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险至极,庆幸至极。
胤礽沉下脸,眼中杀意骤起。
他紧紧握着手中缰绳,按捺下胸口翻涌的弑杀欲.望,迅速调转马头往回奔,科尔沁草原地势平坦一望无际藏不住人的,若此人有同伙定还在远处,想来也不用多大功夫可能就会过来,不知还来不来得及搬救兵,倘若被追上了只怕不妙。
阿英这个人懒得很,即便对大草原向往喜爱也不该跑的这般远,想来许是参加了射猎,那么旁的人应该不会离得太远,只要能够和其他人会和获救的机会会大很多。
扭头看了看身后,果不其然,有几人正骑着马以极快的速度追来,为首者正是熟悉的人——冯殷。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科尔沁,莫非蒙古有人和明党合谋?真是如此的话怕要大事不妙。
思及此,胤礽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耳旁风刮得猛烈,几乎已经听不到旁的声音。
蓦然,前面出现一匹枣红马,马上的人正朝他这边过来,看到他还招招手。
胤礽看看四周只这一名少年,心顿时沉了沉,正要张嘴喊让他赶紧跑回去喊人,忽然见少年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高声喊了句姐姐。
胤礽眯了眯眼,心中忽然敲响警钟。
怎么突然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呢。
靠近的木塔迅速注意到追在后面的人,愣了愣:“姐姐,他们……”
“还不赶紧跑!停在这里等着被人抓吗?我可不会救你!”胤礽气得要死。
木塔眼睛一瞥就看到了他胸前的暗色,混在橘色的衣服上倒是不显眼,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们伤你了?”
胤礽懒得废话,“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姐姐回去搬救兵,我来断后。”木塔迅速做出决定,横马挡在前面,搭起三支箭就射了出去,冯殷等人追来的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
看着少年笔挺的背影,胤礽微怔,余光瞥了瞥少年背后零星的羽箭,将自己背后箭筒解下来扔了过去。
“你撑着,最多一炷香时间。”
说罢便策马飞速离开。
木塔凝视着风中翻飞的橘红色衣摆,转回身搭弓拉至满月,对准已经近前的冯殷,面孔狰狞到扭曲,咬牙切齿道:“谁准你杀她了!”
冯殷皱皱眉看着满脸暴躁的蒙古少年,用眼神示意手下去追。
那手下追出去没多远,一只箭便擦着马身扎进了地里,马匹受惊长嘶一声将背上之人掀了下来,那人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一圈,正要破口大骂,被冯殷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人已经跑远,再追也追不上了。
冯殷敛起眸中不悦,神情淡淡遗憾道:“看来你也看上这祸水了,我不杀她,让你杀你下得去手?”
本以为是个能成大事的,没想到还是败在儿女情长上,他是倒了几辈子血霉,摊上个少主老想着这档子事,找个有野心有能力的好苗子利用还是想着这档子事儿。
木塔敏锐抓住重点:“也?还有谁也看上了她?”
少年如同草原狼一般凶狠的目光一一划过冯殷和袁方的脸,连同其他小喽啰也没放过,“是你?还是你?”
冯殷眉心皱痕更深了几分,这少年不好掌控,弄不好怕是要扭头噬主。
“此女必须死,你若不舍得便不要妨碍我们。”
“你敢!”木塔厉声喝道,“等京城太子一死,她就是我的王妃,谁敢动她我就活剐了那人。”
冯殷赫赫轻笑:“难怪你兄长对你如此放心,你这般耽于情爱,再给你五十年都做不了这大草原的王。”
这话瞬间触了木塔逆鳞,他平生最恨别人拿他和长兄比较,怒极反笑道:“你,说,什,么!”
“咳咳!”
紧张的对峙中,袁方清清嗓子插到两人之中,打着圆场道:“都是自己人,二当家也别如此疾言厉色,年轻人嘛,总归是青涩带刺的,好好说就是了嘛。”
冯殷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双方不欢而散,为了不惹人怀疑,袁方递了支箭给木塔,示意他自己扎上去。
一行人迅速顺着来路离去。
木塔下马将自己周身弄得更狼狈一些,又压了压伤口使其更显狰狞些,然而,当他看到伤口中渗出的血呈现黑色时,瞬间脸色大变,当机立断把箭拔了出来,摸出随身的伤药吞了一粒解毒丸下去,坐在地上调息片刻又是一口黑血呕出。
此毒十分霸道,竟连解毒丸都没有用。
木塔用力锤了下地面,沾了血的俊俏脸庞充满了扭曲的恨意,“袁!方!好啊,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他向来忌惮冯殷,对一直笑呵呵的袁方却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没想到竟是栽到了阴沟里。
此番若不死,他必定将此人千刀万剐!
-------------------------------------
木塔被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脸色灰败气息微弱,蒙古大夫和康熙带来的太医一同诊治许久才让其清醒了片刻,只说是要见榕英。
胤礽进入蒙古包中,扑面便是浓烈的血腥气,伴随着剧毒腐蚀后鲜血中的腥臭味。
少年闭目仰躺在床上,赤裸的胸口微微起伏,胤礽刚在床边坐下他就睁开眼,目光直勾勾盯着他,不,应该说是盯着榕英。
木塔道:“我真舍不得你。”
胤礽额头青筋跳了跳,没说话。
“我好像还没叫过你的名字。”少年扯起嘴角笑了笑,眉眼弯弯,颇显稚气,“我打听了许久才知道,榕英……真好听,我想叫你阿英。”
胤礽冷着脸:“不行。”
“找我到底什么事,赶紧说,说完了就休息。”
木塔仰头看着床帐,眼底满是不甘心:“我快死了,只恨我识人不清,错把豺狼当绵羊。”
他眼睛突出,大口大口的黑血呕出来,像是要把全身的血都吐完。
胤礽眼皮一跳,直觉对方话中有话,赶紧拿手帕给他擦了擦,正要张口喊太医进来,濒死的少年突然回光返照一般猛地撑起身攥住他的手腕,力气极大,攥得胤礽仿佛听到了骨头摩擦的咯吱声。
“一定要小心我兄长,他勾结明党余孽!意图弑君!”
胤礽猛地瞪大眼,再要细问却见木塔直挺挺倒了下去,双目圆睁,死不瞑目,模样恐怖至极。
静默片刻,胤礽伸手合上少年眼帘,匆匆赶了出去。
第93章 夜半声 真假
木塔的死似乎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浪花, 他一直韬光养晦也没什么明面上的旧部,只有舒雅闻得死讯在其灵堂前哭的肝肠寸断,如今更是以木塔王子的未亡人自居, 整日里着一袭黑袍, 看向旁人的目光阴冷渗人,特别是在对着胤礽的时候, 更是仿佛要扑上来咬掉他一块肉。
胤礽对木塔的死确实有些触动, 但也仅仅只是对死去的木塔,而这个似乎对他的阿英抱着恶意的女人,他是不会容忍的,换了其他时候小心些就是了,如今多事之秋, 容不得他大意。
使了个小计策, 舒雅便被他父亲禁足在了帐中,只等皇帝一行人离蒙便带着女儿会自己的领地。
接见完蒙古各部大大小小的王公拜谒又花费了五日, 康熙便准备返京, 夜晚有一场大宴,满蒙宾客尽欢,只仁宪太后说是身子不爽利没有出席。
临行前依照惯例也要献哈达, 几名少年少女依次给众人缠于颈间, 轮到康熙时,众人看似喝茶吃酒放松惬意, 实则浑身都绷得紧紧,只等对方有所异动便暴起护驾,不料等到宴会结束一切都毫无异样。
胤礽隐晦的和康熙对视一眼,又对其他人做了个手势,表示按兵不动。
半夜睡得正熟, 外头隐隐传来奔走呼救声,康熙猛地坐起身,神色冷静没有贸然离开帐篷,只悄悄握住了藏在枕下的长剑,道:“外头何事喧哗?”
四名御前侍卫进了帐守卫,道:“有敌袭,皇上小心!”
“可知是何人所为?”
“回皇上的话,据报来人额前蓄发似是前朝余孽,般迪台吉被刺杀重伤,不少蒙古王公也被扣押,并且似乎有人与乱党串通。”
厚重的帘子猛地一掀,进来的是胤禔,掌中雪亮宝剑一串串血珠滑落,连脸颊都被溅上了几点血,浑身都裹挟着肃杀的气息。
“儿臣救驾来迟,请皇阿玛恕罪!”
康熙上前扶了把,握到的手臂处一片湿热粘腻,皱眉道:“怎么连你都伤着了,他们人很多?”
“还好,咱们的人也不少。”胤禔笑了笑,自己撕了片衣摆简单缠了一下,“是救台吉的时候不小心被砍了一刀,不碍事。”
“这么说,木塔临死前说的消息是假的?”康熙喃喃道。
胤禔摇摇头:“依儿子看不大像,大姐夫这么多年一向治下平和,对上恭谨,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人,没道理去赌这一把,如今这一遭丢了半条命,虽然被儿子救了一把,但能不能活还是个未知数,他那个弟弟瞧着倒确实是个有野心的,勾结乱臣贼子也不奇怪,临死前还试图把兄长拖下水也未可知,大姐姐至今没有子嗣,对丈夫幼弟向来关爱,他倒是下得了手。”
纯禧公主序齿大公主,却并非康熙亲生女儿,乃是恭亲王常宁长女,打小便被夭折了不少孩子的康熙抱进宫中抚养,她也确实带来了好福气,自她入宫,后宫中的公主皇子便陆陆续续开始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