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北焉!你疯了啊!让别人看见怎么办?”
她气急败坏地在他耳边低语,挣扎着想要下来。
他不怒反笑,双手抱得更紧。
“喻寒,你我分床太久,才会在军营惹来闲言碎语。”
“叶卿卿的事已经解决,我不懂你在别扭什么,总觉得你刻意躲我。”
喻寒皱眉,望着他星月般的眉目,死死盯着自己,心里一烦,便捏住他耳朵,使劲扯。
“你不喜欢叶卿卿,就知道喜欢的是我了吗?”
“不是你还能是谁?”他十分不解。
喻寒怒目。
“我得知道,你真心爱的是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有什么区别?”他依旧不开窍。
她咬牙,像气鼓鼓的河豚。
“当然有区别。”
说完,她头脑一热,低头,咬住他双唇。
因为从军,他头发很短,喻寒扶住他后脑时,细细的发根刺手。
吻毕,喻寒有些喘不过气。
“穆北焉,这是现在的我,你分清了吗?”
他一愣,春风得意般笑了。
“嗯。”
“我分清了,我喜欢现在怀里跟我撒脾气的小丫头。”
“.…..”
他们刚走过一个拐角,突然遇上一群蹲在石坑边吃饭的小战士。
小战士见他们看过来,立马开始疯狂扒饭,并且异口同声道:“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第64章 大结局 预祝宿主亲,万事顺意。
后来, 这场战事结束,他跟她一起回到穆家。
他们过了一个月的寻常夫妻生活。
穆北焉不拘泥她在深宅大院里做她的少奶奶, 她想去医院上班,他应允了,只是这乱世多纷争,他每天都会按时接送她上下班。
医院小护士开始会缠着她问,门口那个一身军装,高大英俊的男人是不是他的兄长,方便介绍他们认识吗?
喻寒笑容明媚。
“他是我丈夫。”
小护士瞠目, 很快,小心思出师不捷,行动上敬而远之了。
可能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原因,女人天生的购物欲让喻寒特别喜欢在下班的时候把穆北焉从车里拉出来, 两人沿着街道,边逛边走回家。
他惯着她,不管看中什么, 都毫无怨言地付款, 十里洋装店,只要她多看一眼的衣服,他眼都不眨就会替她买下来。
“穆北焉,我是不是买得太多了。”她叹气,抬眼无奈地望着他笑。
她的言下之意, 他虽然是高阶军官,由着她这样买,是不是不太好。
穆北焉笑,轻拍她后脑勺,把她推倒一家新的摊位前。
“放心, 我的工资养得起你。”
这家摊位老板是个中年妇女,胸口还绑着一个熟睡的婴孩,脸上满是饱经风霜的沧桑。
她买的,是手工缝制的小孩衣裳。她的摊位很隐僻,应该是卖豆腐的大婶见她可怜分给她的一小块地方。
见到喻寒和穆北焉,她超乎年龄苍老的眼里多了一丝企盼的光。
“军官,太太,你们要不要孩子的衣服?这是我自己亲手做的,贴身穿绝对舒服,不比外头的洋货差!”
穆北焉神色淡淡,心想这个他们确实不需要,想拉她离开的时候,喻寒却站定身子,不走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素样旗袍,飞云簪子松散绾起耳后如墨的发,双眸灵动,朱唇鲜活,笑起来像画里的姑娘,锦绣明灿。
她说:“穆北焉,我们要个孩子吧。”
他当时站在她身侧,望着她眉眼,一时忘了言语。
心里只留下一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穆北焉是那年春天离家的。
穆家院里桃花开得正盛,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甚至不能留下过完这一个春天。北方局势暂定,南方风波又起。
上面命令下得紧急,他马上就要走。
那天清晨,是个艳阳天,他们在穆家门口送他离开。
上车前,他取下军帽,突然一个跨步,把她抱在怀里。
没有什么甜言蜜语,他只低声在她耳边轻吟:“一定安好。”
她笑着点头,扯下他衣襟,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摇头,没有说出口。
等到目送他离开,汽车逐渐远去,大夫人挂在眼角的泪终于落下,她悲伤地拿起手帕拭去。
“不知怎的,这次阿焉走,我心里格外舍不得。”
“前线那么危险,他不会出事吧?”
喻寒几乎是下意识否认。
“不会的,他一定会平安归来。”
像是给自己潜移默化的暗示,她站在门口,目送他的车在远处变成一个看不清楚的小点,心里一直默念—“一定平安”。
最后,是她身边的丫鬟扶她进门。
“少奶奶,你身子才一个多月,清早风大,你得小心着点。”
喻寒弯唇,顺从地随她进去。
“少奶奶,你为什么不把怀孕的事告诉少爷,也让他高兴一下。”丫鬟疑惑地问道。
喻寒轻轻摇头。
“他在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战场上刀光剑影不留情,他不该有任何牵挂。”
“那少奶奶不觉得遗憾吗?”
“夫人说,穆家在扬州有十几家店铺,也算是家底富余,如果你能劝少爷退了军职,一家人回扬州,少爷能一直陪在少奶奶和小少爷身边,一家人幸福团圆,多好。”
喻寒闭眼,轻叹一声,再次睁眼,眸中浮现清明无奈。
“那国家呢?”
“为了一己私念,躲起来享天伦之乐,弃家国黎民于不顾,他做不到,我也是。”
“虽然现在要分别,但我为他骄傲。”
她轻抚小腹,眸中有坚毅,也淬满温柔的神色。
八月,秋老虎闹得最凶的时候,南方终于传来了消息。
或者说,是讣告。
在一场重要战役中,他以五万兵力对抗敌人十五万,在焦灼对战中,他们艰难赢得胜利,守下那座城池,可是,无一人生还,包括他。
战火烧了三天三夜,所有人,尸骨无存。
听到这个消息,穆家快被悲伤湮没,夫人甚至哭昏过去。
喻寒红着眼,扶着自己已经半年的肚子,冷静地吩咐众人料理后事。
可她垂在身侧的手,也分明在抖。
夫人醒来后,第一个来大堂找她,脸上挂着泪,手里,紧攥着一封信。
“喻寒啊,是我们穆家对不住你,你还怀着孩子,阿焉却再也回不来了!”
“阿焉可能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他出发前来找我,把这份和离书留给我,说一旦他有不测,就把这个给你。”
“他不知道你有孩子,这也是我的私心,想着穆家香火能延续,就瞒下来,没告诉他。”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你把孩子生下来,留在穆家,你以后还要嫁人生子,这个孩子会拖累你。”
“穆家的家业大半都归入你的名下,阿焉早就吩咐好这城里的朋友,不管世道多乱,一定照拂你后半生无虞。”
夫人吸吸鼻子,捂面而泣,哽咽得双肩抽搐。
喻寒费劲地起身,结果那封信,看到他熟悉的字迹,眼泪终于忍不住往下坠。
下一秒,她自嘲一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封和离书撕个粉碎。
“夫人,家里的家丁丫鬟,你给我留几个就好,其他的,如果愿意就跟你一起回扬州城。”
“这世道,他们要谋生也不容易,家里铺子行当缺伙计的,让他们顶上,有家眷的,也带上。”
她笑,目光笃定。
“他说和离就和离?我喻寒什么时候这么听他的话了?”
“我留在尚城,哪也不去。”
“.…..”
说完,她不顾众人惊诧的眼神,径直回到房间。
之后,不管谁劝说,她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充耳不闻。
隆冬腊月,彻骨的寒,喻寒在尚城生下一对双胞胎,都是男孩。
老大一生下来就生龙活虎,喻寒给他取名穆山河。
老二迟两分钟出生,比哥哥娇小,从小体弱,他的名字是穆无恙。
两人的名字连起来,就是—山河无恙四个字。
除了得知他死讯的那一天,喻寒再也没哭过。
怀孕时是怕太过伤心影响孩子的健康,孩子出生后,她发现之前过于伤心,让她忘记怎样流泪。
两个孩子在襁褓中的时候,喻寒就一直跟他们说话,告诉他们父亲是为国家牺牲的英雄,他们长大后一定要出息,护这山河无恙。
孩子长大了,童年到少年,从未谋面的父亲,一直是他们心里景仰的英雄。
穆山河和穆无恙也十分争气,一个未满三十,成为国家最年轻的将军,用刀枪,为国土开辟崭新盛世。一个在国外求学后依然回国,成为新中国第一批科学家,报效祖国,为国家科研发展鞠躬尽瘁。
后面几十年过去了,尚城变成了世界闻名的大都市,穆家气派的宅子添上风雨的旧痕,穆家从前那个顾盼生辉、娉婷优雅的少奶奶,战乱时代悬壶济世的女大夫,也被时光无情偷去容貌,成为坐在院子里听歌赏花,整日昏昏欲睡的九十多岁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