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曼冷冷地审视他,犀利道:“大哥为了林家费尽心思,二娘不敢有怨言,可若因为你造下的孽债,而要背负到我的头上,二娘死也不依!”
林清菊皱眉劝道:“二娘,你少说两句。”
林秋曼瞥了她一眼,如今捅出篓子来,怕连累莲心和乳母张氏被罚,遂说道:“这事阿姐也同意了的。”
林清菊:“???”
林文德愤然道:“我就知道跟你脱不了关系!”
林清菊:“我没有!”
周氏着急道:“你们别吵了,事情都已经闹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到底要怎么才能挽回局面?”
徐美慧插话道:“不能上公堂,若是上了公堂,便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周氏:“要不……再去趟韩家?”
林文德:“我没脸去!”
周氏又气又恼,指着林秋曼道:“你这孽障,有什么事不能一家人好好商量,非得捅出一个又一个篓子才会甘心。”
林文德阴沉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她捞上来。”
这话令众人心寒,林清菊忙打圆场,“大哥莫要说气话。”
周氏不想再听他们吵吵嚷嚷了,头痛道:“闯了这么大的祸,明天二娘自个儿滚到祠堂去给列祖列宗跪下认错!”
林秋曼撇了撇嘴,巴不得滚到祠堂躲清静。
很快林韩两家对簿公堂的消息不胫而走,坊间议论纷纷,全都对两家上公堂的日子充满着期待,甚至都打算去观热闹了!
待到开堂审案那天,东县府衙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连整条街道都被堵了起来,全是来观热闹的群众。
衙役前来林府传唤原告,谁知林秋曼被关在祠堂,林文德不准她去府衙。
林秋曼恼羞成怒,把林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全给砸了,吓得周氏哭喊家门不幸。
林文德被气得七窍生烟,睚眦欲裂道:“林二娘,今天你若敢走出林家祠堂,从此以后,林家便再无你立足之地!”
林秋曼双目猩红,一字一句道:“今日我走出了这个家门,就没打算回来过!”
“你!”
“大哥百般阻挠,无非是想靠着那点姻亲关系稳住韩三郎勿生报复,如今撕破脸,怕韩三郎无所顾忌,是这样吗?”
被她说中心事,林文德恼道:“你说什么浑话!”
“那事到如今,你为何还要屡屡阻拦我?”
周氏没法继续偏袒,怒火攻心道:“二娘你疯了!大郎不让你去公堂是为你好,你怎还要执迷不悟?”
“阿娘,今天若我不能去公堂替自己讨回公道,我便撞死在林家祠堂,变成厉鬼日日纠缠林家,叫你们不得安生!”
“你这孽障,是要气死我不成!”
“母亲,你要逼死二娘,二娘立马撞死给你看!”
眼见她一头向柱子撞了去,周氏慌了,失声道:“张妈妈快拦住她!拦住她!”
张氏体态肥硕,力气又大,连忙冲上去将她拦了下来。
林秋曼泪雨如下,撕心裂肺道:“阿娘,女儿不孝,若今日不替自己讨回公道,你便当我在那日落水死了个干净!”
这话把周氏的心揪得生疼。
林清菊看不下去了,跟着抹泪道:“阿娘,二娘已经疯了,你便由着她去吧,往后的路全靠她自己走,是好是坏,咱们已经管不了了。”
周氏红了眼眶,泣不成声道:“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玩意儿出来。”
娘仨全都抹泪呜咽,哭得人心烦。
林文德知道木已成舟,冷冷地盯着林秋曼道:“二娘,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不必。”
林秋曼回答得斩钉截铁。
林文德闭上眼沉默了阵儿,沙哑道:“阿娘,你都已经看到了,是二娘自己要走的,怨不得我。”
周氏哭得更加伤心。
林文德平静道:“你去吧,从今往后林家没有你这个人。”
周氏含泪道:“二娘!”
林清菊也道:“二娘你可要考虑清楚!”
林秋曼缓缓起身朝周氏磕了三个响头,肃穆道:“阿娘,女儿不孝,请您成全!”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林家祠堂,走得异常决绝。
莲心和张氏连忙追了上去,身后的周氏心肝都碎了,哭喊道:“二娘你回来!你回来!”
出了祠堂,林秋曼脸上的眼泪早已抹得一干二净,她一脸镇定,像个御驾亲征的女王英勇奔赴战场。
张氏的男人早就备好了马车在门口候着,林秋曼匆匆上了马车,莲心和张氏在旁陪同,朝七里街的府衙去了。
汴阳城共计七十二条街道,京城划分为东西两县,皆由京兆府管辖。
林家属于东县,位于双桂街,离府衙有三条街的路程,马车过去也要走好一会儿。
就在林秋曼前往衙署的途中,晋王李珣被堵在了七里街无法前行。
人山人海,空前盛状!
全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八卦群众!
听着外头的吵吵嚷嚷,李珣支起乌骨泥金折扇撩起帘子一角观望,问道:“陈叔,这是怎么回事?”
老仆陈伯安前去打听,稍后回来禀报,说今天是林韩两家开堂审案的日子,市井百姓纷纷来看热闹了,所以造成了拥堵。
李珣收回折扇,心下不禁生疑,问道:“不是听说韩家求和了吗,怎么又对簿公堂了?”
老陈笑道:“回郎君的话,听他们说林家不愿意重修旧好,所以才闹到了公堂上。这会子韩家三郎已经来府衙了,就等着林二娘现身呢。”
听到此,李珣不由得腹诽,这个林二娘倒有点骨气。
老陈又道:“现在整条七里街都被百姓围堵了,郎君是否改道前行?”
“改道吧。”
老陈应了一声,命马夫折返回去。谁知没走多久,李珣忽然道:“陈叔,去附近的茶楼坐坐,不去平阳侯府了。”
老陈心里头虽困惑,却也没多问,只应了声“是”,便前往附近的茶楼。
殊不知马车里的李珣心情复杂,一想到自己的枣红马凶多吉少,就忍不住肉疼。那日他还信誓旦旦,满心欢喜地等着宋致远把柳公孤本送上门,结果竟被林二娘啪啪打脸。
这个林二娘当真是个妙人儿,今日二人开堂审判,他索性也来围观一下。
第11章 对簿公堂 韩三郎他不举
老陈还是挺了解自家郎君的,出双倍价寻得一间雅间。
李珣惬意地坐在雅间里,只需侧头,便能看到斜对面衙门口的情况。
底下人头涌动,吵吵嚷嚷,全都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八卦群众。男女老少,各色人都有,倒颇有一番盛世太平的热闹景象。
跑堂小二送来糕点、瓜果和煎好的茶水等物。
李珣端起青瓷碗小饮一口,咸味太浓,不合他的胃口。
按说家长里短婚姻田土之类的细故案件是审不了多久的,只要原告和被告在场,纠纷不是太复杂,很快就能审出结果来,所以李珣能在这里坐着等。
要是往常,他压根就不会关注这些世情琐事,只是林二娘实在特殊,应该算得上惊世骇俗。再加之他又因她输了枣红马,心下更是生了几分兴致,倒想看看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茶楼的茶汤不合李珣胃口,他闲着无聊,便自己煎茶。
跑堂小二麻利地送上茶具和茶粉供贵人使用,茶粉只经过碾碎,未曾细筛,需用罗合轻轻筛出细末,方能入水。
李珣挽起窄袖,一双白净修长的手娴熟地拿起罗合,倒入茶粉轻轻筛动,细腻茶末从缝隙中飘出。
他似乎很享受制茶的过程,垂下眼帘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罗合,清隽的脸上写满了舒适恬淡,仿佛外面的吵嚷不存在似的。
筛好茶末,他细心地将其置入竹盒中备用。
接下来便是煮水,取活泉水注入鍑中,待风炉炭火将水烧至鱼目气泡时,李珣取来少许细盐加入。
他口味淡,不喜咸味太重的茶汤,只添加了一点作调剂。
待到水烧至连珠气泡时,他又取竹勺舀出一瓢清水备用,随后用竹夹搅水,直到形成漩涡时,才开始加入适量的茶末,继续搅动茶汤。
鍑中茶水在火舌的包围下开始沸腾翻滚,甚至四溅。
李珣不紧不慢地将方才舀出的清水倒入,使沸水趋于平静,沫饽逐步形成,一锅茶汤便大功告成。
小心翼翼将鍑从风炉上取下放好,他拿长柄勺舀茶汤盛入青瓷碗中,沫饽均匀,色泽红浓明亮,闻起来醇厚又芳香。
这才是合他胃口的一锅好茶!
喝第一口茶汤时,突听底下传来哄闹声,他微微侧头,看到一辆马车挤入人群。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路,原来是林二娘来了。
围观的群众全都沸腾起来,议论纷纷。
马车缓缓朝府衙驶去,李珣边饮茶汤边看热闹。
待到马车抵达府衙门口时,他刚放下茶碗,雅阁的门忽然被推开,宋致远兴致勃勃地站在门口,促狭道:“五郎好兴致啊。”
看到他的瞬间,李珣的心情很微妙,就像偷窥小娘子被抓了个现行似的,很没出息地红了耳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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