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有人死有人生,有人长成有人枯。
萧云认出了何之儒,只是面对他提不起任何情绪:“你在这做什么。”
何之儒恍惚间听到萧云奕声音,还以为是在做梦,他疑信参半地抬起头去摸萧云奕的靴面,碰到实物的瞬间如同抓住了救星:“云奕!好孩子,好孩子你来了,你是来帮舅家的,对不对?”
萧云奕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他没听懂何之儒疯言疯语指的是什么,也懒得去琢磨:“屋里若有桃源乡施舍给你的好处,本宫劝你能扔的扔能毁的毁,过了今夜离抄家不远,留着也没用。”说完便转身要走。
“不,等等!求殿下您救救祈妙,救救她!”何之儒着急朝前扑倒,他疼的龇牙咧嘴:“昨日夜里,祈妙被人掳走了!我罪该万死,祈妙也有过错,但她从未参与过通敌!”
萧云奕冷语相对,一字是一字的心碎:“你纵容她往火坑里跳的时候怎么不怕失了这个女儿,你串通外敌之先怎就想不到罪该万死?你不是指望‘燕王’拿你做重臣吗,去求他啊,在这和本宫废话作甚。”
“就是那个疏乐来的疯子,就是他掳走了祈妙,我认得他的面具绝不会有错!”何之儒死死拽住萧云奕衣摆,根本不忍往下想:“您救救她,她好歹是你表妹,她落在那恶毒之人的手里,还有一口气都不会好过,就算日后圣上治罪,我宁愿祈妙一杯毒酒一根白绫死个痛快!”
“……”不知为何,萧云奕骤得感到何府好似与旁物隔绝,薄雾之中充斥着一股杀气,他警惕地环顾四周,正捕捉到一道闪现的人影,他身着青白长衣融在雾中,唯独回顾之际露出了覆在脸上色彩缤纷的异域面具!
这人轻功绝佳,身形也很像阿瓦罕,今日若捉不到他,恐怕以后更难!萧云奕抬腿要追,对何之儒急道:“放开!”
何之儒啥也不管了,放声哀嚎:“殿下去哪我便跪着跟去,直到您答应为止!”
一句话的时间阿瓦罕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萧云奕恨到咬牙,气错过时机,气自己动了恻隐之心:“放开,本宫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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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出来的人各司其职忙到焦头烂额,萧云奕未扰他们任何,独身直奔桃源乡而去。阿瓦罕对何祈妙下手是他没想到的,眼下再没什么重要的未解之谜,他绑去个手无缚鸡之力惯会耍小聪明的女孩,最为可能的就是要给无能坏事的何家一个教训,在京城血流成河之前先杀一人热热刀。
桃源乡里仍热热闹闹的满是宾客,奏乐悠扬笑语欢声,萧云奕于其格格不入,他对着门槛沉重迈进一步,小二飞也似的迎上来:“公子熟客!您今来想吃些什么?”
萧云奕按住佩剑:“找人。”
“找人?”小二假笑的用力过度,玩也似的从怀里掏出个与阿瓦罕一模一样的面具扣在脸上:“客官可是找它啊。”
“铮——”萧云奕拔剑时便已料到中了计,阿瓦罕掳走何祈妙是真,想让他死在这亦真。小二戴面具时耽误一刻,瞬即被萧云奕一剑封喉,腥血洒了一地溅到了许多客人身上。
“死人了!”桃源乡楼中顿时惊呼四起,一半是倒霉的食客嗷嗷逃命,另一半是阿瓦罕的人,他们衣装与百姓无异混在其中时刻准备偷袭萧云奕。
萧云奕本决定闭眼杀出去,注意到这一点后在心里骂了阿瓦罕祖宗十八代,他无奈处于被动一方只能对付直冲他而来的人,还要随时提防吓坏的客人乱跑过来擦肩而过,他以最快的速度面对大门而站,这下再往他这来的,应该都是送命的了。
阿瓦罕养的死士武功不差,萧云奕与他们相比虽占据上峰,但就算是铁人也禁不住一波又一波的接连不断的强/攻。他渐渐也发现了不对劲,这个楼里的埋伏数量简直可怕到不计其数,阿瓦罕从哪挖出这么多人对他唯命是从,除了现下在楼里的,还要添上在外放火的啊!
莫非!萧云奕预感不妙:阿瓦罕根本没派几人出门!
大悟之间一壮汉挥舞着重锤对准萧云奕就往下砸,萧云奕手上没有别的武器唯有抬剑抵挡,可再名贵难得的冷铁也有相克之物,两向撞击“哐铛”一声,剑身断作两截,萧云奕身躯一震滚地躲避,含着的血从嘴角溢出。
壮汉砸空,重锤转眼又要落下,萧云奕瞥到被狠狠挨了一锤的地面竟连一道痕迹都没有,便知徐麦冬说的不错,桃源乡地下才是阿瓦罕的大本营。他敏捷跨上掌柜座台,正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只见脚下前一眼还什么都没有的地面,突然就出现了一格空洞!
地下入口!
来都来了怎能不见识见识那死货的杰作。萧云奕没有多想纵身跳到地下台阶,从里关上了暗格才发现身后有光源在亮。
他回头,一打扮明艳的女子正举着烛台,拼命垂头躲避萧云奕的目光。
“苏绫,是你给本宫打开的暗道?”萧云奕咽了口中血,不禁想感叹一句天无绝人之路:“当初饶你一命,看来是饶对了。”
苏绫将单薄的衣衫往上扯了扯,摇着头比划:这里从外面打不开,且跟我来。
“阿瓦罕让你长期待在地下看门,他倒是敢用人。”萧云奕跟着苏绫走,无意看到了她后颈的红印淤青。
阿瓦罕怎么可能善待大梁女子,萧云奕转开脸,心中明了苏绫帮他的原因:阿瓦罕会如何,桃源乡又会如何皆与她无关,她不过想求条生路而已。
桃源乡地下与拾花小楼完全不同,它布置阴森,血气弥漫的使人窒息,阿瓦罕平日大概就在这训练死士。苏绫在前绕了几弯路,领萧云奕见到了何祈妙。
何祈妙十几年真剑真刀都没打量过几眼,在这的半天是得以观赏了何为人间地狱,她看到萧云奕很是激动,然抖的连话都说不全:“表哥……”
“有手有脚,走吧。”萧云奕一打眼以为何祈妙身上淋的是油,走近发现单纯是水,便更肯定了他的猜想:阿瓦罕曾经是打算炸了京城,兴许意识到了能力有限,已然另有所图。
既找到了人那此地不宜久留,萧云奕问过苏绫别无其他出口,只得原路返回。他贴在暗格仔细听了听,外面没了厮杀的动静,就听着沈决扯着嗓子吼:“找!一条门缝都不许放过!”
于是当萧云奕带着俩女的从地缝里钻出来时,沈决干瞪着眼半天没说出话。
见沈决背后,桃源乡外面尽是整装待发的禁军,萧云奕淡淡扫过满地残尸:“解决的挺快。”
“老天保佑来的及时。”沈决长长舒了一口气,告诉萧云奕道:“敬安侯府已无危险,大王子还将南昭使团安顿好了,可阿瓦罕到如今都没露面,他到底在想什么。”
萧云奕清了清嗓子,黑着脸道:“我们忙活了一整日,只在敬安侯府抓着了企图放火的人,阿瓦罕一招调虎离山用的好啊。”
沈决思量着又要说话,却倏地被冲进来的连文打断,连文一停腿脚发软,折在地上一时半会没爬起来:“殿下,宫里,宫里的佛堂走水了!”
“好端端的怎会走水。”萧云奕眉头一皱:“伤着人了?”
连文闻言都快哭出来了:“圣上!有宫人看见圣上在傍晚时分,屏退众人独自进了佛堂,就再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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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羽听说佛堂走水的时候,还在星月阁听淑妃讲皇后过世的事。
皇后不知是在何时咽的气,今日天快黑了才被宫人发现,她就这么一人冷在了长春宫的凤榻上,她生前是皇宫里最爱美之人,走的时候全身上下竟干干净净,只在手上带了个鍮铜戒指。
然而满宫尚未来得及悲伤,圣上被大火困在佛堂的消息不胫而走。
琼羽在出门时不由自主地抱上了化雪剑,好想这样能够安心一些,她和淑妃结伴赶到,火势已大到无法控制,任多少桶水浇上去火焰愣是没有一点灭的意思。
“殿下!”琼羽一眼在人群最前看到了萧云奕,她似感觉不到烈火热浪,奋不顾身地拥过众人来到萧云奕身边,他汗流浃背,衣上血迹斑斑,显然是在宫外经受一场恶战,又马不停蹄地飞驰回来。
琼羽心疼到失声,萧云奕表情却少见多的慌张,他累的声音盖不过吵嚷,琼羽目不转睛望着他唇形,辨认出他说的是:“你来做什么!”
反正不是来找死。琼羽想起八月十四那夜,情不自禁地破涕为笑,她看萧云奕两手空空,立刻将化雪剑交给了他,这场突如其来的火与阿瓦罕脱不了干系,她知道说什么都阻拦不成萧云奕往前闯,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拿住它,我陪您!”
从前也有这么一夜,琼羽挡在刺客身前递给他一把剑:殿下,快!拿住它!
萧云奕怔在原地,回过神来已泪流满面。
“阿瓦罕!”琼羽使出全部力气,替萧云奕对着火海大喊:“你罪无可恕无路可退,你出来!”
话音刚落,火中果然出现了两道人影,永兴帝被浓烟呛到几乎昏迷,阿瓦罕这回没戴面具,坦坦荡荡地挟持着永兴帝:“大仇得报,大仇得报!梁帝啊你装模作样来到佛堂,便别想着还能出来!你身上背着疏乐近万人命,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