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翘看看自己的脚,抬头瞪他。
沈知舟抿着唇不说话,黑亮的眸紧盯着她。他的雨衣给了时翘,自己早就淋透了,额发被打湿,耷下来,遮住了饱满的额头和英气的眉峰,将他迫人的气势敛住不少。眼睛因为进了雨水,微挑的眼尾泛着点红,还挺有点可怜的意思。
就像一只即将挨训的大金毛。
时翘的脾气都没了,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沈先生,你但凡多看点言情小说,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我不看那种东西。”做错事的人,还挺理直气壮,“你乖点,就不会这样。”
时翘反唇相讥,“你好好说话,我就会乖点!”
沈知舟沉默了片刻,大概是在消化情绪,忍她。
再开口,声音温和了那么一点点,“去酒店。”
“哦。”时翘应了一声。
她不傻,有酒店不住非要挤帐篷?这并不会显得自己就高尚多少,只会多占用一点志愿者机构的资源。她没事爱作一作,但都是闹着玩,轻重缓急还是分得很清的。
而且沈知舟没有雨衣,被淋了满身,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只是她刚想抬步,却低头看了眼自己裹满泥水的双脚。
沈知舟:“……我去拿鞋。”
沈知舟现在看起来狼狈又落魄,剪裁合体面料上乘的呢大衣上全是泥点子,西装裤半截都被泥水浸透。但一点也不难看,他身形挺拔,立在苍茫之间,配着那张略苍白又带点妖气的脸,和优雅的举止,反而有种落魄贵公子的感觉,让人觉得美好又心疼。
时翘脑子一抽,色迷心窍了,冲着他笑,“要不你抱我吧?”
沈知舟警告般冷冷瞥她,“我去拿鞋。”
时翘垮了脸,“刚才踩泥里,好像踩到石头尖了,脚好痛,可能划伤了,不能穿鞋……”
时翘说着,还费劲的动了动踩在泥地里的脚丫,就连脚趾头都是戏。
沈知舟:……
他根本不想搭理她,但是……
他看着她费力表演的脚丫,目光暗了暗,挤出一个字,“好。”
时翘瞬间就不疼了呢,喜滋滋安排,“不许像刚才那样架着我!公主抱,会吗?”
沈知舟沉默了片刻,“会。”
时翘笑开,顶着脏兮兮的脸,弯腰对他行了个公主礼,“谢谢。”
沈知舟对上她的笑脸,没说话,只弯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时翘窝在沈知舟怀里,看着他线条利落的下颌线,突然不满道:“你不是会公主抱吗?为什么刚才那样架着我走?”
沈知舟的喉结动了动,胸膛带来细微震颤,闷闷的声音传来,“你再惹我生气,我会像拎鸡崽子一样拎着你走。”
时翘感受着轻微的震动,和他走路时带来的起伏,深吸一口气,全是他身上裹着雨腥气的草药香,而仰面,则看见他的喉结以及他为了替她挡住雨丝而微垂的头……
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以前只想骗句“我爱你”,现在好像连肉、体都想骗了。
时翘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沈知舟立刻紧了一下手臂,像是怕她掉下去,但说出的话却格外欠——
“再乱动,我把你扔下去。”
时翘撇撇嘴,有些心虚地转移话题,“你为什么生气?就因为那条信息?”
“怎么说得好像我们吃完饭去遛狗一样轻松?你要的是整个聚信,难道我不该生气?”
那条信息是一时冲动的产物,但语气很活泼啊,完全可以当笑话忽略,而且她本意也是不想沈霸天挂掉。
信息是过分了点,但沈霸天的反应更过分。
时翘理不直气也挺壮,“那我也说了,我可以养你。”
沈知舟愣了一下,神情有点一言难尽,宛如养他比搞垮聚信还难。
“你那表情,什么意思?”
沈知舟认真道:“你养不起。”
时翘:“所以你吃饭是按桶吃的?那你还挺瘦。”
时翘说着,戳了戳他胳膊,手感不好,太硬。
沈知舟猛地顿住,“老实待着,不许动。手收回去,不然扭断它。”
时翘撇撇嘴,手指还在他胳膊上几不可查地抹了一下,像是占了心理上的上风,这才收了回去。
第36章 chapter36 不用怕,就在我车……
青钢市原本叫清港, 只是清湾河边的一个小县城,后来探测到储藏量和品质都极高的铁矿,聚信以三十五个亿拍得铁矿开采权, 打造了聚信铁矿区, 同时成立了信钢集团。
为了钢铁和煤炭的运输,聚信又大举在青钢县周围修建高速、铁路, 并在隔壁市清湾河流域宽阔处修建码头, 水路可直通海港。
随着钢铁业和交通的快速发展,清港的人流量暴增,最后兼并了周围几个小县城,成为了青钢市。
青钢市跟聚信息息相关,甚至有很多人会把青钢市称为沈氏钢铁帝国。这里遭遇洪灾, 沈知舟自然会第一时间出现。
沈知舟抱着时翘往停在远处的越野车走去。
曹盛留在车边等, 老远就看见两个人影在雨夜里拉拉扯扯,急得一颗老父亲心都差点飞过去。沈先生身体不好, 这么淋着雨, 情绪又大起大伏,万一病倒了怎么办?信钢现在是最艰难的时刻,先生的出现是一种巨大的精神支持, 让所有信钢员工明白, 聚信永远在他们身后,要打起精神来抗灾。
沈知舟现在不仅仅是沈知舟, 他是聚信总裁,是整个企业的信念,是员工被支持和被信赖的力量。
所以曹盛一看见沈知舟过来,就立刻将准备好的干燥大浴巾披在了他身上。
沈知舟立刻扫了他一眼,曹盛心领神会, 但却没动。
“曹盛。”沈知舟冷冷喊了一声。
他仍然没动。
沈知舟没再说话,抱着时翘,躬身钻进了车内。
他动作利落地将时翘放下,然后扯开雨衣,直接将身上的浴巾罩在了时翘身上。
现在浴巾这东西都挺稀缺,都拿去支援聚信的救援队跟政、府救援部队了,多余的也拿去各个灾民安置点了。
时翘又不傻,自然察觉了气氛的僵硬,她拽起浴巾,“沈知舟,你湿透了啊……”
“坐好,别动。”沈知舟侧俯身,有力的双手抓住浴巾边缘,用力将时翘裹住,但眉眼间却格外嫌弃,“你满身泥汤,弄脏了车,这车挺贵。”
哦,是挺贵,奔驰G65呢,好几百万呢,得沈先生眨个眼的时间才能挣到,不容易。
时翘撇撇嘴:说一句担心我冷,会死?
她都有点怀疑沈知舟是不是也被什么神秘系统绑架了,目标就是不准对她说好听的话?
时翘满脑子都是弹幕吐槽,但手心触到干燥温暖的浴巾时,心脏最深最沉的某个地方像是有一只轻盈的蝴蝶飞过,带起了很细微很细微的一阵风。
这奇异的感受让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沈知舟俯身抓着浴巾不让她脱,靠得有些近,她似乎往前凑点,就能碰到他凸起的喉结。
这种不太健康的想法让她突然脸上发烫,同时心脏也像预知到要做什么坏事似的,瞎几把乱跳了起来。
不过时翘还没走上做坏事的道路,头上一重,眼前一黑,已经被浴巾兜头盖住了。
接着,就是一阵一点也不温柔的乱搓,搓得她脑子嗡嗡的,那丁点旖旎的想法都被搓得干干净净。
沈先生擦头发的手法,大概是奔着让人秃头去的。
但沈知舟本人比较自信,觉得这项工作自己完成得很好,一丝不苟擦得格外认真,完事又抓起了时翘的脚踝。
时翘:……
时翘一把掀开罩在自己头顶的浴巾,有些警惕地看他。
沈知舟解释,“脚垫也很贵。”
时翘看了眼并没有镶钻的脚垫,非要这么口是心非吗?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沈知舟抬眸,对上她的视线,气定神闲道:“顺便看看脚上的伤口。”
时翘瞬间心虚:“不用了,不劳烦沈总了……”
她话都没说完,就眼睁睁看着沈知舟修长干净的手指将那只她自己的嫌弃的,沾满泥巴的袜子剥了下来。
向来嬉皮笑脸作天作地的时翘,在这一刻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脚趾下意识蜷了蜷,偷偷往后拽了拽自己的脚。
但沈知舟握住了她的脚踝,抬起她的脚放在了膝盖上,他垂眸看了一眼,因为长时间泡在水里,皮肤已经泛白起了褶皱。
他眉头皱了起来。
时翘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又见他皱眉,立刻心虚解释,“是另一只脚扎伤了。”
沈知舟抬眸,扬了一下眉,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时翘总觉得他这个神情非常不友好,好像满脸写着“你继续编,反正一会儿也得脱另一边,看你怎么圆”。
这人真的坏透了。
时翘努力圆谎,“也许没扎破,硌了一下,也很疼。”
沈知舟没再搭话,用浴巾裹住她的脚擦拭。
时翘一下子僵住,倒吸一口气,都不敢吐出来了,只怔怔看他。
他垂着头,神情很认真,因为额发湿了,垂落下来,让他多多少少有了点温柔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