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个“半张脸惊艳绝伦,半张脸鲜血横流”。
当时她以为这是幻觉,作不得真。
但现在想来,这种预知,的确像是某种避无可避的……预言。
正如千百年前,达玛太子在自己的神殿上画上了他们的脸,还画上了武太郎脚上的耐克鞋……也如同某种避无可避的预言。
可预言之说,就是胡扯。
16世纪的法国,有个预言家叫诺查丹玛斯,据说提前几百年预见了美国总统遇刺,和911事件。
400年后,依然有无数的书商争相出版他的书,好几个总统都追捧他。
可诺查丹玛斯最初就是一个本科毕业开药店的。
就算他不是开药店的,李妮妮也理解不了,为什么一个法国人天天要去预言400年后美国总统的事。
他自己家的卢浮宫都被烧了,他怎么就不去预言呢?
这是多大的一份跨国爱,美国人都要被感动到。
在任何年代,玄学总是比科学更受欢迎。就像星座,哪怕大家都知道恒星不过是氢、氦元素构成的巨型球体,再复杂也逃不过钾钙钠镁铝。
恒星飞过太阳系,就好比一坨大泥巴飞过你的头顶,又关命运什么事儿。
但星座学就是火爆。
就像诺查丹玛斯就是受欢迎。
只是受欢迎程度,不能代表真理。
比起缥缈预言,李妮妮选择相信物理。
可话说到底。
达玛太子又到底是如何做到,在千年前就知晓千年后会有一队傻逼,进入他的国度,炸.毁他的佛像,还亵渎他的神殿?
毕竟那可是真的亵渎啊。
就刚才,宋娇娇还去人家神殿角落里屙屎了呢。
明明这几天大家因为吃的少,顶多就是去角落里撒个尿,根本拉不出东西。
而他,宋娇娇,只有他,不仅吃的少,还拉得多。
不仅拉得多,据说还拉稀。
达玛太子要真的知晓了未来,他干嘛不在自己神殿中搞几个厕所,马桶也行。
总不可能是他就喜欢被拉稀。
这个癖好就不失为有一丝丝离奇。
李妮妮因为达玛太子对宋娇娇拉稀举动的不作为,而感到困惑。
但她并没有把这份困惑说出口,因为这个推测过程多少有点影响食欲。
蛇蛇干已经够难吃了,拉稀就不要来雪上加霜了。
除了拉稀,李妮妮一瞬间脑中还想了很多。
但在众人眼里,她只是沉思了两秒,便又道:“你们知道‘劫’吗。”
杨朵朵马上道:“我知道!修真文学专用词!‘渡劫’意思是‘渡过劫难’。因为修仙违背天理,修真者只有渡过天劫,才能飞升仙界、破碎虚空,成就无上大道。”
李妮妮:“……不是这个劫,是印度的‘劫’。”
“……这个贫僧或可为大家解惑。”
观海大师举起双手,笑眯眯道:
“中国的‘劫’其实是梵文‘劫簸’的音译,在古印度是时间计算单位,就像我们现在的‘秒’一样。”
“在佛经中,‘劫’分为小劫、中劫、大劫,地球有‘成、住、坏、空’的四大中劫。”
“四大‘中劫’中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大劫,一个大劫就是世界的一生一灭。”
何马生推了推眼镜,终于放弃了霸总的牌面,坦然道:“我没听懂。”
观海大师露出笑容:“没关系,贫僧也没打算让你听懂,贫僧只是想让你知道贫僧很懂。”
何马生:“……”艹
李妮妮:“……总之佛教观点是,世界每经历一次‘大劫’,就会从头开始,时间就像是一个圆,所有的事情发生一遍以后,又会回到原点,重新再发生一遍。”
众人一片茫然。
李妮妮:“俗称,轮回。”
众人顿时秒懂。
杨朵朵喃喃道:“所以达玛太子会知道未来,不是因为他有预言的本领,而是在他的视角里……我们经历的一切,其实已经发生了一遍?因为我们在轮回里。”
李妮妮:“可以这么理解。”
王大爷:“可这不还是预知未来吗?没区别啊。”
李妮妮:“你怎么知道他是‘预知未来’,而不是站在轮回之外,回望此刻呢?”
众人……众人再度一片茫然。
预知未来,和回望此刻……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大家直觉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点。
但是没有人开口问。
大概是众人都知道,哪怕他们开口问了,大概率也听不懂。
都毕业这么久了,为什么还要主动去感受被高中物理支配的恐惧。
丑拒。
大小姐想摸摸她的发尾,低声道:“你不是爱因斯坦的信徒?佛教轮回就符合量子力学了?”
李妮妮:“你知道爱因斯坦曾经说过,‘科学的终点是佛教,如果世界上有一个宗教不与科学相违,这就是佛教’吗?”
大小姐:“……这真的是爱因斯坦还说的?”
李妮妮:“不是,他没说过,我随口说的。”
大小姐:“……”
李妮妮:“但是佛教的轮回时间观,的确是符合现代物理学结论的,这里面牵扯到五维空间、线性时间观、循环时间观,我就不展开了,我怕说完天就黑了。”
李妮妮顿了顿:“但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出去后可以去找一本不大著名的世界名著,名叫《维多与利亚的秘密》,虽然这本书语言啰嗦,逻辑混乱,还经常感觉作者写下一章的时候已经忘记了上一章自己写了什么,但是它对五维空间和非线性时间观,有相对完整的叙述。”
武太郎默默记住名字,并决定以后一定要避开这本书。
听上去就不大好看。
这时王大爷道:“但就算知道太子获知未来的方法,我们又该如何逃出去呢?”
“很简单啊。”
李妮妮望向墙上精美绝伦的图腾。
“既然太子能知道几千年后,我们会在他神殿里随地大小便。”
“那他也应该会在图腾上画出,我们是如何逃生的吧?”
10分钟后。
剩余的幸存者分成了四组,每人手中分到了最后的蜡烛,开始在甬道中地毯式扫荡所有的壁画图腾。
主要是达玛太子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这些图腾的。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从这几万幅图腾中,找到记录他们如何逃出地宫的那张。
然而古代的图腾,又抽象又费眼睛。
而且古人习惯把神祇画的特别大,凡人画得特别小。
李妮妮就经常发现自己像只蚂蚁,孤零零地藏在图腾一角,不发挥点找茬精神,还真找不到自己。
一个小时后,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半。
两个小时后,娇弱的何马生再次瘫倒在地。
三个小时后,老弱病残已经暂时退出战场,坐在一边做眼保健操。
四个小时后,只有褚西岭、李妮妮、大小姐、武太郎和□□还在坚持。
五个小时后,武太郎双目无神地从墙壁上滑下来,悼念自己瞎掉的眼睛。
蜡烛还剩最后一根。
□□这只土拨鼠闲了太久,已经按捺不住本能,开始忘情地打洞。
而众人坐在地上,看着还剩几公里长的壁画图腾,几乎陷入了绝望。
李妮妮也坐下,打算休息片刻。
武太郎紧挨着她,轻声说:“姐姐,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李妮妮诚实道:“我不会,你会不会我不知道。”
武太郎:“……”
大小姐在一旁脸色阴郁地看着两人肩膀挨着肩膀,相谈甚欢。
他吹灭蜡烛,往两人中间一挤,把武太郎和李妮妮都挤到了两边,自己在李妮妮身边坐下。
“我不会让你死的,但是我们这一路也算经历了生死。”
没有烛光,甬道中一片昏暗。
大小姐话锋一转,淡声道:“但是看在你和我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份上,我愿意大发慈悲,和你透个底,关于我那个不成器的堂弟王瑟。”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弟弟私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李妮妮头上清晰地冒出了一个问号。
不,她完全不想知道啊。
但大小姐显然并没有考虑她的意愿,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的声线明显有些紧绷,下巴线条也冷冰冰:“我堂弟虽然看上去人模狗样,讨女孩喜欢,但实际从小就神神叨叨,沉迷玄学,不学无术,狗仗人势……”
李妮妮:“……”
坐在一边被迫听墙角的武太郎:“…………”
大小姐一连用了四个小排比,最后道:“王瑟继承不了任何财富,所有开销都要仰我鼻息,半年花费比不上我一块表,哪怕能给你名分,这名分值几个钱?”
武太郎忍不住小声道:“其实人活着开心就好,也不需要这么贵的表……”
大小姐笑了一下:“没用的男人才会这么说,你得先买得起,才配说需不需要。”
武太郎闭嘴。
大小姐勾起花朵般馥郁的唇角,望向黑暗中李妮妮的侧脸,继续不遗余力地抹黑——
“而且他在家里养了十几条哈士奇,每天在家里拆家,你难道想嫁过去以后,被十几条拆家的哈士奇气得堕胎流产一尸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