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职高乖乖领罚,可以走了吗?”
教导主任恨恨地盯着柏长青,长叹口气,无奈点头。
柏长青面容不忿,还想再说什么,陆燃就像要逃离那块是非之地,头也不回地离开,把他们气得不清。
只有喻寒心里清楚,他把一切罪责迫不及待揽自己身上,就是为了她能完全脱身。
那天,她提前跟喻妈妈回家。
吃午饭的时候,喻妈妈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她叹气。
“寒寒,你是不是你觉得妈妈刚才阻止你帮陆燃解释,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喻寒没说话。
“你怪妈妈也好,觉得妈妈自私也罢,我觉得我没做错。”
“陆燃只是一个职高的学生,他的老师已经没有任何想帮他解释的欲望,而你不一样,你是一中的尖子生,明年就要进高三了,你是要考好大学的好学生,而他……”
喻妈妈的话被喻寒冷不丁打断了。
她笑。
“好孩子和坏孩子,在你们心里的定义到底是怎样的?”
“成绩好就是好孩子,不学习就是坏小孩吗?”
“陆燃从没偷也没抢,他有一颗实诚的心,对待同学朋友,真挚善良,比起柏长青之类的伪君子,就算他们待在一中这样的学府又怎样?在我心里,他们一样下贱!”
“陆燃呢?他做错什么了,让你们眼睁睁看着他自己放弃自己?”
“.…..”
吃完饭,喻寒出门,打通了陆燃的电话,约他出来见面。
他们定在商业街的咖啡馆。
他提前到了,靠在椅背上,望着桌子发呆。
喻寒喜欢奶味,他已经帮她提前点好一杯卡布奇诺。
但她来时,他低头不看她,反应平平。桌布底下,他的两只手不知不觉交叠,是紧张激动的表现。
喻寒开门见山:“学校给你什么处分了?”
他不以为然地轻笑。
“我背处分惯了,就是留校察看一个月,没什么。”
听到他没有被开除,喻寒松了口气。
见他那副神色恹恹的样子,她心里一股闷气无法抒发。
“当时谁让你担下所有事?我有说我怕,有说我要躲吗?你能不能别这么自以为是。”
他沉默几秒,倏然一笑。
“喻寒,你是我谁啊?你管我这么多。”
“我告诉你,我交过很多女朋友,都玩得起放得下。更何况,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
“我不想跟你这种乖乖女再有任何瓜葛,在老师家长面前一刀两断,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考军校,去当兵,我这种烂人不配去想这些,我也没那本事。你他妈以后见着我就绕道走,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你懂吗?”
“.…..”
陆燃说完,他像是松了口气,胸膛软软塌在椅背,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喻寒坐在对面,平静地看了他一分钟。
她笑,没有要死要活,只淡淡问了一句:“陆燃,你敢保证,你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
许久,他笃定:“是。”
有谎言,但他的所作所为,是对她完全的真心。
喻寒笑了,不知道笑他还是笑自己。
她突然伸手,抓住他右手,拉开他外套衣袖。
他手腕上被纱布包扎的伤口就这样暴露。
喻寒:“伤哪来的?”
陆燃眼神瞬间不自然。
“回家的时候被狗咬的,这世上又不止你家巷子那边一条狗。”
他嘀咕。
喻寒听了,低头,笑容愈深。
“我有说你是狗咬的吗?有提我家邻居的狗吗?”
“陆燃,你连自欺欺人都不会。”
说完,她抿了口他特意点的卡布奇洛,果断起身。
“这不是我第一次问你,你的行动和行为都如此迫切地要跟我一刀两断,抱歉,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陆燃,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跟你说的所有话都是认真的,你不信任我,那我如你所愿。”
说完,她不带一丝留恋地转身离开,只留陆燃一人,落寞坐在原地。
***
很快,期末到了。
全市统考,这次沈斯德重回第一,喻寒以三分之差屈居第二。
她倒是坦然地跟沈斯德道了句:“恭喜。”沈斯德的面瘫脸难得有了点笑意,他大方地请全班同学喝奶茶,其他人都是普通的珍珠奶茶,只有喻寒,是他特意点的芋圆冻冻。
喝了一口冬日里难得的清凉,喻寒心满意足地点头:“沈斯德,多谢。”
“今年寒假全市组织高二生参加的自主招生培训,一中每个班有俩名额,吕老师让我问你,你想去吗?”
沈斯德声音依旧温吞,又多了几分柔和。
喻寒无所谓地笑笑。
“我再想想。”
成绩出来那天,江桐激动地通知她:“寒寒,这次期末我哥进全市前十了哦。”
喻寒点头。
“那很厉害,恭喜他。”
江桐骄傲地拍拍胸膛。
“我哥成绩很好的,如果他在一中读书,说不定还能跟你和沈斯德一起争第一。”
“他这两年打工存了一些钱,所以他高三想尝试参加P大的自主招生,这次教育局组织的自主招生培训,寒寒你去吗?”
她问这话时,她们俩刚好手挽着手走出校门。
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依旧挺直地坐在机车上,没开车还带着厚重头盔,没人能辨别他眼睛在看哪个方向。
这一个月以来,每次喻寒放学出校门,对面一定是一副这样的场景,她已经习惯了,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我也不知道。”喻寒低声回。
高中年级越高假期越少,她已经不指望高三的寒假能放多少假,所以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拥有二十天以上的寒假了,喻寒很珍惜。而且寒假刚好碰上春节,她想好好陪喻妈妈。
听到这个回答,江桐有一瞬失落。下一秒,她看清楚对面是谁后,咬牙,故意提高音量。
“寒寒,你去吧,那里就是你们这种学霸的大本营,而且,我哥和沈斯德学神都在,你们也比较熟,他们一定会照顾你的。”
喻寒:“.…..”
没那么熟,他们不用男主光环灭了我就好。
她没应,但江桐的话一分不落传进对面那个像雕塑一样杵在校门口的人耳中,他握车把手的掌心不自觉收紧。
最后,喻寒还是被迫去了那个培训,还是喻妈妈积极给她交的培训费。
用她的话说,优秀的同学都参加,增加自己应付面试的经验,她家女儿不能落下。
喻寒参加的那个培训,在鹭岛郊外偏僻的一个中专进行,据说他们请的都是各大名校专业面试官。但喻寒上了一天课,总觉得这是鹭岛教育局在坑钱。
你见过说普通话带着不知是哪的乡音,上课进教室前总叼根烟的名校教授吗?
更坑爹的是,这个培训机构的课安排在春节前。他们高二生的假期只有二十天,他们硬是占了最热闹的除夕和初一。
来这的同学没有不在心里谩骂一句这个培训坑爹的。
除夕那天,他们不能放假。简陋的食堂难得有良心煮了顿饺子,算是给他们过了一个年。十里外的乡下开始燃放烟花爆竹,他们一行人下课后跑到教学楼屋顶的天台,踮脚看远处的烟花,努力沾染过年的喜悦。
喻寒靠在天台的围栏上看烟花,是江诏不由分说拉了她一把。
“别这么靠着,这里长年没检修,危险。”
喻寒点头,道了句谢。
“喻寒,你也想参加自主招生吗?P大还是T大?”江诏突然问道。
她挑眉,如实摇头。
“我也不知道,还没到高三,走一步看一步。”
“至于这个培训,我是被逼的。”
江诏望了眼烟花,笑眼朦胧。
“我想去P大学考古。”
“我一直喜欢历史,但因为我们高中理科是强项,我被逼着学物理化学。”
“到大学了,我就能读我喜欢的专业了。”
喻寒侧头,认真看了他许久。
她所接触的成人世界比他们丰富,她知道成人世界里许多选择肯定会身不由己。她不清楚后来的江诏怎样走上他的成功之路,但此刻,现在,他穿着高中洗得发旧的校服,仰头看星空,满是少年人对于未来的希冀,这样很好。
沈斯德推开天台的门,手里抓着一把仙女棒。女同学们蜂拥而上,他也热情地发给她们,只在最后,手里留了一小把,递给喻寒。
“我贿赂门卫偷偷溜出去买的,喻寒,你要火机吗?”
喻寒点头。
仙女棒开始滋溜,星光随火花慢慢燃到尽头,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喻寒不经意往楼下看去,教学楼后面的围墙角落,缩着一个人影,坐在地上,像是摔伤了。
“好奇怪,咱们这群人里还有爬围墙偷偷溜出去的学生吗?”
“我刚去校门口发现教学楼后面有个人爬围墙摔下来,好像摔断了腿。”
“天太黑,我也看不清那人的脸,就没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