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是?哪里不舒服你说。”胤礽无奈极了,只得暂且把药拿开,调整了个姿势让怀里的人靠得更舒服一些。
榕英只一瞬便错开眼,扑在他身上一动不动,闷闷开口:“不喝药。”
“烧还没退全,不喝药会难受,阿英舍得我为你担惊受怕?”胤礽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孩子一般哄着自己孩子气的妻子。
“……”
胤礽叹了口气,使个眼色让旁人都退了下去,然后自己合衣一同躺上了床,将榕英脑袋往里按了按,“不喝就不喝吧,睡醒了再喝,孤陪你一起睡。”
榕英脑袋还有些迟钝,愣愣的看着他,眼睛微微瞪圆跟只狐狸犬似的,逗得胤礽忍不住上手刮了刮她鼻子,宠溺道:“傻乎乎的,孤脸上开花了?”
“没……”榕英慢吞吞眨眼,身子靠过去些紧贴着,像是依赖母兽的小兽似的,“你就不怕被我染了病吗?”
“孤身体康健,不怕。”
默了片刻,榕英背地里嘀咕了两句,伸出一根指头戳戳他,“我喝就是了。”
讨厌的幼稚鬼,用这种卑鄙的方式要挟她,偏偏她还就吃这一套。
果然,胤礽脸上立刻露了笑:“阿英最乖了。”
榕英瞥他一眼,说道:“你也一起喝。”
胤礽动作一顿,眉梢轻轻一挑,欣然同意,塞了一勺咽下后又舀起一勺递到榕英嘴边,意思很明显了。
榕英瞅他良久,磨了磨牙后一口叼住勺子含进汤药,然后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下挺起身贴了上去,怔愣过后胤礽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反客为主的揽住人压了下去。
一碗药在两人调情般的互喂中见了底。
临近年关,天气愈发见冷,盐粒儿似的雪花飘飘洒洒许久不停歇,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榕英的病也时好时坏总好不利索,年宴的事自是不用她插手了,榕英也乐得清闲,成日里听听八卦逗逗孩子。
“这几日,林氏那儿闹得挺凶啊。”榕英抱着珊图里,饶有兴致的戳着婴儿娇嫩的面颊,漫不经心道。
侍候在旁的何嬷嬷一愣,脸色变了变,“是哪个长舌的在主子跟前嚼舌根子了?”
榕英笑笑,不甚在意:“毓庆宫怕是都传得沸沸扬扬了,本宫想不知道都难。”
她所说的正是当初林氏怀胎时跌的那一跤,当时事情被胤礽什么都不说将事情压了下来,林氏再不依不饶闹了几回也便不了了之了,谁知这几日不知打哪儿传出来的消息,说是那事同文竹轩的大阿哥有干系,林氏当时吃了多少苦头啊,听闻此事后自然咬上了文竹轩,誓要弄个明白。
胤礽这几日似乎受了康熙几次责骂,除了在榕英面前对别人鲜有好脸色,朝堂不平,后院又起了火,惹得他大发雷霆,林氏这才歇了气,却也以为太子爷是护着大李佳氏和阿克敦,心中笃定了那事跟她们有不可推脱的联系,背地里恨上了文竹轩那俩母子。
何嬷嬷皱皱眉头,心里暗想着那群奴才是缺教训了,面上不动声色劝道:“主子放宽心便是,左不过是下人胡乱传的谣言,竟敢闹到主子跟前扰了主子清净,主子您啊就安心养病,嬷嬷自会去敲打他们。”
珊图里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她,小嘴巴一张一张吐泡泡,时不时扯开嘴角露出粉嫩嫩的牙床,榕英满腔怜爱几乎化成水,刚想说什么喉间又是一紧,剧烈的咳嗽便控制不住的冲出了口。
榕英弓着脊背咳嗽的喘不上气来,勉力忍耐着将手中的孩子递出去:“把……咳咳……把珊图里……咳咳咳,抱……抱走……”
何嬷嬷连忙让乳母将孩子抱出去,上前去给榕英抚胸拍背,兰月也忙倒了杯水过来。
“这可怎么是好,老这么咳嗽嗓子都该咳坏了。”何嬷嬷忧心忡忡的用帕子给榕英擦拭唇角,对她这纠纠缠缠了快半月的风寒已是没了辙。
“不碍事。”榕英喘着气摆摆手,捧着杯盏喝了两口目光却倏的停顿了下来。
杯中清水澄澈透明,映衬着无暇的白瓷杯壁微微荡漾出一圈圈水波,她执杯的手正明显的颤抖着,宛如年迈的老妪。
她注意到了何嬷嬷自然不会忽略,还不及开口说什么,榕英突然猛的攥住她手腕,嗓音喑哑问道:“今年什么时候了?”
何嬷嬷和兰月都被她瞬间煞白的面容骇得不轻,急道:“主子糊涂了,今年是丁丑年,三十六年啊。”
是了,是三十六年,还有二十多年呢。
榕英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摆摆手道:“没事,睡糊涂了。”
见她神情不似作伪,何嬷嬷和兰月才松了口气。
“主子这一惊一乍的可把奴才吓得够呛。”兰月拍拍自己胸口,一脸的心有余悸。
这段日子榕英极易疲乏,哄着珊图里玩了会儿这会儿子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刚要起身去小憩片刻,彩玉从外面进来,福福身道:“主子,明月在外头候着,主子可要见一见?”
榕英动作微顿,蓦然想起来,今日正是明月离宫的日子,难怪往日里都会殷勤凑上来,今儿却没见着人影,眼前浮现那张黯然又努力堆叠起笑容的稚嫩脸庞,榕英心头一软,轻轻叹息,复又坐了回去。
“让她进来吧。”
未几,着一身嫩黄衣裙的明月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走进来,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主子。”
榕英抬抬手,“起吧。”
明月依言起身。
她今日穿的鲜嫩,梳了个小小的发髻,一半乌黑头发披散在身后,倒是跟稚嫩的少女模样脱了节,有几分要嫁人的架势了,只看着榕英的目光依旧是怯怯的,丝毫不敢逾越。
何嬷嬷与兰月、彩玉三人悄然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这生疏了不少的主仆二人。
“几时离宫?”榕英问。
明月双手交握在小腹前,身子微微弯下,回答:“回主子的话,下钥前离宫便可。”
从前她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现在这副拘谨的样子惹得榕英蹙起了眉头,指指身边的小马扎道:“过来坐这儿。”
听闻此话,明月倏的抬头,不可置信。
“怎么?还得本宫请你?”
“不不不!”明月几步上前,又轻轻的坐下,坐也只坐一半,掩饰似的垂头抹了抹眼睛。
“可有和托合齐碰过面?”
明月知晓她说的是自从当初他俩之事被爆出来之后,先觑了觑她脸色,见并无不虞才轻轻点头,嗯了一声:“见过四五次,不过并无久谈!”
榕英笑笑:“莫要惊慌,本宫就是随口问问,若他真因为当初一事跟你淡了,此人不嫁也罢。”
明月面上浮起些微尴尬之色,拿不准她话中是否有别的含义,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
榕英垂着眼摩挲腕间的玉镯,道:“过了这么久,本宫也无意计较什么,你这便要嫁人了,切记日后不可再同往昔般胡闹,虽说不是正室,上头无夫人压着,下头也无妾侍争宠,只要你自己聪明,好日子还长着。”
不知有多久未见主子这般亲切的与自己交谈叮嘱,明月怔愣之下,眼眶瞬时红了,嘴唇抖了许久也没说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胡乱点头。
见她这样,榕英哪儿还有什么气,左右就是小女儿动了情根心思多了些,往后也不在自己跟前了,榕英也不由生出些许怅惘,目光复杂看了红着眼拼命忍耐的明月许久。
须臾,榕英冲她招招手,人上前后榕英便拉住她右手,捋下腕间玉镯顺势戴到其手腕。
明月一愣,“这……主子……”
“主仆一场,本宫也没什么能给你的。”榕英松开手,朝里间抬抬下巴,“去把里面那只雕了梅花的匣子拿过来。”
明月看看手腕上碧色的镯子,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只好先去把匣子拿了过来。
榕英揉了揉隐隐抽痛的眉心,见她抱了匣子出来便道:“好歹是本宫院儿里出去的,嫁妆寒酸了叫人笑话,匣子里装了几张房契和零碎的银票,其余的都给你安置在宫外了,你自己去看,到时候别说本宫苛待了身边人。”
几句话的功夫,身边那小丫头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扑通跪在地上就开始抽噎着忏悔,榕英本就头疼,耐着性子哄了她几句便烦了,借口乏了把人支了下去。
往后的路再如何辉煌或是不堪也都是自己的选择,榕英不会再过问。
何嬷嬷扶她上了床,盖好被子,去拨了拨炉子里的银碳,感叹道:“主子心善。”
榕英侧身躺着,闭眼道:“想起了以前的日子罢了,若不是她心急,本宫原本能给她更好的,风风光光嫁做妻。”
可人家不稀罕,宁为心上人之妾,不做良家子之妻。
“随她去吧……”
声音渐渐弱下去,何嬷嬷合门离去,心里思忖着好容易停两日的药怕是又要端上日程了。
第69章 暴毙亡(已修) 打架
没等到过年, 毓庆宫的小李佳格格突发疾病暴毙,连带着腹中胎儿一道去了黄泉路,宫里头的人没有傻的, 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妨碍他们在背后悄悄嚼舌根, 直到被皇帝逮了几个出来当庭杖毙才纷纷吓得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