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且等着吧, 时长日久,你便会知道我李珣是什么滋味。”
林秋曼盯着他,他轻轻捉住她的手,附到她耳边道:“必让你销-魂蚀骨,刻骨铭心,心心念念都惦记着。”
林秋曼糟心地别过脸。
李珣把头埋入她的颈项,“昨晚放你一马,今夜好好伺候我,卖身就得有卖身的样子。”
听到这话,在某一瞬间林秋曼忽然有种无力的挫败感。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垃圾,四面八方全都是高墙,压得她喘不过气。
韩家她翻不过,晋王府更翻不过。
她就好似被如来镇压的孙悟空,任他再泼皮再能作,终究翻不出如来的五指山。
眼前这个男人能给她所有,只要她跪下来。
然而可笑的是,他喜欢的是她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莽劲儿,活得自我洒脱。
当她低头服输,变得百依百顺,像多数后宅妇事事以他为遵从时,不知那份喜欢又能维持多久?
听着马车外的吵嚷,林秋曼不禁有些茫然。
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坚持什么,追求的是什么,分分钟都想跪,却又放不下最初才来的那个自己。
她现在无比怀念去年刚来的那个林秋曼。
她可厉害了,靠着一骨子不服输的傲气过三关斩六将,硬生生把礼仪教条破开了一条缺口挣扎了出去。
而今才仅仅只隔了一年,那个林秋曼就开始摇摆不定了,再也没有最初的那份坚持执着,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她质疑自己的信念,质疑自己的能力,甚至开始反思现代社会所谓的自由平等尊严是不是都是虚假的。
似乎从头到尾她都是依附的,依附林府,韩家,晋王。
没有了林府,她穷得叮当响;没有了晋王,她随时坐牢被杀。
现在林家败落,避风港没了。
如果没有晋王,韩三郎随时可以像上次那样把她掳掠去践踏,她连一点反抗的本事都没有。
可是晋王对她的占有欲同样跟禁脔差不多,唯一的,独享的,且是专制的。
有区别的是,他的占有要高级一点,至少是打着喜欢的名义。
瞧,多有人情味。
人家有权有势还喜欢你。
你还矫情什么呢?
仅仅一年,她就是开始徘徊在被父权社会奴化的边缘。
仅仅一年,那个曾经靠自己一路攀爬的独立女性开始质疑自己的独立是否是绊脚石。
仅仅一年,她便开始觉得自己所谓的尊严在男女关系中压根就不重要了。
似乎到现在她才彻底觉悟,在这个时代,女性是不配有尊严有抱负的,因为你根本就挣不来。
在所有权益都在向男性倾斜的世道,在男人是天女人是附属物的世道,她们这群人从头到尾都是依附的。
出生依附于父亲,出嫁依附于丈夫,丈夫死去则依附于儿子。
从头到尾都没有自己。
林秋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白皙优美,十指不沾阳春水,伺候男人是极好的。
或许说生来就是伺候男人的。
现在她的金主就在身边,只要把他伺候好了,想要什么都可以。
她也没有资格去埋怨,是她自己去求的。
可是若不去求的话,林府所有家眷皆被夺籍发卖,一旦入了教坊做官妓,那才叫一辈子都完蛋了。
明明只是林文德一人犯错,全家都得连坐,皆因女眷只是附属品。
仅此而已。
明明按照平时的量刑是没有这般严苛的,皆因圣上震怒亲娘舅被杀想泄愤。
仅此而已。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谁能告诉她,如何才能不忘初心?
李珣给她上的这堂课彻底把她搞致郁了,当天晚上她连饭都没吃,陷入了死气沉沉的灰败中。
李珣还当她闹小脾气。
曾经生机勃勃,活力四射的女人忽然没有了灵魂,只剩一副躯壳供他取乐,他总觉得不得劲儿。
做了一场,一点都没有往日的滋味。
怀里的林二娘还是那个林二娘,甚至比往日更温顺了些。
李珣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出来,就是很奇怪。
“你怎么了?”
林秋曼:“???”
李珣细细打量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秋曼摇头,不答反问:“难道殿下不喜欢这样的二娘吗?”
李珣:“……”
林秋曼:“今日殿下带奴去看抄家,让奴知道了什么叫做安稳。既然有了安稳,那奴只需要百依百顺待在安乐窝里就好了。殿下想要什么,奴就给什么,这难道不是殿下正需要的吗?”
李珣被噎住了。
林秋曼:“卖身就得有卖身的觉悟,奴往后也会日渐变成安分守己的后宅妇中的一员,规规矩矩遵循三从四德,相夫教子,以夫为天,足不出户。这样的女郎,不就是殿下想要的吗?”
李珣沉默。
林秋曼:“难道殿下不喜欢二娘百依百顺?”
李珣一言难尽道:“女郎大体都是一样的,我为何非得睡-你林二娘?”
林秋曼:“殿下实在强人所难。正如你所说,我做人你不乐意,我不做人你也不乐意。现在奴顺从你不乐意,奴不顺从你也不乐意,你到底想要奴怎么样才乐意?”
李珣被这话给问住了。
林秋曼温顺地蜷缩在他的怀里,说道:“奴想明白了,往后对殿下百依百顺,只盼殿下怜悯疼宠给奴一方安稳,其他的什么都不求。”
听到这话,李珣像见鬼似的推开了她,坐起身道:“你这是中邪不成?”
林秋曼:“???”
李珣:“我要你心甘情愿。”
林秋曼失笑,讥讽道:“殿下矫情什么呢?一个后宅妇,一个以夫为天,事事遵循夫纲的后宅妇,她应该有意愿吗?”
李珣:“……”
被她连番质问,他反而被她搞得拧巴了。
他自然是希望她能保持本我的,但同时又希望她能臣服,然而臣服后终将丧失本我,结果得到的只是一副躯壳。
“林二娘你很有一番心劲儿。”
“奴就想问殿下,若奴有朝一日事事温顺,以殿下为尊,殿下还会喜欢这样的林二娘吗?”
“不会,不得劲儿。”
“那殿下可真会为难人。”
“……”
李珣想了想,“我喜欢的林二娘应该是一个能坚守本我的女郎,她应该有风骨,有尊严,审时度势,能屈能伸,且自爱的女郎。”
林秋曼啐道:“你有病,今日林府抄家,你把奴带去瞧,目的不就是想打断奴的脊梁骨,让奴知道什么叫做现实吗?”
李珣:“你的承受能力就这般脆弱?”
林秋曼不答反问:“你若处于奴的立场,又当如何?”
“给你金大腿抱,你还想怎地?”
“能白抱吗?当了婊-子还想有风骨有尊严吗?”
“……”
“殿下既想把奴的脊梁骨折断,又想让奴保持风骨,还不让奴有徘徊摇摆不定的时候,你这是人干的吗?”
听了她的牢骚,李珣居然破天荒地生出了同情心。
二人坐在床上对峙,李珣默默地捂脸。
许是她要强惯了,以至于他在大多数时候都把她当男人看,压根就没考虑过她的承受力,跟驯兵蛋子一样。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她的韧劲儿,拧巴了半天后,又彻底想开了,一把将他推翻,并骑了上去,啐道:“我不花一厘钱,白女票三天全京城最帅的郎,老娘不亏!”
李珣被气笑了,也啐道:“林二娘你很有一番出息!”
林秋曼不容分说堵住了他的嘴。
两人整整折腾了一夜,也不知是谁折腾谁。
第二天李珣觉得身子不大爽,沐浴穿上亵衣后他忍不住揉了两回腰。
林秋曼反而生龙活虎的,精神抖擞地伺候他更衣。
李珣一言难尽地瞅她,林秋曼替他穿上中衣,想动手脚时被他抓握住了,严肃道:“别碰我,腰疼。”
林秋曼抿嘴笑,“你到底行不行?”
李珣:“不行。”顿了顿,“你就是个死变态。”
林秋曼撇嘴,果然规矩起来。
正好衣冠,李珣站在铜镜前,审视镜中的自己。
林秋曼在一旁打量,说道:“殿下的仪态欠缺了些,没有往日那般劲挺。”
李珣直了直身子,不高兴道:“瞎说。”
林秋曼露出讨论学术的态度道:“男人一过三十,性能力直线下降,往后腰会更疼。”
李珣默默地捂脸,耳根子红了,忍无可忍道:“林二娘你能不能要点脸?”
林秋曼伸手道:“殿下之前说过要给奴银子的。”
李珣拿起官帽,又扶了扶腰,不痛快道:“不给了,腰疼。”
他是真真切切的觉得自己昨晚上被她嫖了。
用过早食,林秋曼亲自送他出府。
李珣坐进暖轿,心里头不服气,冲她招手道:“你来。”
林秋曼走上前,他盯着她看了会儿,说道:“来日方长。”
林秋曼回道:“鞭长莫及。”
李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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