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颜希满脸疑惑,小谢大夫边她擦药边说起了先前的事情。
他本来陪着师父谭太医给皇帝看诊,突然就传来消息,说沈颜希顶着一头血回的宫。皇帝当即就急了想让谭太医去看看沈颜希,好在是遇上了苏景长。
苏景长惨白着脸,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过他说沈颜希只是小伤,这才拦住了皇帝,换而指派小谢大夫来给她看诊。
可小谢大夫这一路走过来,听见的最多的话,就是沈公子满脸的血,太惨了云云……
沈颜希不好意思道:“是我考虑不周……”
同苏景长分开之时,苏景长曾拿出一顶帷帽让她戴上,却被沈颜希下意识拒绝了。
当时苏景长说什么来着?
沈颜希想起他意味深长的表情——“你别后悔。”
谁知这后悔来得的这么快。
让她忍不住想起春猎之时那莫名其妙的流言。
虽然她特意让于至归捡了人少的路走,可没想到依旧遇上了不少人,他们都是捂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好像她出了什么大事一般。
沈颜希这才觉出不对劲来。
沈颜希觉得,小谢大夫可能对她有什么误解。
她看着铜镜里头那个头上终究被缠了好几圈布条的自己,非常无奈。
她伸手按了按额头的伤处,布条太厚,她几乎感觉不到伤口了。
“小谢大夫,我不过是划破了一点皮肉而已,您至于吗?”
小谢大夫认真点头道:“沈公子您不过出宫半日,便带了这样的伤回来,我不得不多考虑一些。包扎成这样,您肯定不会忘了自己受伤这件事,也就不会冲动莽撞了。”
沈颜希苦笑道:“我若是这样子走出去,别人肯定会以为我是受了重创。”
沈颜希说不过小谢大夫,顶着一头布条找了顶帷帽戴上走出太医院,感觉自己距离“重症患者”也不远了。
听说皇帝已经赶去皇后那了,沈颜希暂时放下了凑热闹的念头,让于至归去打听消息,她先回了正清殿。
沈颜希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铜镜把这一大堆布条给拆下。
中途突然想起来,今日她本是说好要给九皇子带好吃的。
谁知被宁王郡主、苏景长、上官阳书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给搅合得她都给忘了。
而于至归显然没想过要提醒她。
按照九皇子的性子,指不定等会就会跑来了。
沈颜希有些犯难,在院子里转圈,突然听见推门的声音。
第45章 谣言 节哀。
多日不见的樊靖探进来半个身子, 见到沈颜希,他憨厚地笑笑:“沈公子好。”
“樊侍卫?”沈颜希见他手里捧着一大包东西,有些诧异,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樊靖道:“今日陛下留我家公子商量事情, 估计又得到天亮, 方才公子吩咐了, 让我带了些换洗衣物来, 他这几日都先住在正清殿的偏殿。”
沈颜希有些奇怪,这宫里头空着的宫殿没有十处也有五六处吧,为何皇帝会让苏景长住到她这里, 还是偏殿。
就算是短暂地住一下,依照苏景长的受宠程度,也没必要整到她这个连服侍的人都没几个的宫殿来吧。
见沈颜希一脸纠结, 樊靖解释道:“陛下已经准了。”
樊靖在偏殿收拾整理, 沈颜希靠在偏殿的门上百无聊赖往里头看,就见那偌大的包袱里掉落出来一个颜色鲜艳的物件来。
樊靖嫌恶地将东西丢到地上, 沈颜希定睛一看,“哇”地惊呼一声。
竟是个女子的肚兜。
沈颜希打趣道:“樊侍卫为何如此不怜香惜玉, 反倒将这样的贴身之物丢在地上呀?”
“沈公子你别误会。”樊靖脸都皱成了一团,嘴唇微动像是欲言又止,最后可能是实在受不了沈颜希那看好戏的表情,总算说道, “不瞒您说, 春猎之后,我们王爷不是病了住进宫里头了吗?世子摔断了腿脾气变得十分暴躁,而郡主年岁小不谙世事, 整日整日地见不到踪影。所以不少人就开始打我家公子的主意。”
王府里头有人为了讨好苏景长,故意给他送礼塞银子,都被他一一退回。这些人不死心,换了方式,又塞了不少美貌女子到苏景长院子里头。
说到这里,樊靖气不打一处来:“他们还趁着公子不在,将人给送到了公子的床上!这肯定就是那时候拉下的。”
沈颜希吃瓜吃得目瞪口呆,心中五味杂陈,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故事,她连连鼓掌倒:“不愧是苏公子。所以他这几日没睡好,是因为——过于“操劳”?那更不应该住在我这了!”
樊靖叹气道:“沈公子,难道在您眼里头,我家公子就是这么急色的人吗?”
“嗯?”沈颜希一噎:“倒也不是……”
樊靖道:“那日公子奔波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到王府休息,才掀开被子就看到了个裸露的女子,当即就喊我进去,把人用被子一团,丢出了院子。你是没看到,公子那时候脸都青了。可这些人像是同我家公子杠上了一般,接二连三地送人来。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从那一日之后,公子再也没有在王府的床上休息过。公子懒得动手,只得苦了我们这些小侍卫们。沈公子您看我这眼睛肿的,前几日还长针眼了呢……好在公子不甚烦扰,干脆在王府外头买了个院子,让人将东西都搬过去了。”
沈颜希道:“他莫不是有洁癖?比如说,不喜欢同别人肌肤接触?”
樊靖道:“估计是单纯的厌恶吧,头一日公子被那女子碰到了手指,他清洗了好一会呢。而且,我家公子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洁癖,沈公子你,不会不清楚吧……”
“我?”沈颜希一怔,“我为何会清楚?”
樊靖表情十分一言难尽:“沈公子难道是忘了?当时您昏迷不醒,还抓着我家公子的手不放……”
沈颜希闻言后退一步,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樊靖说的没错,若真是算起来,她同苏景长的肌肤接触,那不是一回两回的事情了。
她险险扶住门框,努力找补道:“那男人和女人,总归是不一样的。”
樊靖摇摇头:“若是我家公子真的不愿,没人能强迫他。”
沈颜希心脏砰砰直跳,还在努力找补:“那不是当着陛下的面嘛,他也不好……”
樊靖道:“沈公子可能不知道,当时陛下十分不悦,陛下恨不能将你们两人给分开。那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陛下对我家公子发怒。”
沈颜希一时无语,她不大相信,在心中问系统。
【最后这句,樊靖说的是实话。】
沈颜希有些恍惚,艰涩开口道:“我可能没休息好,突然有点疲惫。”
她就着这个十分刻意的借口,转而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躺下了。
头顶上是密密麻麻的枝叶,弯弓般的明月月华散落下来,柔和不刺眼。
可她的心情却仿若被架在过山车上,跌跌撞撞起起伏伏,偶尔还来个360度回转,根本平静不下来。
樊靖出来给她倒了壶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道:“我们统领说过,公子当时在庆国的时候,住的地方比王府给的院子也大不了多少,身边除了我们统领,只有一个老公公服侍,可老公公年纪大了,扫洒之类的并不能做得很好,公子说过,屋子整洁就可以。后来老公公因病去世后,公子也没找人顶替过老公公的位置。”
经他这一提醒,沈颜希回想起当时火场外,那衷心的老仆人苦苦挣扎想要闯进火海救苏景长的模样,心中涌起敬畏,还有一丝遗憾。
想来那位老公公在苏景长心里头的份量,比苏景长他爹只重不轻吧。
她突然对苏景长有些好奇了。他到底是如何度过在庆国的那些孤独岁月,又是如何在这样的孤独和逆境中,成长为如今这样文武兼修的“反派大大”的呢?
樊靖收拾好东西,又给沈颜希提了几桶热水,才带着那被他踩得脏兮兮的肚兜走了,说是要去“毁尸灭迹”。
沈颜希想起他给苏景长带来的这些一眼就能看出穿了挺久的衣裳,突然觉得皇帝对她真的不错。
其实正清殿是她短暂地住一段时间的地方,可她那衣柜里头放满了衣服,全是新的。且皇帝还隔三差五地让人再送新的来。
按照这样的速度,就算她每天换一身穿,都能穿到几个月之后了。要是哪日她真的走了不再来了,难道要带着一马车的衣服回去?皇帝莫不是以为她缺衣服吧?
这么胡思乱想着,她倒是成功地把她自己给糊弄过去了。
……
御书房里依旧灯火通明。皇帝面色深沉披着外袍闭目靠坐着,何公公双手他头上,轻轻给他揉着穴道。
他这几日也不太安生。
春猎时太子的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已经让他疲惫不堪。偏偏今日住在皇后那养伤的沈欣然的药又出了问题,皇后看似严厉惩处了几个“看不过眼沈欣然”的太监和宫女,但他看得出来,皇后是在包庇“始作俑者”,沈欣然显然也看出来了。
“谨一啊,你觉得这皇宫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