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份毋庸置疑的政绩在,即便虞衡回京时年纪还不到三十,但昭宁帝要是想让他入阁,其他官员也反驳不了。
就算是最为严苛的御史,在这方面都挑不出虞衡的毛病来。
当年虞衡自己主动请缨去岐州,其他人嘴上虽然不说,心里难免会嘀咕几句他怕是脑子有病,放着这么多个好地方不选,傻不拉几地选了岐州。这不纯粹就是给自己添堵吗?
有简单模式不走,偏要给自己开个地狱难度,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结果呢?短短三年,当初吐槽虞衡脑子有病的人啪啪被虞衡打脸,这才不得不捂着已经被打肿的脸承认:对虞衡而言,岐州还真是最好的选择。
地狱难度又怎么样?人家虞衡有真本事,凭自己的能耐愣是把一个州都给盘活了,政绩哐哐砸人一脸。就算再讨厌虞衡的人,也得摸着良心说一句:虞衡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甚至可以说,在离开京城后,他的治理能力才得到了充分地施展。哪怕是用最挑剔的目光去看虞衡的所作所为,也无从指摘。
除了费银子,没毛病。
但这银子,又是虞衡凭自己的本事为岐州创的收,别看现在虞衡正带领着整个岐州搞建设,实际上,岐州财政还真不像其他人想象的那样,快被虞衡给霍霍完了。相反,虞衡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主要是岐州百姓太爱戴虞衡了,看到了风碣县的变化后,岐州境内所有的百姓都成了虞衡拥趸者,对虞衡有着盲目的信任,虞衡做任何决定,他们都支持。这支持还不只是口头上的支持,岐州百姓的行动力还特别强,虞衡说要修路,那边官府的消息刚下去,这边百姓们就自发成群结队过来干活,都不用官府操心,百姓们就自发排了个班,什么时候干什么活,哪些人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不肯收工钱。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有官府强行征民夫干活,以至于百姓怨声载道的,也有如岐州百姓一般,自动自发为家乡做贡献的。修路那边,真没花多少银子。大头除了材料费,就是伙食费。
人与人的相处就是这样,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百姓们这般赤诚,官府也不能小气。人家积极干活不收工钱,好歹给人安排一顿丰盛一点的吃食。
又有建养殖场的事儿,这事儿都是虞衡一手操办,主要是其他知府也干不来这事儿,他们哪里懂怎么养家禽牲畜呢?还得是虞衡亲自来,还要亲自给养殖户们上课,教他们怎么伺候牲畜。
虞衡这个刺史都忙得脚不沾地,岐州其他官员哪还敢闲着?装都要装出一副忙得团团转的样子。更因为虞衡喜欢实地考察,逼得其他官员不得不向虞衡看齐,纷纷放低身段,走进百姓中,努力彰显自己平易近人那一面。
所以岐州的百姓们也是这一年来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母官长这样,每个县有几个官,每个府又有几位大人。
后来,实地考察还成了岐州官员的传统作风,哪怕虞衡已经离开岐州,但他的行事作风,一直延续下去。在他之后,历任岐州刺史,上任后必将深入到寻常百姓之中,充分了解百姓需求。
史官也为此特地记了一笔:“大宣官员下乡走访之风,自嘉国公始。”
而后,终大宣一朝,官员实地考察之事再无休止。即便许多许多年后,大宣朝已然灰飞烟灭,还有无数慕虞衡做派之人,身体力行地成为另一实干者。
虞衡给胡尚书那封信,可以说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认真又恭敬地给他回的。
考虑到以胡尚书的性格,估摸着信还没看完就要骂自己败家,虞衡还贴心地给对方寄了一罐菊花茶,清热败火,正好合适。
医保,多好的事儿啊!毋庸置疑的利民壮举。
这种既给了百姓方便,又能让朝廷获利的大好事,胡尚书不答应,那才是撒!
虞衡都想好了,基础设施搞好了,关心贫困户活动便可以提上日程,再抓一波生产,有盈余后,自己就可以腾出手来搞一搞教育问题了。
教育问题,从古至今都是重中之重。百姓们日子过得好了,总不能还让他们的子孙后代当文盲吧?
不过这事儿,还真不是虞衡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就算他是一州刺史,朝廷不点头,他也不能瞎瘠薄干。认真说起来,虞衡拿着橡胶厂的收益搞养殖场,修路,本来也算是略微有些僭越的。但昭宁帝点头了,虞衡又干得不错,其他官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虞衡想要搞贫困户看病福利,那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的事情了。收到他的信的,除了胡尚书,还有其他大佬们,更是给昭宁帝去了一封密折,上面仔仔细细地拿岐州所有贫困户为例,又提到怎么和药铺合作,朝廷大量购入某些常用药材,纳入官府所开的公益医馆报销种类中,还有一套审计查账方案。
其算法之复杂,再加上虞衡罗里吧嗦的解释,满满当当十多页纸都写不完,昭宁帝拿着那厚厚的一沓信,纠结了许久,一时间竟不敢轻易下决断。
直觉告诉他,让他万古流芳的机遇似乎来了,但这种关乎国库存银大事的,不得不慎重,万一崩盘,其后果也是难以想象的。
昭宁帝也要愁得掉头发了,又郁闷虞衡现在不在京城,不好亲自给他诊脉,而后再开上一副防脱发神药,只能委委屈屈地让得了药方的太医院院判过来给他开药。
连着灌了几天苦药,昭宁帝还是没办法做出决断,踌躇许久,最终仔细将信封放进自己衣襟里,跑去行宫找亲爹去了。
第118章
景隆帝这几年在行宫过得顺心得很, 他到没有退休后大权旁落的失落感,每日在行宫也能寻得新乐趣,又有诸位皇孙每天排着队过来讨他欢心, 子孙孝顺, 朝政也无大事,不必他过多忧心, 景隆帝便将自己当成一普通的富家翁, 不仅在行宫玩,还拉着太皇太后和太后,乔装打扮去逛街。
这三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以往几十年,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待在宫中, 即便手握生杀大权, 坐拥四海,依旧不能随心所欲地出宫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景隆帝还好, 每年有秋狩, 可以去围场打猎,也算是散心。当皇子时,也曾去过边疆。后来登基, 景隆帝还带着母亲妻儿下了一趟江南。
太皇太后和太后二人这辈子去过的最远的地方, 就是那次和景隆帝一起下江南,回京后, 还是在宫中居多。尤其是太后,她当初中宫之尊,执掌凤印,后宫一应事务皆由她处理,基本走不开。太皇太后能借口礼佛去佛寺里住上一段时间, 景隆帝能带着后妃臣子前去狩猎,太后就只能留在宫中处理一应事务,还得贴心地安排好伺候景隆帝的人,很是累心。
如今得了闲,太后反倒生出了几分少女的活泼来,瞧着什么都觉得新鲜,还都想试一试。同景隆帝出去逛了一次街后,太后甚至还建议景隆帝,“反正朝中无甚大事,孩子们都有能耐,不需要我们操心。我们久居深宫,虽知天下之大,却不能亲眼去看看。如今得了闲,身子又还硬朗,不若一起结伴出去走走。其他妹妹们心里未尝不想出去看看。”
景隆帝含笑看向发妻,打趣道:“你如今倒是胆气壮了不少。”
换做以往,太后哪会提这样的要求呢?
太后微微一笑,却不答话。丈夫当皇帝和儿子当皇帝,差别可大了去了,哪能一样?
当皇后随时有被废的风险,尤其是景隆帝年轻时还有个心肝儿淑妃,那时,太后自然是循规守矩,做一个完美的皇后,以保证自己和孩子的地位。
而现在,皇位上坐着的是自己的亲儿子,大权在握又孝顺,太后自然也能不必那么小心谨慎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老娘现在靠儿子不靠丈夫,腰杆子更硬。
景隆帝也想到了这一茬,微微一哂,到底是自己理亏,不再继续追问,反倒自然而然地问妻子,“你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江山如画,不亲眼去看一看,难免遗憾。就依你所说,咱们一起四下走走,你想去哪儿?这回,朕也听一回你的。”
太后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就听见内侍来报,说是陛下来了。
景隆帝诧异,“今天可是大朝会,怎么这时候来了?”
太后秀眉微蹙,“莫不是碰上了什么难题?”
要不怎么说知子莫若母呢,还真叫太后说准了。
昭宁帝一进来,就把景隆帝和太后唬了一跳,太后目光一凝,盯着昭宁帝嘴边的一个大泡,下意识地上前了几步,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碰上什么难事了,上这么大的火?”
景隆帝眉头一挑,用眼神安抚下太后,伸手揪了昭宁帝脖颈后的衣领,淡淡道:“看来出的事不小,你不敢轻易做决定。去书房吧,别吓着你母后。”
昭宁帝抿了抿嘴角的泡,向太后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让母后受惊了,也不是什么坏事,算起来还是一桩大好事,只是兹事体大,孩儿不敢妄下决断,只好前来找父皇求助了。”
说罢,昭宁帝还可怜巴巴地望了景隆帝一眼,亲昵道:“父皇可别嫌我烦,这回一定要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