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天之内应该抓不回来的吧……”子椿的眼幕忽然垂下,也没有再要说话的意思。
王阮园见情绪低落的子椿,忽而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岔开道:“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还魂一说,但是还是很怀疑,之前旭三的魂魄真的没有附到你身上吗?”
子椿摇摇头:“没有。”就算附到过又能怎么样呢,旭三最终不还是走了没有回来吗。
子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这么想,这几日里子椿愈发感到寂寞,没人和自己说话,而且感觉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就像掉了一层魂似的,好像也真的走了旭三这层魂,但是子椿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死了也好啊,反正再也见不到他了。
王阮园见突然安静下来的子椿,也没什么要问的了,反正黎府的一干事件也是尘埃落定,唯一没落定的便是旭三那些神神鬼鬼的事和处死旭三的事。
不过神神鬼鬼的事可不轨王阮园管,而寻找旭三的事已经报上去,上面也说鉴于情况特殊下了个全国通缉令,因此王阮园也不用担着这份责任了,没有了别的再说的,王阮园便带着一阵心酸离开了大牢。
离开时,大牢里的一干人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
真可谓是事到后来空余恨,浮生不过梦一场啊!
第63章 大结局
浮云来去, 风云变幻,转眼便到了三日后。
断头台设在菜市场, 今日早早就有人来打堆垂顿的等待, 围成了个水泄不通的圆圈。
今日浩浩汤汤三十口人将会在断头台上处斩, 大牢里唯一幸运的也只是方皮而已。
斩头一般是在午时三刻,而午初时刻三十号人便被押上了断头台。
此时此刻, 子椿正站在黎府主人的后面, 站在了仆人队列的靠边处,这几日,他越发觉得身体虚弱, 总是使不上劲, 站着也活似无骨一般快要昏倒。
子椿看了眼天空,天空乌云飘的很快就像被风吹着跑似的, 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悲凄之感。
这就快要死了吧。
他今年才十三岁就要接受这样的命运,还能说些什么呢,无非是造化。
子椿看了眼身旁的椿爹,椿爹一脸痛苦的表情,他现在心情或许很复杂吧, 几天之内发生这么多事,但这些事终究要伴随断头台上那‘咔嚓’一声烟消云散, 子椿发现椿爹在看余氏,这个位置只能看见余氏的背影,余氏隐约在发着颤,上半辈子那么风光的人此时要接受这样的审判, 能不心情悬殊,能不怕吗?
菜市场里的人依旧喧嚣着,天空已然飘起了毛毛细雨,子椿看着台下摩肩接踵的人群欢呼啊,雀跃啊,黎府这些人吃了百姓这么多钱,能不开心吗?
子椿又听见身旁的老象牙哭出了声,这么大的个汉子,只因为错递了一封信,却即将走向死亡,想必这里面最后悔的应该就是他了吧。
而荃维,子椿记得这个哥哥从前还是不错的,没有欺负他,荃维此时一脸哀愁,想必黎府兴衰盛灭,人走茶凉更令他心痛罢。
执敬呢,也是哭哭啼啼,身后的芸翠看着执敬被锁在身后的手,那手上有一颗戒指,她手上也有一颗,这是他俩早时私定终身的信物,子椿看着,想起从前还有丝轻蔑执敬女儿姿态的心思,但此时他忽觉的女儿姿态又如何,至少他的取向是对的啊,反观自个,个中滋味也是描摹不清的。
栾四瘫在地上看着人群,到死他的情夫都没出来,她这辈子真的是爱错了人啊,而黎阿宝一直在哭,栾明却死死的看着阿姊,他想,或许都死了也是好的,阿姊终于能在黄泉路上与他作伴。而谢姨娘因生性喜爱玄虚之事,此时倒显得镇定,死未尝不是另外一种生呢,为何要惧怕死亡呢,那只是人生在世的一种选择罢了。
那郑二姨娘和儿子荃维一样,有些东西不是由她们女人决定的,但是活在这个屋檐下,却不得不跟着主宰这个屋檐的男主命运走,人生啊从不是由她们自己的。
天空雨粒变大,一颗颗的像落珠被扯断似的掉落下来,砸在人们头上,砸在大地上,砸在审判官的令牌上,也砸在刽子手的大刀上。
急惶惶的,雾蒙蒙的。
子椿再次将目光投放在人群里,他在寻找一个身影,那个陪伴他十二年的女人,她此时应该是痛心疾首的,所以子椿的目光就自然跳过了那些欢呼雀跃的人。
但是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那个女人,她会在哪里呢?
仅仅是一刹那的回思,忽然从审判官所坐位置背靠的房梁顶上撂下了大把烧着的火草。
有人扰乱法场,快,拦住她,有人扰乱法场——
听见王阮园的叫喝,立即有大批官兵注意到房梁顶上那个人,是一个瘦弱的着青布短衣的女人,她是怎么跑到房梁顶上去的!
女人瘦弱的身影立即映入子椿的眼帘,那便是他母亲了。
椿母其实只想把火草扔下去将王阮园身前的令牌给烧了,因为她知晓令牌要是一扔,他儿就得死了,他只是单纯不希望看见令牌被扔出的那一刻。
从看火草所扔的位置投向来看,菜市场所有的人都明白这个瘦弱的女人在想什么,可是又能怎么样呢,老天都不帮她。
她这样做也真的是太愚蠢了。
王阮园立即怒火冲天派人将椿母从房梁顶上劫持了下来,放跪在他跟前。
“简直是愚昧,目无王法!”王阮园大喝“你到底也不看看这天,还弄这么个破办法,差点想弄伤本官!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绑了一起砍了!”
椿母哭成了泪人:“死了才好呢,他们都死了,留我一个人在世上干什么,你赶紧把我捆了,也赶紧将我砍了!”
“扰乱法场本就是要砍头的,你要求饶本官才不依呐,来人啊将她一并绑了砍了!”王阮园十分愤懑,实则他也能体谅椿母思子之痛,但是扰乱法场本就不可饶恕,何况还差点将他脑袋烧伤,危害朝廷命官就更不能活了。
官兵领命将椿母绑上枷锁也送上了断头台,椿母提议被接受,跪在了子椿身旁。
母亲——
子椿眼泪和着雨水掉了下来,椿母也是泪眼朦胧的望着子椿,能和儿子在一起就够了。
漂泊大雨下了起来,菜市场处依旧人声鼎沸,雨声欢呼声冗杂在一处,终于午时三刻已到,该处斩了!
所有人连同子椿都闭上了眼睛,王阮园令牌一撂,‘啪啦’一声,血花四溅,几十口人头落地,断头台上的积水立即变成了殷红。
*
子椿醒来的时候,四周冰冰凉凉的飘忽着仙气,而它睡在冰床上,冰床是天蓝色的,而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
像极了他初到天宫时见瞎眼仙的那副场景,是瞎眼仙救了他?
子椿立即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手,竟是透明的!
那么这样说他已经是死人了?
子椿想下床问个明白,赤着光脚,身高七尺半的子椿朝远处跑了起来,四周白茫茫的,千里之外也见不到一个人。
子椿想这到底是哪里,他该往哪个方向走呢?
没人回答,他依旧漫无目的的走在白茫茫的天宫。
又过了许久,子椿看见前方若隐若现,衣袂翩翩的走来一个人,仿佛乘风欲仙一般,可能真的是仙人,子椿想,子椿跑近了看,他亦是越走越近了。
是旭三——
那个他在临死前还惦记着的男子。
“你不是和神婆跑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在叫你回来啊。”旭三的面容模糊不清,好像要散了一般。
“回来,去哪里?”子椿疑惑。
“回到最初我们本来的样子。”
“本来的样子?那是什么样子?”子椿有点弄不懂。
“其实上一辈子,你我是有一段故事的。”
“上一辈子?你是说我叫子椿后来又去了你家黎府的那一辈子吗?”子椿想他现在已经是上了断头台的人了,死了的人说上辈子,那上一辈子就应该是他刚刚所说的那辈子吧。
“不是。”
“不是?”子椿疑惑“那我们还有哪辈子?”
“第一世你是天宫的绛珠仙草,而我是神瑛侍者,第二世你是林府的黛玉妹妹,而我是贾府的宝玉哥哥,第三世你是淳洺乡的子椿小弟,而我是黎府的旭三公子,其实我们是有三世的情缘的。”
子椿顿时眼睛瞪的老大:“你他妈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咋还整了三世情缘呢?你说的那个前两世的主人公我是见过的,不就是说红楼梦里面的那俩吗,你怎么?看的入火了?”
“不是,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和你有着三世情缘!”
“那又咋地?我们现在不是都死了吗?”子椿看旭三一脸渴求的样子,不明白先前不是还挺公子脾气的吗,不是还很临危不惧的吗,怎么这下子变了性子了呢?
“我们是都死了,可是我只想说,只是想说……”旭三脸顿时红了,红的子椿也看不大明白。
“所以你是想说什么?”
“我……我想说的是我想你……”
呕!子椿差点没吐出来,但转眼便见着旭三嘟着嘴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