,让不让她管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嘛,难道皇上还能帮她不成?您要是不放心,便叫懋嫔和裕嫔一起管着便是,她们都是心思细腻之人,年氏想要做什么手脚,也没那么容易。”
皇后也没有别的法子,如今这情形,也只能这么办了。
协理六宫的旨意传到了翊坤宫,年妃得意的对忆秋道:“瞧见了吧,我就说兰氏这时候怀孕对我来说未必是坏事,若不是她有孕,这宫权又怎么能落到我手里?”
忆秋笑道:“主子向来有成算,自然不是奴才能比拟的。”
年妃知道这宫权她拿的并不稳当,也不敢拿乔,第二天一早便去了坤宁宫请安,却见与她共同协理六宫的懋嫔和裕嫔也是早早的便到了,心中暗自嗤笑,这表面上装的多么妻妾和睦,真到了权利面前,还不都是一样的心急?
皇后叫人将宫中的账册交给了三人,年妃本来的打算是要从这两个嫔手中争得更大的权利,却不想皇后听了兰清漪的建议,并没有将宫权一分为三,而是采取三人共议的方式。
无论任何事项,至少得经两人同意才行,若是三人中有两人反对,那便需要请示皇后,由皇后来拿主意。
年妃听了之后气结,这懋嫔和裕嫔一向走的近,一人同意的,另一人八成不会反对,说到底这规矩就是皇后给她定的,让她空有一个协理六宫的名义,却不能做任何有利于自己的事情!
可不管年妃心中再不服气,她也不可能将这到手的宫权推出去,事在人为,她倒是不信,这两个嫔之间还当真能铁板一块?
年妃此人,虽然小心思多了些,但确实是个手段利落的,她在娘家的时候便一直帮着管家,如今处理起公务来也是得心应手,懋嫔和裕嫔跟不上她处理的速度,两人便商议着,一人看一半,有什么问题再一起商量,一时间倒是没叫年妃抓到什么把柄。
宫中权利更迭之际,难免有心思不良之人趁乱作祟,而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宫中伺候的奴才太多了些。
康熙爷后宫嫔妃众多,伺候的人自然也多,而四爷登基后,后宫的嫔妃又由内务部补齐的对应的宫女太监,一时间紫禁城里人满为患,奴才们住的地方挤得满登登的,每日闲来无事在外面游荡之人也是数见不鲜。
其实之前皇后早有裁撤宫人的想法,因为这一病,倒是耽搁了下来,年妃心里有自己的算计,也故意不提起此事。
一日的晚上,吉贵人一时兴起,约了宁贵人一起去御花园月下赏花,因为夜色已晚,御花园里并没有什么人了,所以二人也没叫人去探路,就这么一路闲逛过来。
以前在潜邸的时候,吉贵人和宁贵人曾经住在一起,但却闹的不可开交,后来皇后没法子,将她们的住处分开,也不知道是距离产生美还是年岁渐长的缘故,这两个人的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
宁贵人向来直爽,而吉贵人虽然嘴毒了些,却也不是性情狠辣之人,也算的上是快人快语,两个人一起说说笑笑,便往假山那边走去。
可是她们没想到的是,刚转过假山,就看到后面一群宫女太监躺的躺,坐的坐,竟是一派风流样子的在颠鸾倒凤,大半夜的看到这场景,吉贵人吓了个半死,而那些宫女太监中有机灵的,见到有人来转身就想溜,却不想碰到了的是身手矫捷的宁贵人,一个个都给踢了回去。
这场面实在是过于震撼,宁贵人赶紧叫人去报了懋嫔和裕嫔,两人匆匆赶来,一看这场景知道这事不小,叫人将在场的宫女太监都抓了起来,自己则是去了坤宁宫向皇后禀报。
坤宁宫中,四爷坐在皇后身边,脸色阴沉的可怕。
康熙还在的时候,他便向康熙提议过要禁止宫女太监私下对食的行为,当时太后是立下过规矩的,宫女太监若要对食,须得到各宫主位的同意,登记造册方可。
而如今,就在御花园里,这些宫女太监公然违反宫规,行此腌臜之事,简直是耸人听闻!
一想到自己的御花园被这些奴才如此糟蹋,四爷就觉着恶心,他看了苏培盛一眼,沉声道:“你带人去审审,看看是否还有幕后之人,不管如何,朕不想他们再看到明天的太阳!”
四爷重生之后,其实一直按捺着自己,不想再如前世一般杀孽太重,可是今儿这事儿是真的恶心到他了,堂堂的紫禁城,这世上最尊贵的地方,怎能容忍这些奴才们如此放肆?
他如今修身养性,就真当他是活菩萨了?
帝王一怒,无人敢置喙,苏培盛领命而去,吉贵人却恨恨的道:“皇上,我瞧着就是这些奴才太闲了!白日的时候,他们就天天在外面晃悠,这晚上——,哼,当真就是对他们太好了,倒像是白养着他们一样!”
年妃接口道:“可不是么,臣妾早就觉着这宫里的奴才太多了些,只是皇后娘娘身子不好,一时间不敢让娘娘操心,还想等过些日子再处置,却不想他们这般可恶。”
皇后看向年妃,心道年妃这话里话外是想说她这个当皇后的失职了?
可四爷却没注意年妃话中之意,而是吩咐道:“皇后身子不好,你们几个就应该为皇后分忧,此事就交给你们去办 ,这宫里年岁到了的宫女,全部都放出去,没活干的太监,让内务府给他们安排去处,朕的皇宫里不养闲人,看到不安分的只管撵出去,内务府里有的是奴才可以用!”
年妃站起身来,福身道:“皇上放心,此事臣妾定会为皇上办的干净利落,还紫禁城一片安宁!”
年妃在四爷面前揽了这差事,便立刻着手办了起来。
然而这事情却没有她想想的简单,这宫里的宫女到了年岁还没放出去的,大部分都是各宫主位身边的大宫女,就说太后身边就有四个大宫女,如今都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所有太妃太嫔可都是眼巴巴的盯着,看太后怎么处置呢。
年妃不动太后身边的人,那像是贵太妃佟佳氏这样的人物就当年妃不存在,根本不为所动,可若是叫年妃去动太后身边的宫女,她又没这胆子。
遣散宫女的命令下去了几天,只有几个太答应身边的人前来登记出宫,其他各处都没有动静。
年妃气了半天,实在没法子,只能跑到坤宁宫求助皇后,却赶上兰清漪也在。
听了年妃的回话,兰清漪问道:“这后宫中到底有多少人是超了年纪需要遣出宫去,又有多少人是因为没有活计要另寻地方的?”
年妃哼道:“贵妃娘娘这话就问的叫我如何回答?太妃太嫔们都不配合,如今前来登记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