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半天,才见儿子拿着锄头站的远远的,似乎压根没动过地方,傻呆呆地盯着村子的方向。
庄大姐脸色一板,快走几步一巴掌拍在儿子宽阔的肩膀上:“你还想着芳子呢?告诉你,不可能!”
“不是”,少年脸色一黑,“我不喜欢她了。”
大概是感同深受吧,哪个男人也受不了自己的未婚妻背弃婚约的事情,这少年对芳子的好感顿时就没有了。
他挠挠头,有些脸红:“那个彩溪,怪好看的。”
“嘿!你不是没看上人家吗?”
上次还当着人家的面说非芳子不娶!
庄大姐是真挺喜欢彩溪,又漂亮又大方还能拿事,也不介意对方丫鬟出身。
说实在的,高门大户奶奶们的贴身丫鬟,他们普通农户家的汉子,想娶还未必娶得着呢。
也就是对方的门第算不得多高。咱们好歹还有些好处,说不定人家就能看上。
庄大姐爽快道:“行!我瞅着空,正经跟那奶奶提一提。”
少年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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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闷亏
而和薇和九爷正随着小毛往刘家走。
小毛本来在哭,勾得珠珠也跟着哭,吓得他不敢哭了。
只是说话还是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昨天我们回来,我三哥就去找芳子,没想到芳子家多了两个下人,他们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把我们赶了出来。还踹了三哥一脚。”
“我三哥没打算计较的,可是他们看上了您送我的自行车,想要买,我不卖,他们就强抢,然后把我三哥的头打破了,流了好多血。”
他说着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九爷本来还有些不忍。就见珠珠圆溜溜的大眼睛随着就是一红,瘪着嘴弯着腰伸手够小毛,奶声奶气安慰:“毛毛哥哥不哭哭。”
九爷心里的酸气咕嘟嘟地冒了出来。
他的闺女儿,还没哄过他呢,倒先去哄别的小子了。
他从彩溪手里把小姑娘抱过来,还坏心眼地让她坐在自己脖子上。
珠珠于是发现自己离毛毛哥哥越来越远,先是一愣,然后就高兴地拍着手咯咯咯笑,露出整齐的小奶牙来。
小毛也忍不住红着眼眶弯了弯眼睛。
和薇戳了戳他的小脑袋道:“不是叫你有事找我们吗,怎么挨了欺负也不说。”
小毛瘪瘪嘴,哼哧了半天才道:“我爹娘不叫我去。他们说,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不好惊动贵人。”
一是害怕和贵人接触,二是担心惹了贵人厌烦,倒叫刘根丢了手上这份活计。
“我本来想溜出去的,可是他们看我看得可严了”,小毛挠挠头,“而且,我觉得他们说的好像对诶。”
“对什么对?”和薇又戳了戳他,“不管什么时候,人命大过天,知道吗?”
小毛点点头。
九爷看着和薇不由傻笑,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轻斥:“胡说。”
和薇这才惊觉在九爷这个皇室子弟面前,说“人命大过天”这样的话不妥,闭嘴不谈了。
刘根家里位置不错,居于村子的中间部分,院子也建得规规整整,可见家境尚可。
然而此时刘家愁云惨淡。
小院儿里男女老少围了不少人。刘根的父母四十来岁,瞧着一脸沧桑,刘父蹲在门口抱着头不说话,刘母坐在台阶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二十来岁皮肤黝黑的青年神色忿忿。
倒是两个小媳妇儿,一个进进出出忙着安排事情照顾伤病,一个安慰了这个哄那个。
看这样子便知刘根的情况算不得好。刘明瑞不用九爷吩咐,直接叫人去请大夫。
院子里的人听到声音,这才回过神。看到九爷一群人,俱都有些愣,刘母用袖子擦了擦脸,问:“是黄公子和黄夫人吗?”
九爷和薇在外面自称黄氏夫妇。
九爷点点头,见刘父刘母有些拘束地想要行礼,摆摆手:“带爷去瞧瞧刘根。”
刘根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头上的白布已经被鲜血浸满,身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看着便触目惊心。
和薇吓了一跳,问:“请大夫了吗?”
小毛抹着眼泪:“大夫没来过。”
“请了请了”,刘母连忙小声道,“大夫家有些远,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健壮的青年背着白胡子老头儿跑了进来。
老头儿上手看了看刘根的伤势,叹了一声“听天由命”,就要用草木灰往他的伤口上撒。
九爷赶紧给拦了。
老大夫吹胡子瞪眼睛:“你这后生,拦着老夫作甚?他的伤势严重,可耽搁不起!”
九爷瞥了他手里的草木灰一眼道:“爷的大夫马上就到了,且等等吧。”
若是上药缓解伤势也就罢了,撒草木灰?可算了吧!大夫来了看伤口还得再清洗,平白添麻烦。
刘父刘母得知儿子危在旦夕,本就伤心地很,见九爷有意阻拦大夫医治,更是心里不满。
有心想要反驳,见九爷只坐在炕边微垂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几次鼓起勇气都没敢开口。
幸而很快,刘明瑞派去的马车就把大夫请来了。
大夫就是庄子上的大夫,医术算不得多好,但要是跟村子里草药都认不全的赤脚大夫来说,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重新把了脉、上了药、开了药方。
大夫道:“好在治的早,没有大碍。坚持吃药,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刘父刘母大喜,忍不住直念阿弥陀佛。就要给九爷磕头。
九爷摆摆手让起。
刘根的伤势没有大碍,大家这才有心情说起芳子的事。
和薇问:“她要嫁的是什么人家,行事竟如此跋扈?”
“是我们这儿最大的地主,王老爷。听别人说他在京城有个大官儿做靠山,所以没有人敢惹他。”
九爷轻哼:“不管有什么靠山,无故打人就是他的不对,你放心,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爷给你们撑腰!”
“不不不”,刘父刘母脸色一白,连连摆手,“他们权大势大,咱们哪能惹得起,算了吧,算了吧。”
九爷皱眉。
刘根的两个哥哥都急了:“爹、娘,老三被打成这个样子,命都差点丢了,咱们不给他讨个公道吗?”
“闭嘴!”刘母恶狠狠呵斥儿子,转头扯出个尴尬的笑来,对九爷跟和薇道:“叫贵人看笑话了,咱们不用讨什么公道,这事儿贵人就别管了。”
和薇真是服了这两口子了,怪不得能干出拘着不叫小毛求救的事情来。
对内强硬,对外懦弱,真是难为刘根和小毛,在这样的环境下,性子都没有长歪。
九爷也懒得多说,给他们撑腰本来是给刘根脸面,既然人家不需要,九爷也没有上赶着的道理。
他起身拍拍身上的一点灰尘:“既然刘根没事儿,爷先走了。”
被刘家人恭敬地送出门,刚转了个弯,便见迎面走来两个女子。走在前面的那个正是芳子。
刘根被打得躺在床上性命垂危,她瞧着却一点也不伤心,反而盛妆华服,眉眼含笑。
见到九爷跟和薇,她昂首挺胸,斜眼看过来时,眼神骄傲极了。
九爷压根儿瞥都没瞥她一眼,和薇逗着珠珠也当做没看见。两人与芳子擦身而过,却直接把她当空气。
芳子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气得脸色涨红,忍不住跺脚。
身后跟着的丫鬟冷不丁提醒:“芳姨娘,您不可以跺脚,这不合礼仪。”
芳子的脸更僵了,赶紧做出端庄的样子,背着丫鬟的时候却悄悄翻了个白眼。
九爷回到村口,却发现村民们的神色有些不对。
他还道他们被这伟大的创新惊呆了,忍不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便见那德高望重的老者捧着一锭银子颤颤巍巍上前,道:“方才地主老爷家的人看上了咱们的农具,非要买了去,东西他们已经拉走了,这是给的银子。”
什么?
九爷顾不得体面了,用手指抠了抠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伙子农民,竟把他们辛苦了近一个月改良的农具给卖了?
那老者捂着自己的胸口老泪纵横:“是我们对不住贵人,只是他们权大势大,我们不敢违逆啊。”
呵!所以就可以卖爷的东西了?
九爷看着一圈蔫头巴脑的村民,再看看老者手里的那锭银子,真是无话可说。
能说什么呢?没意思。
不知者无罪,他又不能打杀了他们。
九爷这一辈子,还没吃过这等闷亏。冷笑一声,问:“你说的地主,是哪家?”
“贵人要干什么?”老者一愣,然后连忙劝阻,“你可别跟他们硬碰……”
九爷不耐烦:“是哪家?”
“王家。”
又是王家。
“芳子要嫁的王家?”
老者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