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珩也顿住了,他伸手取过了琉璃瓶,垂眼看着,声音很轻,问了一句,“你要给孤?”
九皇子撇嘴,“反正我也用不上。”
萧知珩,“你怎么得来的?”
九皇子显然有些高兴,有点得意忘形,道:“二哥忘了我母妃是南疆异族的了吗?在年关前我都能收到许多奇怪的东西,这个也是那边的人送来的……”
萧知珩听着,目光一直停留在琉璃瓶上,轻笑着说,“是。孤差点忘了,你跟别人有些不一样。”
比起其他皇子,九皇子是有些特殊的。属国异族上贡是固定的,九皇子与其有些牵扯,所以他收到这些东西,也算不得十分奇怪。
但九皇子年纪尚小,在诸位皇子中并不出挑,很容易被忽视。基本他不自己把东西亮出来,别人根本不知道他会有什么。
就比如现在,真的是很出乎人意料了。
萧知珩,“你把这个给孤,想要什么?”
他的态度始终是温煦得令人舒服的,好商好量的语气,带着一点哄孩子的纵容,有点温柔,但温柔里有种说不出的克制疏离。
叶葶听出来了,太子殿下在教无私付出的九皇子,这事可以当成条件交换。
“不想要什么,”九皇子说话时声音有点小,道:“这给我本来也没什么用,我又不是来要好处的……”
就在这时候,外面就有人来了,道:“殿下,时辰到了。您现在可要下去?”
萧知珩应了一声,看了眼九皇子,这个时候不太适合说这个。
他面色如常,随手将琉璃瓶交给了叶葶,说了句“晚点再说”,九皇子也跟着下去了。
宴席不算多热闹,苏成渊在席上招待几位老侯爷的故友,交谈甚欢。苏家其他人也在,个个神色各异,苏铭心中有怒,但这种场合他也不能不露面,否则他丢了地位,还丢了名声,那就弄得太难看了。
他丢了爵位,给一个小辈让路,自然是怎么想怎么不甘心。可这是陛下点头应下的,亲口允了苏成渊袭爵。他要是敢不接受,那就是跟陛下叫板,就是抗旨。
所以这口恶气,他不论再如何恶心,都必须得若无其事地咽下去。
“风水轮流转,谁能知道,最后是被这个被赶出家门的捡了便宜,苏大人运气未免也太差了。你说老侯爷在想什么?”
“谁叫人家出身好呢,东宫太子不就一个例子么,到底是嫡系,不一样的。”
“你说话悠着点,别找不痛快。”
那些闲言碎语,苏铭当然是心里有数的,但这种刺耳的话等他真的听到耳朵里,面色就怎么也好看不起来了。
他手里握着酒杯,脸色很阴沉很难看。
苏铭沉着脸忍了许久,出了席间,转而问老管家,“成滨呢?”
老管家有点着急,低声道:“少爷走了之后,就没回来了。”
苏铭猛地放下了酒杯,怒道:“都这时候了还出去丢人。还嫌别人看笑话不够是不是吗?”
老管家道:“少爷也是为老爷抱不平。”
苏铭没说话,冷着脸说,“把人给我找回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到处去丢人。”
老管家连忙称是,就让人去找了。
苏成滨性格浮躁,受不得半点屈辱,加上他平时骄横跋扈惯了,正在气头上,真要做出点什么出格的时候那也是很难说的。
苏家的人心里都在暗自担心,然而本没有罢休的苏成滨一整夜都没有露脸。
无人留意时,萧知珩对苏成渊说,“苏大人这次吃了教训,连苏成滨都沉得住气了。你的麻烦可能还没了。”
萧知珩滴酒不沾,他在最上座,杯子里的是新添的清茶,没碰半点。
苏成渊微怔,放下了酒杯,道:“谢殿下提醒。”
今夜想象中的麻烦没有到来,苏成渊顺利接任侯爵之位。他这也算是在众人面前算是过了明路,苏家的当家人就是这一位后生了。
有人奉承巴结,也有人不看好,等着看盘根错节的苏家私下暗斗的好戏。
不过也有明眼人从中看出了一点不寻常的东西。苏成渊突然上位,苏家的风向多半是要变了,这要是倒向太子,这朝局说不定是要生变了……
萧知珩似乎毫无所觉,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也不打算趁此机会结交哪位老臣,像是只是难得有空赏脸走一趟而已。
但是太子走一趟已经不容易了,对这位病弱的主,要求实在不能太多。
叶葶不太清楚太子殿下此行只是给苏成渊道贺顺便撑腰的,还是另有打算。她只知道自己跟着走一趟,收获巨大。谁能想得到,九皇子那个倒霉孩子居然是个天降的福袋呢?
叶葶觉得自己兴奋得几天都睡不着觉了。
回去的时候,萧知珩见她拿着琉璃瓶,爱不释手,他便问,“值得这么高兴?”
他其实看不透她。
现在他唯一确定的一件事,那就是她对他真的很上心,至少把他的病看得比什么都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叶葶眼神难掩激动,道:“殿下不高兴吗?您很快就能好了。”
萧知珩静了静,眼底一片沉寂毫无波澜,声音有些低,“万一不行呢?”
他问她:“孤要是还是好不了,怎么办?”
“会好的,”叶葶很坚定,压根没考虑好不了这个问题,她只道,“殿下一定会好的。”
不然她折腾什么。
萧知珩笑笑,语气很温柔地配合道:“嗯。那孤就托付给你了。”
第40章 都是为了哄殿下 我在哄您高兴啊
两人说话的时候, 随从过来了,道:“殿下,九皇子不肯离开, 是让人送回宫吗?”
话才刚说完, 九皇子就磨磨蹭蹭地来了,道:“二哥, 我能不能去太子府?”他不想回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 九皇子的面色有点不对劲,人站在冷风中耸拉着肩膀,无精打采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可怜。
萧知珩想了一下,便对随从说道:“派人去传话吧, 九皇子在太子府留宿。”
九皇子显然是高兴了, 利落地上了马车,命车夫改道, 跟着去太子府。
叶葶就有点感慨, 道:“九皇子真的很喜欢亲近殿下。”
萧知珩目光深幽,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很冰冷的事实,道:“大概是没人教他, 涉事不深, 做事还不知道好坏。”
叶葶想说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但她开口前, 看到萧知珩闭眼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不说话了。他大概是着凉了,面色若有倦意,身上也透出一丝隐隐的病气来。
果然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叶葶握了握手里的琉璃瓶,感觉到了肩上的生命之重。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她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一边在脑子里研究2.0版驱寒汤。
人一旦有了盼头那就是不一样的,叶葶现在就感觉自己身上充满了干劲,恨不得马上回去煮它个八百锅驱寒汤。
一行人回到太子府,林德看到九皇子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但他见太子殿下没说什么,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笑眯眯地引人进府了
九皇子进来时,还有点恍惚,悄悄凑到叶葶身后,倒是规规矩矩地跟着。
林德细心,笑着说:“哟,九殿下是不是吃醉了酒?太子殿下,不如让奴才命人去煮醒酒汤?”
萧知珩点了点头,让人去安排了。
他这两日做的事有点多,有些劳神,眼下有些精神不济。他随意地把话交代完了之后,便去铜雀楼了。
叶葶回东暖阁的时候,跟在后面的春芽小声地提了一句,道:“殿下的面色好像是不大好。良媛要不要去看看?”
叶葶一脸的郁卒,道:“殿下是要去泡药浴,我去看什么?春芽啊,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这些东西可不行。”
春芽小声地反驳道:“可殿下又没禁行,说不好殿下就是想让良媛去伺候的呢?”
叶葶手动把春芽的嘴给闭上了。
其实她知道春芽心里在想什么。今日她们又见了苏三小姐一面,这丫头的心思通透,大概也觉得她如今的地位并不是很稳,所以想方设法劝她粘到太子殿下身上去。
估计是担心什么时候空降个太子妃,她这个良媛就混不下去了。
被寄予厚望的咸鱼压力真的好大。
回到东暖阁的时候,叶葶就拿着琉璃瓶研究,翻了几页医书,她就马不停蹄地架炉子,开始倒腾药罐子,脚边是两本她早就翻烂了的医书。
叶葶相当的投入,道:“春芽,你帮我把从前我用过的那些装草药的箱子拿来,我觉得有点不对,看看还缺了什么……”
春芽就去搬了个药箱过来,似乎是有些痛心疾首,“殿下在苏府也没吃东西,良媛怎么一回来就只惦记着煎药?”
叶葶没怎么听进去,注意力一直停留在琉璃瓶上。她在犹豫着要不要自己亲自试一试药,盯着通体黑红的草药,有点拿不定主意。
这药珍贵,九皇子也说了这东西已经绝迹了,搞不好世上仅此一株,祸祸完就没有了,不能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