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其深在心中给英雄树了竖了扇小锦旗,再看嗷嗷叫唤的贼难听的某莽汉,傲娇地冷哼一声。
哼,就是要干死你!
……
陆其深自认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青年。
为了报答英雄的抱负之恩,他在官府里甩开了脸,完美扮演了一回柔软无辜被恶霸欺凌的穷书生形象,成功将那莽汉贼眉鼠眼没人性的丑恶面发扬到最大化。
一场戏演完,陆其深精神抖擞。
只是,他看着旁边姑娘对着自己满含深意的笑容,小心脏颤了颤。
虽然他知道自己长的白净面善,能让人颇生好感,但姑娘你这么刻意瞧着人家,可是会让他想入非非的哟。
咳咳,好吧,他知晓她眼底狡黠的光芒,根本对他没半点企图心……况且人家亲亲相公站在身边,陆其深没有、更半点不敢生出撬人墙角的坏心思!
出了官府,陆其深重新撸出自己一贯文弱书生的形象,文绉绉的和几人道别。
陆其深一贯认为自己的感知力超群,见识虽不够广,但看人那可不是一般的准。
之前朝着他笑的颇有深意的姑娘听到他的书庄,眼神闪了闪,陆其深瞬间捕捉到她眼中的雀跃尝试,不由地,他对这位已嫁入苏家的林姓姑娘生出了好感。
说到镇子的首富苏家,上到七老八十的老叟,下到五六岁知事的小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陆其深小时候,也曾在大年初一当天,由他爹娘一大清早带到镇子上赶场苏家的热闹。
乡下人本就迷信,相信蹭蹭有福之人的喜气,总能转运,殊不知这种东西不过是迷惑自己罢了。
就陆其深那一对背运爹娘,他们年轻时候拼死拼活在地里种田,每年只能看老天的脸色过活。
贼老天心平气和,一年风调雨水,陆爹陆娘就能得个好收成,过个舒心的好年。
贼老太气焰嚣张,火气太旺,那么这一年陆家就玩完了,过年别说新衣服,大冷天的他们只能摸摸索索地跑到别家偷地薯吃。
老天开眼,好不容易老人有几年舒坦日子过了吧,比萝卜头高点的陆其深被他们急哄哄的送到村里的教书先生那,每月定时定点给教书老头交束脩。
陆其深从泥土地里摸爬滚打长大,表面上和一堆傻乎乎的泥娃娃没什么分别,心里却是个有主见。
他对爹娘每月把扣扣索索省下来的钱给那个顽固的老头的做法,深表不赞同,于是,在一个月的短暂学习生涯结束后,他公然和顽固老头干了一架。
末了,还怕自己爹娘不死心,才丁点大的陆其深把老头一直嚷嚷着多珍贵的圣贤书解气的踩了七八脚。
老头吹胡子瞪眼,被他气了个仰倒。
陆其深跑出老头的学堂,嘚瑟在外面疯玩了大半天,回到家,就糟了陆爹一顿皮鞭肉。
陆其深的记忆里,那是他爹打他最狠的一次,狠到他清晰记得他爹把皮鞭都抽断了,居然还拎着脱毛的那一端,不停的抽他……
去上学的事当然不可能如他所愿就这么不了了之,隔天,肿着屁股的他被陆爹拽去了学堂。
顽固老头还在吹胡子瞪眼,迂腐的念叨孺子不可教也,陆其深心生不屑,可一想到家里那两皆脱毛的皮鞭,他识时务的什么不屑都不敢有了。
陆爹谦卑的好话说尽,又让陆其深“恭恭敬敬”的和老头道歉,老头总算有点爱心,勉勉强强放过了他。
之后,就是他在学堂将他最单纯最美好的时光全献给了臭脾气老头,老头虽然说脾气臭又顽固,相处的时间久了,陆其深倒有那么几分习惯。
逢年过节他都会去看看他,拎块猪肉羊,陪着他个孤寡老头过一夜。
只可惜,陆其深总是没两句话就把老头气到欲摔酒杯……这么大年纪还这么玻璃心,唉,真是没的救了。
陆其深在选择开书庄以买书写书为生前,曾考过一次功名。
他对得功名没什么感觉,当官无非就是多点俸禄,多沾点普通百姓仰慕的目光,陆其深一向看的开,这点利头他没那么在意。
可他不在意,他爹他娘在意啊!
陆爹陆娘种了一辈子田地,目的就是想人儿子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而这种念头,与其说是希望,不如说随大流的念想。
官场不像普通百姓看上去的的光鲜亮丽,尔虞我诈的纠葛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凶恶,那些隐藏的黑暗,才是真实。
陆其深不算是眼里融不得沙的人,可官场却是真不适合他。
因着没有后台,没有暗中向考官献礼,陆其深在秋闱的乡试里便被人顶了名,刷了下去。
打听到内情,陆爹陆娘气到癫狂,可他们还能做什么,告官?
镇子上县令确实有意想管,但折子递上去,还没能到正经的人手中,信就被驳了回来。附带的,还有一文警告。
陆其深后来想想,这事不如算了。
如若官场真的如此黑吃黑,有真性情者只能被欺压在最底层,他何故还要入这洪炉?便是顶层有名士,陆其深依照对自己的认知,他并不觉得自己真有那么大的野心?
他回了乡,和教了他好几年的顽固老头吃了顿晚饭,又安抚好陆爹陆娘,带着手头不过的盘缠去了镇子。
陆其深表面柔弱,真实性情却糙的很,照后来熟悉的林清栩的话,他就是抗压力极强,脸皮死厚死厚的。
他去了镇子,先后做过柜台小厮,酒楼跑腿的,茶馆说书先生,抄书客等。
只可惜,每项不超过半月,他都主动辞退。
不是他心气高或性子浮,陆其深实在觉得那些工作没有意义,依他的能力,永远也不可能在那些活计里找到自己的价值……
就像他七岁那年,被某个修仙者判定出杂灵根一样。
他是最低劣的三灵根,能踏入修仙界的门槛,可进去了,无非只能做个他人颐指气使的扫地门童。
当他选择留在人界时,村里的众人甚至他爹娘好一段时间都惋惜,可他不!
他没想过未来去过人上人的生活,只他不愿,平白消耗时光。
一个人的一生不过几十载,流沙一般,滑走了,就再不可能握住。
后来,他在一个狭窄的巷子里,低价买了个铺子,给它取名叫奇路书庄。
奇路踉跄自少尘,他相信,自己能够开辟出独属他的快意人生。
然而,理想丰满,摆在陆其深面前的现实,连基本的骨架都只能勉强拼凑。
陆其深卖书写书的生活过得苦兮兮、紧巴巴,书庄位置偏僻少有人来,他自写自售的狗血话本故事,也鲜有人问津。
他不迷信,但后来也禁不住时常猜测,林清栩会不会是老天专门给他派来的福星?
在意外和苏家的大少奶奶林清栩交往渐秘后,陆其深惊奇的发现,林清栩真是个隐藏的宝藏大佬!
陆其深从来没想过,一个正常人脑子里居然能生出那么多稀奇古怪,又能让他惊叹不已的点子和故事?
他看着林清栩给他送过来的“讲解书”,他挠心挠肺的几番按捺住想打开某大佬脑子,翻找一番的血腥冲动,仰天感叹了好一阵,才如渴如饥的吸收她慷慨无私传授的“知识”。
而他感慨学习完毕,再回首,瞅瞅从前写过的那些《XX和XX不得不说》故事,觉得那些简直媲丑——一堆狗屎!
为了报答林清栩的“教授”之恩,陆其深特意跟踪了图谋不轨的崔白花好长一段时间。
在得知对方确实有意偷挖大佬墙脚,陆其深毫不犹豫将真相告知于大佬——果然,大佬气赳赳的走了。
隔天,他转悠到街上,不用细细打听,有关崔玉莹苏家大少和大少奶奶的消息已经漫天飞扬。
乡里坊巷间最不缺的就是污言碎语,一件事情白的能说成黑的,只是黑的嘛,当然是白不了。
陆其深找乐子的绕着街巷听了一路,期间崔白花已经被魔化成各类诸如狐狸精啊,没脸没皮勾人小妖精啊,不知恩图抱的小贱人啊等等等等。
就连之前有关曾砸过陆其深一拳的莽汉渣男,张全一事也被拿出来翻了翻,晒了晒。
什么那崔白花本就和爹商量好了联合祸害个冤大头,拿完钱财就跑路,却没想到冤大头是个无赖,无赖只能赖别人,怎么能让别人赖了?
崔白花一计不成倒打一耙,事情败露钱财没捞上,白花只能寻思下一个出路——这不,就念上了富商的大子……
陆其深对那些老大妈的想象力啧啧称奇,惊叹之余,暗暗将这些思路通通记好,决定未来辅付诸于自己的话本故事中。
陆其深曾对大佬林清栩说,自己第六感贼强,一瞅一个准。
说这话时,他其实也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可直到后来发生了一系列事情,他才明了。
自己真的有这样的天赋。
林清栩曾问他,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他当时含糊的提及了边缘,内里的,他没有说清楚,却是再也没能有机会说清楚。
第一次见林清栩,是在人群之中,七月的大热天,他看到她却觉得心口蓦地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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