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婷达打了一个唿哨,一头白牛立刻慢吞吞地刨着蹄子走过来。
她翻身骑在白牛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妮妮。
“你不经我允许摘了果子,就是违背了族规,我必须依照神的意志,把偷窃者交给神审判,并依法处死偷窃者。”
处、处死?
李妮妮都没心思计较自己居然被人称作小白脸这件事了。
她吃惊地看着牛背上的马婷达:“你们现在搞死刑,都不需要经过法院审判了吗?”
“法院那是高等时区文明会做的事,在我们这里,神就是法律。”
马婷达冷笑一声,一拎长鞭,李妮妮立刻被向前拉的一个趔趄,随着牛小跑起来。
……还好这是家牛,不是野马,跑得没有那么快,李妮妮勉强能跟上。
但是在印度,一个可以骑牛的人……地位应该非常高吧?
为什么还会穿草编鞋呢?
众所周知,印度是一个卫生部长还是哪个部长,都能号召全国人喝牛尿来治疗新冠肺炎的神奇地方。
牛在印度有着崇高的地位。
尤其是这种白牛。
印度神仙非常非常多,他们人口13亿,光有名字的神仙就有2个亿,但80%的印度人依然崇拜印度教,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湿婆的坐骑南迪,就是一头牛。
根据印度教教义,一切神灵都生活在牛的体内。
所以牛在印度被视作神的化身,白牛不仅不能杀,有钱人还经常会雇几个男仆,每天就是为了全天候伺候这头白牛。
甚至在瘟疫兴起时,呆在印度做生意的中国人,判断自己要不要撤离印度,都不是看街上人少了没有,而是看街上牛少了没有。
一旦发现有钱人都不把白牛拿出来遛了,就说明疫情快要控制不住了,印度这鬼地方不能呆了,得赶紧回国。
在这种以牛为尊的国度,一个胆敢骑着白牛在街上走的人,会是什么身份?
李妮妮一时没想出来。
但按照印度的种姓制度,她肯定是一个特别高阶的婆罗门。
因为印度的4个种姓——婆罗门、刹帝利、吠舍和首陀罗里,只有婆罗门能跟神有关系,可以说是完全垄断了神权。
连排行第二的刹帝利,也只是将军和武士的头衔而已。
李妮妮光着脚,跟着牛小跑了一个多小时,就气喘吁吁。
骑在牛背上的少女回过头来,不悦地说:“你是怎么回事?我都用最低的速度在散步了,我的牛都开始吃草了,你居然连这都跟不上?”
牛配合地扬了扬蹄子。
连马婷达肩膀上的鹰都蠢蠢欲动,想来啄她。
但李妮妮脚底已经被磨破,是真的走不动,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破罐破摔道:“你赶时间吗?不赶时间的话就让我休息一下。”
马婷达:“……”
见过心大的,没见过这么心大的,这女的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吗?
面对着即将处死自己的人,难道不该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再怎么样,都不该用这种旅游时,对导游说话的语气吧。
马婷达歪头冷冷地盯了她几秒。
忽然轻飘飘地说:
“等回到族里,我会把你交给大黑天审判,如果大黑天决定处死偷窃者,你就会被绑在柱子上活活烧死。”
刚炸完大黑天地宫的李妮妮毫无波澜:“哦。”
马婷达:“……”
但李妮妮马上想到了一个问题:“你崇拜大黑天?但大黑天不是印度教的,大黑天是佛教的,佛教又不崇拜牛……”
马婷达拎起了自己的弓,慢条斯理地搭上一根箭:“你想说什么?”
李妮妮眼巴巴的看着她的牛:“既然你不崇拜牛,那我能不能蹭一下你的牛……”
——咻!
李妮妮话音刚落,一根短箭就擦着她的长发掠过,深深地扎进了沙地里。
“你再胆敢冒犯我的牛,下一次,这根箭就会射-进你的眼睛,再从你的眼睛射穿你的脑壳。”
马婷达又抽出一根箭,搭在弓上威胁地对准她。
“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李妮妮:“……”
但李妮妮脚板受伤了,实在走得太慢,这也的确是一个问题。
他们释迦族族规森严,律法严苛,每天太阳落山前会有门禁,哪怕是他,也不能越过门禁硬闯进去。
但就看眼前这女的恹恹的样子,别说太阳落山前了,就是今天晚上月亮挂在了树梢上,他们也到达不了目的地。
难道真的要把这个女的,放在他的牛上?
马婷达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洁白得没有一根杂毛的神牛,最后还是不忍心让一个会来肮脏月经的女人玷污它。
算了,还是让这女的自己跟在后面跑吧。
大不了让牛跑快点,拖着她走。
反正这个速度她也拖不死,顶多被地面磨掉一层皮。
然而马婷达刚翻身上马,眼角余光,就瞥见了李妮妮露在裤腿外面的脚。
阳光漏过南亚乔木枝叶的间隙,星星点点落在她的脚背上,更显得她脚底血迹斑驳。
和印度靠近赤带地域,大多肤色棕咖的女人不同,这个女人的脚也是白白嫩嫩、软软绵绵。
像白牛幼崽身上最细软的毛,又像是初生的小羊羔。
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
马婷达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他随即又不悦地想,他为什么要吓一跳?在这座城邦里,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
或许等大黑天把这女的审判死了,他可以和大祭司商量一下,先把她的这双脚砍下来,作为他的收藏品。
泡在从中国时区进口的福尔马林里,再加一点点防腐剂【2】。
马婷达盯着她的脚看了许久,忽然嗤笑一声,走到她面前,从背后拎起她的衣领,像抗一个麻布袋一样,一把将她撸了到了自己肩膀上。
李妮妮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另一个小姑娘扛起来了:“……你做什么?”
马婷达扛着李妮妮,一脸麻烦地翻身上牛:“啰嗦。”
不用顾及李妮妮这个负累,牛顿时撒开了蹄子,开始了忘情地狂奔。
李妮妮头朝下被颠上颠下,比晕车还晕车,觉得自己快要吐了,和马婷达打商量道:“……可以换一个姿势吗?你这样我很不舒服。”
马婷达匪夷所思:“……你还想舒服?拜托,你是我的囚犯,难道你觉得我是来带你春游的吗?”
李妮妮:“不是……”
马婷达不耐烦道:“再说废话,我杀了你。”
李妮妮:“呕……”
马婷达面露凶色:“再呕,我杀了你。”
李妮妮:“……”
李妮妮第1次感受到了牛的速度能有多快。
速度根本不逊色于马。
怪不得以前古人还有骑着牛作战的,甚至还有直接把牛编成军队的。
李妮妮只觉得狂风在自己耳边呼啸而过。
她胃被铬住,要不是肚子里没有隔夜饭,她连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就这么跑了快半个多小时,就在李妮脑壳都快被抖下来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人烟。
那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城市。
街道两侧是混泥土制的排水沟【1】,上面扔满着废弃的菜叶和鸡蛋壳。
房子外围没有丝毫的装饰,远远看去,一个个黑洞洞的窗户,犹如黄土建成的佛窟。
但人们穿的衣服又具有鲜明的南亚风格,年轻女人们穿着色彩鲜艳的旁遮普,长衫长裤,脖子上搁着围巾,头上顶着盘子,在街道上走来走去。
也有穷人穿着粗麻质地的纱丽,挎着菜篮,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烙饼。
李妮妮看到一个老太太把一层米糊一样的东西,糊在了石头上,石头下架着火,那层米糊就迅速受热结成了一层薄膜。
老太太又以一种专业、奇特的手法将薄膜揭了下,薄膜就变成了一张几乎透明的薄饼。
……这就是传说中的印度飞饼吗?
李妮妮觉得自己可能理解有误。
但这里也太落后了吧,现代社会,哪怕是印度最穷的地方,也不至于街上一辆汽车都看不见吧。
可事实上,街上的确一辆汽车都没有。
倒是有几个骑马的男人,都留着胡须,无所事事地闲聊。
而在这破落的景象之外,是成群连绵的宏伟神殿。
哪怕李妮妮站在垃圾遍布的城门口,也能看见那延绵了半个山脉的壮丽建筑,像印度泰姬陵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李妮妮睁大眼睛。
她望着这座仿佛时空紊乱了一般的离奇城市,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马婷达见她愣在那里,不耐烦地拉了一下鞭子,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鞭子的另一头系着李妮妮的脖子,让李妮妮看上去像一头白色的小牛犊。
小牛犊趔趄了一下,抬起头,咽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道:“马、马姐姐,这、这里真的是印度吗?”
马婷达把匕首插.回靴子,眯起眼睛:“马姐姐……那是谁?”
李妮妮心道,难道她能说是因为你长相发型都和电影《那个杀手不太冷》里的马婷达撞了,所以她就在心里叫顺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