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料到她会来,神情有片刻空白,漆黑的眼只直直看着她。
时翘看着他的双眼,心跳有些乱,情绪在沸腾叫嚣。他身边是巨大的窗户,外面夕阳西下,余晖将整个城市裹进蜜色中。他就融在蜜里,好像软化了,温暖了,还带着蜜的甜味。
时翘垂下眼,躲开他的目光,走过去,从裹满纱布的掌心里拿起手机,一言不发地开始换卡。
沈知舟看着她的发顶,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你来干什么?”
时翘没说话,紧抿着唇,双手摆弄手机,好像忙得无暇搭理他。
“你不是在考试?”
时翘心有点堵,她把装好卡的手机塞沈知舟手里,抬头赌气地瞪他一眼,“我来看你死了没有!”
她喊了一声,眼泪毫无预兆的就掉了下来。
沈知舟懵了,有点不知所措,“别哭,还没死……”
“我就哭,你管我呢?”时翘情绪有点激动,完全不想讲道理。
“行,我不管。”
沈知舟嘴上顺着她,手却抬了起来准备给她擦眼泪。然而还没碰到她脸蛋,又犹豫地停在了半空。
“擦。”时翘边哭边命令。
“好。”
他用没受伤的右手捧着她的脸,用拇指腹一点点拭去她的眼泪。
时翘哭得稀里哗啦,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她隔着泪光,视线朦胧地看向沈知舟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裹着纱布,掌心的纱布上还泛出了些浅浅的红。
“你受伤了?”
“没事。”
“疼吗?”
“不疼。”
“沈知舟,这事都赖你!”时翘边说边哭,瞪着红通通的眼看他,“我让你不要去,你为什么不听?”
沈知舟看着她通红的眼,心里又酸又软,“对,都赖我,你别哭。”
“不,我就要哭,”时翘越说越来气,哭得越厉害,“谁让你不听我的话,我让你不要去,你非要去,现在我也不听你的话了!你就不能乖乖听我的话?你老让我乖,听话;乖,不要乱动;乖,好好坐着……我不乖,我不乖我现在要你乖!”
沈知舟被她的孩子脾气折腾的没辙,但又格外享受她撒娇耍赖,无条件退让,“行,你不乖,我乖。”
时翘哭得一颤一颤的,脑子都发晕,往前一把搂住了沈知舟。
沈知舟下意识后退。
时翘双手抱紧了一些,“乖,别动,让我抱。你自己说的,要乖。”
她埋在他胸口,边哭边说,声音软软的带着点鼻腔,近距离的呼吸带着滚烫的温度拂在他身上,让他肌肤发烫,浑身紧绷。
他不再动,僵直地杵在那里,任由她把眼泪鼻涕抹自己身上。
她瘦了好多,娇小的身体缩在他怀里,不住颤动着,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他有些克制不住,抬起了手,但最终只在她发顶揉了揉。
他垂眸看着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克制情绪的沙哑,“你……怕我死掉?”
怀里的人不再颤动,过了片刻,从他胸前抬起头,他就那么骤然对上了一双被泪水染过的水汽朦胧带着红晕的眼。
熟悉的感觉瞬间击中心头,沈知舟忍不住狠狠吸了口气。
时翘抬头看他,“你死了,我找谁还钱去?”
沈知舟哑然,相同的画面,相同的一双眼,但哭的原因已经完全不同。
他心头微松,笑了笑,“那该给你颁个感动华国十大人物奖。只有债主怕欠债的死掉,哪有欠债的怕债主死的?欠债的,都盼着债主死。”
时翘现在对“死”这个字格外敏感,因为她知道,故事的最后,反派沈知舟死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心脏猛地皱成一团,难受的厉害。
她用力搂紧了他的腰,“不准说这个!”
“好。”他温柔地应着,眼里是浓浓的笑意。
时翘现在有一种鸵鸟心理,好像不提起,事情就不会发生。
她默默松口气,转移话题,“我期末考试又完蛋了,又该被欺负了。这次,你装我男朋友,去学校晃悠一圈,帮我找找场子吧?”她说完,又补充一句,“这次可是因为你。”
沈知舟帮她擦着眼泪,认真看着她,“好,这次我帮你去找回场子。”
*
时翘晚上还是准时上飞机去了青钢。
虽然她在沈知舟面前莫名的骄纵,但也只是闹小脾气,大事还是很拎得清。沈知舟的伤不严重,而且有专门的医疗团队围着他,她留下完全没必要。另外,“梦幻城”项目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沈知舟大概率要到处跑,不可能在家里待着,她留下更没意义。相对而言,“丰羽”现在更需要她。
时翘到达青钢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助理宋姐已经等在了机场。
苏雅琪娇生惯养的,不愿意住酒店,人还没来青钢,就已经找人买好了公寓。时翘直接去了她的公寓。
汽车停下,时翘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路边裹在大羽绒服里,十分没形象地缩着脖子的苏雅琪。她叼着烟,冲这边挥了挥手。
时翘下了车,冷空气扑面而来。温度没有北方低,但湿度高,有种阴冷的感觉,让人心理上觉得更冷。
时翘也开始没形象地裹紧羽绒服,缩起了脖子,“跑下来干什么?好冷。”
苏雅琪冲她晃了一下手里拎着的几听啤酒,“买了你介绍的那家烤串,走走走,上去撸串去。”
寒冬深夜,还有什么能比一顿烤串更抚慰心灵的?
时翘张开双臂扑了过去,“奇哥,我可爱死你了。”
苏雅琪一把推开她,“别,我怕沈知舟暗杀我。”她说着,回味了一下手感,刚才推时翘时,摁到了她胸口,“我去,你还挺有料。那会儿在酒吧,我还想你减肥别把胸减掉了。”
时翘:“……你真是个奇女子,谁第一次见面就担心对方减肥把胸减掉了?”
苏雅琪嘻嘻地笑,“这证明姐姐对你关心有加。话说回来啊……”她上下打量了时翘一眼,“你是真瘦不少啊,还能留着胸,沈知舟怎么就这么有福气呢?”
时翘顺口就接话,“我也觉得他有福气。”
“操,你真敢说。”苏雅琪笑起来,伸手要揉揉她胸,“让我沾沾福气。”
“滚!”时翘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以手护胸,“别瞎说,我跟沈先生是很纯洁的男女关系。”
苏雅琪笑得更欢了,“都有男女关系了,还纯洁呢?”
“奇哥,我看错你了,我以为你是个大家闺秀,结果就这?”
“我可不就是个大家闺秀么,”她说着矫揉造作地挽了一下并不存在的长发,“我闺房里还有几个g,要一起看吗?”
时翘都忍不住骂人了。
两个姑娘又打又闹,哈着冷气,嘻嘻哈哈地跑回了公寓。
公寓里空调打得高,两人又喝点啤酒,很快气氛和体温都燥了起来。
“翘翘,我真没想到你事业心这么强,”苏雅琪灌一口啤酒,“以前看沈励那个视频,我就认定你是个恋爱脑,没想到啊,这么大手笔搞了个丰羽。这次沈知舟受伤,我以为你怎么都得赖两天才来青钢,没想到,转头就来了。”
时翘也有点醉,晕乎乎趴桌上,拿着一支烤串在盘子里点来点去,却想着沈先生烤的肉串全世界最好吃。
屋内有些热,时翘脱掉了外套,“不然呢?”
苏雅琪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还不然呢?要是季辞受伤了,我非要赖几天不行,也许还要趁机演一出少女的献祭。”
时翘咂摸着嘴里的啤酒,气泡顶的她难受,“什么少女的献祭?”
“就这样——”
苏雅琪说着,往沙发上侧躺下,两条长腿交叠微曲,然后双手放在胸前,做了个撕开衣襟的动作,“少女的献祭。”
时翘被这突如其来的骚操作惊呆,一口啤酒喷了出来,趴在桌上笑的不行,“厉害厉害,这谁顶得住啊,季辞还不手到擒来?”
“难道沈先生顶得住?”
时翘觉得自己喝得有点多了,脑子里晕晕乎乎,一直想起沈知舟的模样,板着脸,黑眸沉沉盯着她,眉眼里有淡淡的纵容。
顶得住?顶不住?顶得住吧……
如果她躺在那里,接受他目光的洗礼……
时翘一想到那双黑眸盯着她,浑身都发烫,她立刻捂住泛红的脸,心虚嘟囔,“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他。”
“操,你害羞啊?”苏雅琪笑疯了,“你们不会没试过?”
时翘脸更烫,抓过一包纸巾丢过去砸她,“我们真什么都没有,你别瞎说,平常是我吹牛逼,行了吧。”
“没在一起?”
“没啊。”
“你这个牛逼吹得好,我都以为你俩快生孩子了呢。原来你丫就是个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不过你要真喜欢沈知舟,你赶紧动手,我跟你说,在我们圈子里,沈知舟那是真正的香饽饽。不说别家,就我几个表姐都盯着他呢。”
时翘莫名有些紧张,好像被戳破了什么,心虚地不敢看苏雅琪,“我都是瞎说的,也没有很喜欢他,还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