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当然还是先跟她娘白氏夫人问了个安,这才开口寒暄道:“表妹来了?这又是怎么了?”
秦芩也跟在穆清身边儿对着白氏夫人行礼问安,然后就安静地站在一边儿, 准备跟此前很多次一样,继续当一个安静的花瓶。
但她站着也不是随便站的, 而是有意无意地站在了穆清的右手边儿, 隐隐有种回护之意, 似乎对穆清右边儿肩膀上的伤口很是在意。
穆清见她如此, 不免也是十分感动, 心道这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子, 反倒是比阎红这个好歹算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妹还要更亲近懂事。
也不知道她表妹到底是怎么想的。
近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着孕的关系, 愈发依赖起白氏夫人了。
当然,若不是她这表姐昔年的积威在,恐怕她这位表妹更加依赖她——反正, 她也的确没有其他人可以依赖就是了。
不过之前她好歹还顾着脸面,虽然知道柳风最开始瞄准的就是穆清,但是自从穆清“成亲”,她也如愿嫁给了柳风之后,这个事儿就鲜少被提起了。
现在不知道为何,她又旧事重提,虽然没有直接来找穆清,但还是让她在哭诉中有了姓名……所以肯定又是柳风在搞事了。
果不其然,穆清一来,阎红就红着眼眶看着她,也不说话,就只是哭。
穆清对她这样子也习以为常。
之前还可能会说她几句。现在却因着她怀着孩子,还是本就很要紧的前几个月,真是一点儿顺心的事儿都没有,这就愈发让她有点儿不忍心苛责了。
她叹了口气,直接问她娘了:“阿娘,红儿这又怎么了?我方才在门口听了半耳朵,怎么竟说起胡话来了。”
白氏夫人苦笑道:“你都听见了还问什么……说起来还不是她跟她男人的那么点儿事儿。”
因着不幸早逝的那位嫁入了阎家的小姨妈的关系,白氏夫人平时就对阎红十分疼惜,现下阎红在孕期,她更是把这外甥女儿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就生怕她有个好歹,酿成终生遗憾。
饶是这样,她也还是受不了了。故此,提起那个柳风来,她不免也有点儿没好气了——说来说去,还是都怪老爷子脑子不清楚,千挑万选,弄到了家里来,还说给她家妙娘招个婿……
看看选的这个是个什么人。
因着阎红算是她从小看大的,虽然不是亲生女儿,也跟亲生的差不多。故此,对于最后不是穆清招了柳风做女婿,而是阎红招了这个事儿,她心里总是有着一种内疚——总感觉是阎红替穆清挡灾了似得。
她虽然没明说,但是穆清还是轻而易举地从她的言行举止中看出来了。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白氏夫人的这种直觉还是挺敏锐的。
穆清的确是躲过了一劫,而阎红也是真的接了盘——虽然说她们俩这情况严格说来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但是内中总也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
也是因着这一点儿,穆清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软——纠结反复得实在都有点儿不像她了。
现在也是,要不是因着阎红现在已经身怀有孕,还是胎像不稳的时候,实在是受不了什么刺激,她早就直接下猛药了。
可惜,她什么都没做,这位表妹就已经把自个儿折腾成这副鬼样子了,若是再来点儿猛烈的言辞,恐怕她就更加承受不住了。
到时候搞出人命来,穆清也实在是不忍心见到。
所谓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穆清看了看白氏夫人,果然见到她眼中也露出了同样的无奈。这么一来,她反倒也平静下来了——看,连她娘都没辙,那这位表妹这事儿,还真的就无解了。
只能徐徐图之了。
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吧。
不过有些事儿,还是得说清楚的。
想到了这里,穆清还是主动提起了话头:“红儿,柳月白说的那些混账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这男人是你自己选的……当然,中间也是出了这些变故,但是事已至此,你还是多爱惜自己些。”
阎红抽噎了一声,正想说点儿什么。还没等她开口,白氏夫人却直接打断了她,径直道:“也不必说这么多车轱辘话了。你们都是没经过事儿的,还是我老婆子说几句过来人的话。”
她都发话了,穆清和阎红当然就都齐齐闭嘴了。
阎红当然是因为自小儿对白氏夫人的孺慕之情,故此对白氏夫人的话是言听计从的。
穆清则是……因为昨日白氏夫人忽然的暴起。
从此之后,她觉得对于这位看着万事儿不操心的母亲大人还是要满怀敬意、慎重对待——毕竟谁也不知道,老太太看着佛系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犀利的内心。
见到穆清和阎红两姐妹态度都很端正,白氏夫人感觉很满意。她也无意卖关子,索性直接说了——
“红儿你现在不只是已经嫁为人\妻了,还将要为人母。你肚子里这孩子呢?之前也请了郎中给你瞧了,你便就是再不爱惜身子,但若是再这么为了那么个男人作践自己,那真是死了也白死……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怎么到了这男人的事儿上,如此拎不清了?”
白氏夫人一开口,就直接奔着主题,虽然语气还算温和,但是内容却十分劲爆,毫不留情地直接透过现象直指本质。
不单是阎红当场被震住,便就是穆清和秦芩,也不由得愣在当场——这实在是,非常有穆家当家主母的风格了。
果然,白氏夫人不愧是白氏夫人,关键时刻,还是很给力的。
白氏夫人一边儿说,一边儿看着她们三个小姑娘的表情。对于她们的震惊或是愣怔,都见怪不怪——反正,她一早就已经给她们三个打上了标签。
不管聪明还是蠢钝、温和还是泼辣,包括她最引以为自豪的宝贝女儿妙娘,说起来也不过都是些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穆清跟阎红两个,虽然成亲了,但是那俩男的似乎都不怎么样。
秦芩更是连亲都没有定。听说这孩子跟阎红一样,自幼都没有亲娘,白氏夫人不免又起了心思——因着阎红生母那事儿,白氏夫人对着她们俩这样的自幼失母的小姑娘总是多了几分怜惜的。
因着这份怜惜,她才想着把自己人生的经验、特别是婚姻的经验传授给她们,正好今儿三个姑娘都在,她索性就一起说了。
“不管是谁的儿子,只要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是要管你叫娘。趁着现在看清楚这人是个什么样的孬种,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儿。”
她言简意赅,从女子身份角色的转换到婚姻生活中如何能够不受到伤害都浓缩在几句话里。
以她的身份地位,原本就不需要解释。
事实上,肯说这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就已经是不把她们当做外人了。
穆清还倒是罢了,毕竟是她亲生闺女,这种话,早晚都是要教的。
但是阎红跟秦芩,她就纯粹是出于对失孤女孩儿的怜爱才顺带着一起教了。
不过她毕竟不是专门管教书育人的夫子,这种事儿,更多的是一种人生经验的介绍,说是说了,但是效果如何,还是要看听者自己的领悟与造化了。
穆清这种活了两辈子的人,听起来当然觉得十分好,简单又深刻,说得非常对——甚至她还能更超前。
孩子就算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也不一定就跟你一心儿,古往今来多少不孝孽子,指望谁,都不如指望自己。
这种观点,在现代女性中十分普遍,甚至还有些女性比这样的想法还超前,但是在这里,在这个原本就是一本书演化出来的古代世界里,说这些实在就是太超前了。
也就白氏夫人这样过了大半辈子、活得挺明白、想得很清楚的豪门老太太才能有这么清楚的想法。
像是阎红,甚至连饱读诗书、聪慧过人的秦芩,恐怕都不太能理解……至少原著里头,她们这样的女性是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和理解的。
不然,也不会甘愿成为柳风后宫的一员了。
穆清心中微微叹息,却也知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
白氏夫人原本也不过只是个经验分享。分享出来之后,她们这些小姑娘到底听还是不听,就不是她关心的内容了。
总之,她说完了她想说的话,也不管阎红是不是又在发愣,就开始关心起穆清跟秦芩的伤病来。
首先还是先问了问穆清的伤势:“妙娘你肩上的伤口如何了?还痛不痛?头呢?还晕不晕?”
穆清忙笑道:“阿娘终于想起妙娘了……没事儿,睡了一晚上,好多了,昨儿让阿娘担忧,妙娘实在是不孝,今儿一早起来,就赶着来给阿娘问安了。”
白氏夫人听得她噼里啪啦说了一段,不由得放下了心,同时也猜到了穆清昨天多半是装病。
不过,为了她跟穆老爷的事儿,肯做到这种地步,也是难为这孩子了。
白氏夫人心里头门儿清,看着穆清的目光不免就愈发复杂。她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穆清的左手,示意她坐过来一些,然后就问起了秦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