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爬了两个小时，项星终于抵达巨峰峰顶。
看着眼前那已经团聚成一座小型龙卷风的黑雾，她敛下软眸，旋即抽出腰间刀鞘，下意识地紧拥在怀里。
黑雾似也察觉到了她的光临，龙卷风的频率渐渐放缓。
最终化作丝缕散开，飘回顶空的乌黑云团中。
项星定睛一看，只见原本龙卷风飞旋的位置，突然多了一棵通体漆黑，连叶片都似染了墨般的参天大树。
树底下，一高挑颀长的黑色身影，慵懒地轻靠着。
他容颜妖异俊美，五官体态皆与司珏完全一致，只不过司珏白而温润，他黑且诡谲。
且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压。
“很高兴见到你，项星。”
男人笑得灿烂，眉眼恣意轻眯，“难为你走了这么多讨人厌的地方，若非本尊无法行动，否则应该亲自迎接你的。”
“……”
项星望了他一眼。
只微微偏首，精致小脸毫无波澜，“我曾经杀过他们，他们这样对我很正常。”
“没想到，你还能有这种思想觉悟。”
男人听得嗤嗤地直笑，眉首轻扬，“不愧是天造，能把你调教至这般程度。”
“但，区区一把刀子，是不能有这种认知与觉悟的。”
他话锋瞬转，那盘旋于乌云间的丝缕黑雾，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周身，凝聚起来。
男人在黑雾中笑得越发恣狂，“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只会让你的刀刃越来越钝，还会影响主人出手的速度。”
话落，项星只觉手中倏地一空。
她的刀鞘瞬间转移到了对方手中。
只见他一阵低语，刀鞘周身霎时溢起淡淡的紫光。
鞘面流光划过，三团妖娆的黑色火焰图案，显现于上。
正是黑焱的徽记。
“不愧是名刃，不愧是本尊看重的躯体。”
男人阴恻恻地笑了几声，轻轻抚着那水光丝滑的鞘面。
顿了顿，只又幽幽地望向不远处的少女，薄唇轻浅勾勒，轻摇了摇头，“无妨……等本尊掌控了这副躯体，你这些不该存在的情感与意识，我会消除得一丝不留。”
“至于你……就和那些背叛本尊的没用实验体一起，永远活在这个不会再有出口的无忧谷里吧！”
话落，男人微笑闭眼。
披散的发丝，与黑色衣袂一块随风舞动，鬼魅幽黑，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
一股仿佛在抽离灵魂的撕扯感，霎时涌遍了项星全身。
她紧紧地抿着泛白的唇瓣，死命地压制着所有的痛苦，强撑地紧盯着他。
还没到最佳时机。
快了，快了……
就在此时。
原本一片平静的地面，突然隐隐地撼动起来。
项星诧异地瞪了瞪软眸，朝四周张望了几眼，只见周遭花草植被，甚至是大小不一的石块碎屑等，竟纷纷从山腰，甚至是山脚下往顶峰聚拢而来。
越发剧烈的震撼感，就连那男人都支撑不住，踉跄了好几下。
“……怎么回事！”
他诧异地睁开眸眼，低呼了声。
下一秒，二人却听一阵清丽的凤鸣从空中传来。
一片红光漫下，项星错愕抬眸，只见一只漂亮的金红色小凤凰，正扑着那修长美丽的翅膀，朝她疾速飞来。
她甚至还未反应，便觉双肩一紧，整个人被那小凤凰给爪住，冲上高空。
“锵锵！——”
小凤凰得意地长鸣着，一个轻甩，将女孩儿甩到了背上。
继续扑腾着翅膀，悬停于空中。
“……”
项星怔怔地看着那火红的鸟背，垂首轻抚，又是一阵熟悉感油然而生。
不禁下意识地轻喃，“你是……”
“锵~”
小凤凰仰起脑袋，倒是回首，朝她眨了个可爱的wink。
接着，又朝巨峰叫了几声，似示意她看戏就好。
项星只好将注意力放至下方。
此时的巨峰峰顶，早已一片混乱。
男人见她被小凤凰救到了空中，一脸气急地就要飞身追上来。
奈何脚下却突然疯长出众多灵性十足的藤蔓，不过片刻，便将他缠裹得严严实实。
气得他胡乱地挥舞着手中刀鞘，疯狂乱斩。
就在此时，项星忽又听见一阵优美空灵的歌声，自巨峰下方隐约传来。
随之而来的，竟是一波又一波翻腾的海浪。
海水拍打攀爬着岩壁，很快便漫了上来，翻卷着波涛朝男人袭去。
泛着泡沫的波浪中央，一只泛着粉色珠光的巨大扇贝缓缓浮现。
第1387章 因果定律，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
随着扇贝张开，一只浅紫尾的可爱小人鱼端坐其中，那婉转动人的歌唱，也渐渐清晰起来。
可男人听了这首曲子，却觉心神俱震，脑袋胀痛欲裂。
只禁不住地连声凄嚎：“不要唱了……不要唱了！！……”
然而，小美人鱼并未搭理他的叫嚷，只自顾自地闭着双眸，歌声越发悠扬。
彼时，山下又是一阵闹哄哄的动静传来。
只见那些此前对项星忌惮回避的谷民们，在一只黄白相间的小小身影的带领下，从山下冲了上来，将男人团团围住。
一只只具象化，且千奇百怪的系统漂浮在众人头顶，严肃地盯着男人，蓄势待发。
“……你们！”
见此景，男人震惊莫名，猝然大喝，“你们的肉身可就是她斩去的，怎么还都站在她那一方！”
“她只不过是一把屠戮工具而已，真正斩杀我们的，不正是您这位至高无上的天道大神么？”
一位看着像是新手村村长的白须老人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朝天道拈须一笑。
“天道大神，您当真以为，这个地方只是您虚幻出来的无忧谷，我们还是被您禁锢在这儿的残魂么？”
老爷子抬首朝半空中的项星望去一眼，眸底溢着淡淡的暖意，“小姑娘虽曾经犯过错，但这数万年间，她不但将我们的残魂捞了出去，还替我们重塑了身体。”
“这儿，便是我们重塑身体的地方……它位于三界无法之地，至于叫什么名字，应该不需要我为您多做解释了吧？”
说着，老爷子笑意渐深，幽幽回望向已然错愕的天道。
“您就没想过，仍是虚体的您，为何会感知到这个世界的一切，甚至能受到我们的攻击么？”
“……”
天道狠狠地震颤了一下。
墨眸快速打转几圈，似终于明白，不禁恶狠狠地咬牙，“司珏……！”
“哎呀，你终于发现了呢。”
温润轻淡的笑声自空中传来，下一秒，天道面前的半空中白光一闪，司珏一袭白衫，亭亭而立。
他轻抚着垂于胸前的发丝，目光盈盈地望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薄唇翕动，“我似乎忘了告诉你，那被你一刀斩断，所谓‘阻碍’的齿轮，早在一万年前，就已经被天造修好了。”
“你以为他在无法之地思过，就真的只是思过而已么？”
“什么！”
天道大吃一惊，顿了顿，忙掐指一算。
不禁踉跄了两步，眉心紧蹙，“他竟然诈降……！”
“不仅如此哦，”
司珏呵笑着，晃了晃食指，“我还忘了告诉你，这一百三十年来，在这绚丽多彩的三千小世界里，天造用他的创世神力，为无忧谷的生灵们重塑了躯体，并放下身段，与小姑娘一起，一世又一世地为过去犯下的错逐一赎罪。”
“在大慈、大悲、大爱三大神性上，你输得彻底。”
司珏眸前划过一抹稍纵即逝的黯色，却笑意更甚，“承认吧，你不能，也没可能超越他，他才是万神之尊。”
“……你这个叛徒！！”
天道被他激得眉目欲裂，俊脸因愤怒与嫉恨扭曲成一团。
他顿了顿，却又阴恻恻地低笑了数声，抬眸与司珏对视。
极为讥讽地勾起唇角，冷道，“司珏，我看你也别忘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你现在尽管去认同天造一方，到时候我消失了，他们也一样会过河拆桥，会毁了你，拥立新的天道来取代你！”
“我无所谓啊。”
司珏负手，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正所谓存在即合理，若天道依旧固守成规，不接纳新事物的存在，不光是三界，兴许整个宇宙的秩序，都终将崩塌。”
“你要知道，天地混沌只是选择你来制衡因果定律，而这从万物中进化衍生而成的因果定律，本就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你！！”
天道终于气得发狂，人形轰然作散，无数黑雾重新凝聚缠绕，织成一只巨大的眼睛。
“你们这些叛徒……本尊才是天道！本尊才是正义！你们必须听本尊的！听本尊的！！！”
天眼狂暴地嘶吼嚎叫，在他的影响下，天地间再次剧烈撼动，甚至隐隐出现了些许扭曲的现象。
然而，就在此时。
被他吞噬在巨大瞳仁正中央的那柄小小刀鞘，却是突然爆射出耀眼的紫色光芒。
天眼狠狠一震，不禁望向半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