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一时鸦雀无声,隐隐还能听到殿外传来的大板子狠狠拍在人身上的沉闷声。
这一天的早朝,大臣们格外老实。有了宋青云送死在前,其他人有什么小心思都收好了,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景隆帝的霉头。李总管宣布散朝时,众人齐刷刷松了口气,在景隆帝离开后,纷纷上前安慰虞家父子三人。
虞衡离开大殿时,宋青云的尸体已经被拖了下去,殿前的台阶上鲜血淋漓,淌了一地,瞧着很是渗人。
虞衡神情自若,淡定地同虞启昌并肩而行,头都没低一下。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后,虞衡终于撑不住,狠狠一锤桌子,怒道:“这些混账东西,竟然是冲着我们家来的!亏我还以为是内政争斗,原来是外族的狼子野心!”
多亏齐王提前察觉,不然的话,他们真就着了这帮王八犊子的道了!
第66章 三合一
先前景隆帝在虞衡的婚事上那道口谕, 虞衡只以为是景隆帝觉得底下官员和皇子不太安分,想拿他做诱饵,钓出一帮大鱼来。毕竟虞衡确实受景隆帝看重, 有些个有想法的皇子肯定会拉拢他, 嫉恨他的人也有用处,万一有人想借刀杀人, 这些不太聪明又自命不凡只会暗中恨得咬牙切齿的家伙, 不就是最好的刀?
虞衡原本以为迎接自己的可能是数不清的糖衣炮弹,这点在乔迁宴会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了。甭管其他人心里对虞衡到底是什么想法,明面上还是得捧着他这个御前小红人,彩虹屁一串一串的来。
虞衡本来还挺嘚瑟呢,结果好家伙, 齐王兜头就给他来了盆凉水, 主动透露了自己的病情好转与虞衡有关,直接把功劳扣在虞衡头上了。虽然这也确实是虞衡的功劳, 但齐王做的事一向要往反方向看, 这货性格别扭得很,传景隆帝的口谕都能传的阴阳怪气,他说好的, 未必就是真的好。
虞衡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后来跟秦溶月闲聊复盘时,突然反应回来, 卧槽这点不太对啊!以齐王素来在明面上恨不得将虞氏一家撕块肉下来的趋势,要他这么感激虞衡,貌似有点不太符合他的人设。
就算后来他翻脸,还怼了明王一通,但虞衡还记得这货真帮忙是什么架势呢。新婚那天, 这人就算想帮他挡酒糊弄走几个皇子,都是一脸找茬的模样,总要做出一副为难虞衡的样子,老傲娇了。
顺着这思路一想,虞衡顿时一惊,卧槽齐王可不是体弱,而是中了毒,中的还是他娘给他的爱心大礼包,樨兰国的特产出云丸。现在齐王大咧咧将这事儿归功于虞衡,不知道的自然以为是虞衡误打误撞献了个好药方,正好能调理好齐王的身子。知晓内情的人一听这消息,哪还能不知道是齐王的毒解了?
给齐王下毒的人是谁?淑妃虽然已经死了,但当年给她送毒药的人还没揪出来呢。当年这帮人就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将手伸进皇宫中,虞衡可不会傻白甜的认为他们真的全都被景隆帝给除掉了。
把这些思路一一捋清,齐王给他的暗示也就十分清晰明了了:接下来针对他的人中还会有外族之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的樨兰国残党。
再一打听,说是齐王府前段时间正好处置了一批下人,虞衡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上回齐王故意撞了虞衡的船,虞衡跑过去揍他一顿的时候,两人言谈间也透露过解毒丸的事儿。当时虞衡就知道齐王这是打算钓鱼,清理他身边的人手。虞衡那会儿演技也不差,顺着齐王的剧本演了下去。现在听到齐王府处置了一批下人,想来是齐王拔掉了不少钉子。
至于为何突然在宴会上再次提到他身子好转之事,想来是还有更多的鱼没钓出来,在和景隆帝唱双簧来着。
这么一复盘,虞衡不敢说自己猜的完全是准的,心里到底多出几分戒备,还和秦溶月讨论了一下,要是对方真的冲着自己来,可能会从哪一方面下手。夫妻俩还挺会玩,来了个角色扮演,你来我往辩了好几回,这不巧了吗,宋青云就正好撞上来了。
别看虞衡在朝堂上急得跳脚,实则心里正在骂对方傻逼,还没发挥出真正的战斗力。但这也不妨碍虞衡心中生出巨大的愤怒,任谁知道有人想搞死你全家,你都想先把对方送进黄泉。
第一个跳出来的宋青云绝对不是主谋,不过这人汲汲营营半辈子,一直在御史台刷名声,瞧着倒更像个沽名钓誉之人,竟没想到还是死士一般的人物。虞衡先前太愤怒,这会儿冷静下来后仔细一琢磨才觉得哪里有违和感,那傻逼是真心觉得自己一家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就跟被洗了脑似的,别人怎么解释都不听不听,只愿意相信他自己所相信的。
虞衡心里挺烦躁,挡箭牌确实不好做,第一个跳出来的人就这么勇猛,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有哪些招等着他,想想就让人觉得心烦。
虞启昌就淡定多了,还有心思安慰虞衡,“放心吧,那些个跳梁小丑,不必放在心上。当年手中十五万将士,都是精兵强将。再加上我虞家三代镇守边疆,当地百姓更是将我当成守护神,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我当年振臂一呼,边疆的将士和百姓们肯定无有不应。当年陛下听到的谗言只会更多,相比起来,今天那个王八犊子道行还不够。”
虞衡抿了抿唇,目中露出强烈的战意,“他们要是再敢伸爪子,不用侍卫动手,我亲自把他们了事。”
“有血性!这点像我!”虞启昌大笑,自豪道,“你嘴皮子利索,将那些王八犊子气死就行,气不死的再交给我打死,免得脏了你的手。”
说完,虞启昌还夸虞衡,“刚才在朝堂上,你就做得很好,看看那王八犊子气得说不出来话的样儿,多解气!”
虞启昌长年累月被御史喷,应该说他们这帮武将勋贵就没有不被御史喷过的,吵还吵不过,只能憋屈忍了。这会儿见虞衡和对方斗嘴炮,还获得了碾压式的胜利,虞启昌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比自己亲自揍他对方一顿还痛快。
虞衡还以为自己接下来会迎来更多的炮火轰击,已然做好了万全准备,就等着在朝堂上再和对方大战八百回。没想到对面突然哑火,扔出来一个宋青云送人头后,又沉寂了下去。
虞衡心里正纳闷呢,就听见秦溶月对他说道:“这几天,酒肆茶楼中多有对夫君极尽溢美之词,引来无数百姓纷纷附和,言语间就差将夫君同圣人相提并论。月盈则满,万事万物,皆过犹不及。这等流言太盛,怕不是什么好事。”
虞衡咬牙,复又冷笑,“我还以为他们接下来还要继续参我一本,没想到又净来这些阴晦的勾当,真是阴沟里的老鼠,令人作呕!”
这套路不用说虞衡也能猜出来,无非就是顺着宋青云说的那个套路,既然先前宋青云的话没让景隆帝生疑,他们就再来添一把火,让景隆帝好好看看虞衡在百姓中到底有多高的威望。
虞衡都忍不住跑去问虞启昌,“您和祖父先前在边疆时怕是挖了那帮混账的祖坟吧?”
按说大宣四面的外族不少,虞启昌当年镇守的是北疆,主要跟戎狄开战,直接把人一个部落拆成五份了。除却戎狄外,北疆还有不少小国,雍然樨兰等大大小小十多个。这种矛头直指虞家,恨不得让虞家诛九族的恨意,虞衡都不往其他边关的外族上猜了,指定是先前在虞启昌手上吃的亏太多,这会儿瞅准了机会就想玩把大的,不把虞家弄下来就不罢休。
虞启昌听了虞衡这话,立即豪气冲天,兴致勃勃地同虞衡忆当年,“那可不。戎狄就不说了,他们部落都被我拆得七零八落。就说雍然,先前占了樨兰不少土地,后来胆子肥了敢在暗处搞事,和戎狄勾勾搭搭想联合起来给我下绊子,坑一把边关的将士们,结果被我反抢了一遭,他们从樨兰那儿得来的基础,大半都被我抢来了,全都进了国库。还有西戕,和戎狄一样都是暴脾气,勇猛无比,就是光长个儿不长脑子,被我使了个离间计,让他们先和戎狄打了一场,后来我再带着士兵跑去来了一出螳螂在后,也从他们那儿宰了不少东西,骏马牛羊不提,各色皮子珠宝和黄金也挺值钱。哦,还有久缰……”
虞衡听着都麻木了,这一桩桩一件件,听着外族还挺惨的,虞启昌不愧是边关守护神,这应敌手段真叫一个妙,逐个击破,还各大兵法都来上一遍,对方国力本就不如大宣强盛,兵器后勤和大宣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再加上虞启昌骚操作也多,虽然本人性子比较暴,恨不得所有问题都用拳头解决,但真打起仗来,虞启昌却是那种尽量用最小的代价博得最大胜利的统帅,这种统帅,在己方那就是神领导,谁都想追随,在敌人那边,那就是无边的噩梦了,怪不得这会儿逮着机会就想把虞家往死里坑,原来是在虞启昌手里吃了苦头太多。
虞衡本来还挺气愤来着,跑来虞启昌这儿听了一耳朵的外族悲催史,虞衡突然就淡定了,嗐,胜利者该从容点,对方再怎么蹦跶,不都是无能狂怒么?不必要为了这帮东西气坏自己的身体,气怒伤肝,虞衡好歹也是跟着神医学过医术的,这种养身常识还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