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苏徽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倒是显得很平静,他关掉了投影屏将立体地图掉了出来,这是夏朝端和年间的北京地图,“那我们还是继续来研究一下你回去之后要如何迎击李世安吧。”
“这么说,是已经决定好回去了?”这时一个声音幽幽的响起,“这很好。”
苏徽下意识的看向窗外,这一次他不是在窗外看到了奇怪的黑影——那道黑影现在正站在窗内。
“是你!”苏徽心情复杂的抬起手指着对方,一时间也不知是该先指责他擅闯民居,还是该质问他为何上回抛下自己独自离开。
嘉禾的目光则是来回的扫视着这两个苏徽,虽然这两个她都认得,但还没见过他们一块出现的样子。眼下的场景有些超出她的接受能力,她甚至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对双胞胎兄弟。
“如果想走的话,就赶紧动身。”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苏徽还是穿着那身质地古怪的黑袍,他望向了嘉禾,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为什么要赶紧?”苏徽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起身挡在了嘉禾的面前。
“因为如果你们不抓紧时间走的话,等会你就会收到一封来自生科院的邮件,信中会对你说,他们已经知道你将夏朝端和女帝带到了二十三世纪——”
“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苏徽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黑袍的苏徽没有理他,而是继续说道:“他们接下来会在邮件中告诉你,他们知道端和女帝对你来说意义非凡,他们愿意帮助你将周嘉禾长久的留在二十三世纪,问你愿不愿意。”说着他看向了苏徽,“告诉我,你愿意吗?”
苏徽愣住。如果他今晚没有见到另一个自己,在收到一封声称可以帮他留下嘉禾的邮件之后,说不定他……
也不会心动。
因为他已经从嘉禾那里得到了答案,她想要回到夏朝,那么就算时空排异的问题可以被解决,她可以留下,他也不会用手段强迫她留下来。这是他对她最基本的尊重。
所以无论接下来他会不会收到生科院发过来的邮件,结果都会是一样的,他会将嘉禾送回去。
“我不会。但是——”苏徽提出了心中的疑惑,“他们为什么会给我发那样的邮件?”那群专注于科研的疯子总不至于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家伙,因为知道苏徽喜欢一个古人,就眼巴巴的凑过来帮苏徽实现跨时空的爱恋。
“因为他们的试验快要失败了。”黑袍苏徽冰冷的微笑着:“从夏朝带回来的坯胎无法提供足够的数据,他们需要的新的试验样本——实际上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几次启动穿梭机前往不同时空,将生活在百年前、千年前乃至万年前的古人带到了二十三世纪。那些古人都成为了他们的小白鼠,只可惜没过多久就一个个的死去了。”
苏徽被这样一番话震惊到连眼睛都忘了眨。二十三世纪是重视人权的时代,人本位成为了社会的原则之一,别的不说,至少生活在苏徽国家的每一个人,生下来就得到了法律完备的保护。
用活人做试验,并且试验品还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这样事情苏徽只在几个世纪前见到过。
“科技的进步不一定会促进道德的发展,社会总体上的文明程度再高,也终究会有那么一部分人心存阴暗。你在听完我的遭遇后就该放弃你心中的侥幸想法的。”黑袍苏徽抱着手肘轻嗤。
“所以,他们是想要用阿禾来做试验品?”苏徽很快镇定了下来,并且猜出了生科院的想法。
“这个时空的你经历和我不同,你没有经历太多次的时空穿梭,所以身体还未发生异变。因此那群科学疯子暂时没有将目标放在你的身上。但是他们知道了周嘉禾的母亲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这让他们对周嘉禾的基因产生了好奇。”
“那群疯子想都别想!”苏徽握住了嘉禾的手。
两个苏徽在交流时一直用的是二十三世纪的语言,嘉禾只能听懂个大概。但她能从苏徽握住她手心时的力道感受到他的不安,她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徽扭头看了她一眼,接着问另一个自己,“可是,生科院是怎么知道杜莹——”
“那就得怪你自己了。”黑袍苏徽说到这里也变得有些气急败坏,“杜银钗、杜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事情,我之前都不知道。可是你居然机缘巧合的从她口中问出了这件事情。你知道了杜莹的身份,那么你大脑中被植入的人工智能当然也就知道了。”
苏徽懊恼的捂住了脑袋,他这才想起之前每一次穿越,大脑里被植入的东西。最初他以为那就是用来监管他,防止他做出改变历史行为的东西,现在看来,根本就没那么简单。
“你所经历的一切,都被原原本本的录摄下来传送到了二十三世纪——尽管由于技术问题,有些影像是模糊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得知了重要的情报。”
通讯器尖锐的响起,苏徽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收到了那封生科院发来的邮件。
“快。”苏徽抓住另一个自己的胳膊,“你快带着阿禾回去。”
“回去有什么用?”黑袍的苏徽挣开了他的手,“你有穿梭装置,他们也有。他们完全可以把周嘉禾再抓回来。不止周嘉禾,她的母亲、姐姐,都可以成为试验品。”
苏徽呼吸一窒,而后他说:“那我们就毁了穿梭装置。”
“你确定?”黑袍的苏徽仿佛就在等着这句话,“毁了装置,你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苏徽的手抖了一下。嘉禾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用力的又攥紧了他。
第247章 、(五十九)
经历过一次抄没之后的昆家府邸比从前荒凉了许多,凉亭外枯草有半人高,将这座昆子熙过去最爱的纳凉之地衬得如同郊外荒坟一般。
前些天下了一场大雪,昆子熙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踩着雪一路走进凉亭,亭内石桌上的棋盘已经落了灰尘,黑白子还维持着最后一次他与重孙昆山玉对弈时的模样,棋盘上黑棋占据上风,其势如龙。
老人盯着棋盘久久的出神,直到府内管事过来告诉他,说是王大人到了。
所谓的王大人即是东阁学士王菡远,内阁之中昆子熙最信赖的友人,也是他之前一直在暗中栽培的首辅接班人。
王菡远今日来找昆子熙不为寒暄叙旧,一见面便开门见山的告诉他,李世安又在施压,要求立周福寿为帝。
“秦国公赳赳武夫,我怕再拖下去,他会做下出格的事情。”王菡远忧心忡忡,“在下虽有舍生取义之心,可……”可是个人都怕死的。
他上前了半步,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问昆子熙,“陛下当真还活着么?”
昆子熙抬起枯皱的眼皮,意味深长的看了王菡远一眼,缄默之中目光格外的意味深长。
“秦国公是董卓,朝中却没有几个敢做王司徒。”王菡远为难的搓着手,忽然试探性的问道:“周福寿好歹也是周氏的皇族,让他登基也好过纵容外姓逆贼篡位。若是那李贼……”这时王菡远已经放弃了之前的称呼,直接叫李世安为逆贼,打着勤王名义入京的李世安实际上想做什么,他们这些人其实心里都明白,“若是李贼扶持周氏皇亲不成,一怒之下将周家的江山一并夺了那该如何是好?我们姑且妥协,让周福寿登基,好歹也不算愧对太.祖。”
王菡远这番话倒也是在昆子熙的意料之中,毕竟之前嘉禾与群臣之间的关系就不算和睦,那时有不少的人都想着用周福寿来取代她的位子。现在她忽然失踪,那么他们拥立周福寿更是无可厚非。
“菡远,你将皇帝当成什么了?所谓君王,并非仅仅只是金銮殿上的摆设。你以为什么人都可以来做皇帝的么?那徽州来的少年郎不足以君临天下,你信我。陛下虽是个女人,可她做了八年的皇帝,这八年来她这个皇帝当得怎样,菡远你心里难道不知?”
王菡远不再说话,低头沉思着。抛下性别不论,嘉禾做皇帝显然远比周福寿要强。可嘉禾的凌厉手腕却又让他至今仍在后怕。
“那日我教你说给秦国公的那番话,你还记得么?”昆山玉忽然问。
王菡远愣了一下,“那番引得秦国公震怒的……”他很想说那是悖逆之言,王菡远虽在嘉禾当政的时候对她多有不满,心中却到底还是认同君王的统治,所谓的“共和”简直是将他吓得不轻。
“那套理论便是陛下还在京城的时候教给我的。”昆子熙面不改色的说出了更让王菡远震惊的话,“陛下的眼光、见识,都是寻常之辈难以企及的。”
王菡远先是缓缓颔首,继而又愁眉紧锁,“可是陛下与李世安之间的角逐,还不知谁生谁负。”
昆子熙笼起双手,目光不自觉的又落在了布满灰尘的棋盘上,“那就要看命数了。”
棋盘上,黑子占据上风,其势如龙。
白子零散分布四角,蚕食对手。
杜银钗将嘉禾的圣旨送去给荣靖,并不是真的让荣靖就此登基称帝。她们母女都很清楚,嘉禾根本没死。只是等了太久都不见她回来,战场上需要一个有力的转机,那份盖有玉印的圣旨,是这时候可供荣靖利用的最好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