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骁愣了半晌,惊慌失措地看向纪湫,“你不要信他!”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出其他的辩解。
这般百口莫辩的境况,让纪骁相当无地自容,他此刻十分憎恨自己,怎么就没法朝那个人反驳一句!?是他嘴太笨了么!
纪湫很显然没怎么在意这件事,旁若无人地向商皑问起。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商皑良久过后,仿佛动了动唇,有所犹豫,最终却仍是未发一言。
纪湫想大概他不会说了,正欲作罢,忽然看见前方尽头遥遥出现一道人影,她顷刻间重新迎上商皑的眼睛,语气严肃地告诫起来,“我有必要提醒你,你现在的职责是随时在我身边,听从我的命令,而非想去哪就去哪,让我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身侧又传来纪骁愤怒的附和,“就是!目无尊卑,我现在连衣服都没穿的了!”最后还是要为几件衣服过不去。
然而纪骁的话并未传到纪湫的耳朵里。
此刻纪湫的注意力正集中在慢慢走过来的陌生脸孔上。
少年大概十六岁的年纪,亚洲人骨像,皮肤微黑,身高约莫只有一米七,还没长开,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背后的眼睛死气沉沉的。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在纪湫面前站定,“六姐,你回来了。”
刚好一束光打下来,反在他的镜片上,无法让人看透他的情绪。
纪湫点头笑了笑,以免犯错没有多说,“准备去哪?”
少年声音寡淡,“去大哥那里报道,和阿序一起。”
一五一十地回答完毕,背后响起了贺初序的声音,“郑惊渡,你走这么快干嘛,不是说好了等我么。”
张扬的声音在看见纪湫后陡然一滞,贺初序表情随之柔和起来。
“姐,你也在啊。”
纪湫打过招呼,重新望向面前的黑发少年。
原来这就是排行第十的少年天才郑惊渡。
正待她整理有关郑惊渡的信息时,又听贺初序道,“我们去找大哥,你跟我们去么?”
纪湫一想起孟兰宴还心有余悸,“我就不去了。”
郑惊渡机械般的声音响起,“可是大哥要让我们都去,说是有东西要给,有事情要交代。”
贺初序鄙夷地看着这个实心眼,抬眸又对纪湫笑起来,“六姐这是打算去健身房吧,都准备好了,就别耽误了。东西我顺带就给你捎回来了,事情的话……大概也就是你下一次的任务吧。”
下一次任务?
纪湫忽而一震。
想起之前被提及过的消息——前往R国欺骗某政要之子。
身边沉默着的商皑眉梢微压,手指往内蜷了蜷。
郑惊渡毫无察觉地扫视贺初序,“那你还不如直接下午的时候给了,晚餐的时候大家不是要开洗尘宴么。到时候大哥肯定会详细讨论任务。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来来回回地打扰六姐,你不累,人家也累。”
郑惊渡讲话毫无讽刺之意,平淡的语气,倒像是在叙述事实。
被当众拆穿小心思,贺初序恨不得把郑惊渡的嘴给捂住,尴尬地对纪湫展露一个微笑,“也对,那我们晚上见了。”
贺初序恨不得赶紧离开,话说完连忙就走了几步,到了前面廊柱前,却发现郑惊渡还站在原地,皱着眉打量着什么。
顺着目光看去,看见了商皑那张可恶的嘴脸。
贺初序皱了眉,走过去,就听见郑惊渡向商皑问道,“你是谁,我之前并没有见过你。”
纪骁,“我是新来的……”
郑惊渡,“没问你。”
纪骁:……
同样是新来的,为什么我就不能有姓名。
商皑看着跟前脸都没长开的少年,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眉目沉敛着,像静水深流的海,迎着少年的不善的目光,同样报以审视。
显然他厌恶与这些人打交道,也不愿亵渎了自己的姓名。
豺狼走狗,不配。
贺初序看他仍旧如此目中无人,不禁哈哈冷笑一番,悠哉悠哉上前冷嘲热讽。
“这就是之前跟你提过的,大名鼎鼎的商总商皑啊。”贺初序眼角余光讥讽地扫过商皑,“上次商总一顿操作猛如虎破了自家的墙,那手段和技术名副其实。”
郑惊渡表情有了变化,幽深的眼睛从下方看去,有几分敌意,“原来是正主。”
幽幽的语气,听得人毛骨悚然。
贺初序顺着话继续不依不饶,“那是,商总不愧是成大事者,这些天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很是坚强,你瞧着脸都白的发青了。”
虚情假意地拍了拍商皑肩膀,凑近而去,故作关怀语气。
“真不舒服就去拿药吃,我们这里别的不多,就是药多。不是我劝你,下等奴隶的工作哪里做得完啊,身体是本钱,还是先保命要紧。”
一句话几个弯,字字都是刺。
说他是下等奴隶,提醒他吃了H315已是半残疾,提他曾经背叛过自己的集团……
贺初序说了这么多,商皑神色依然未有变化,泰然自若,眉目沉稳,并没有流露任何被影响的痕迹。
贺初序也没在意,他了解商皑性格,吃了H315难受得死去活来也没吭一声的人,几句嘲讽又能奈他如何。
不过将对方悲惨可怜的处境堂而皇之昭告天下,还是挺让他解气的。
贺初序一笑而过,拉着郑惊渡跟纪湫告辞。
等他们走远,纪湫沉吟半刻,身边的纪骁眨巴着眼睛上前来,凑到商皑跟前。
“不会吧,商皑你叛变了?连商氏的机密都给别人啦!?”
商皑懒得搭理,却一转目光就撞上了纪湫的眼睛。
纪湫那双杏眼漆黑,正沉默地望着他。
商皑骤然间喉结滚了滚,视线扫落。
过了会,纪湫走到商皑面前,“送我去健身房。”
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纪骁如遭雷击,顿时诧异,“不都是我给你开车的吗!不行,我去。”
纪湫没看他,“你不是没有衣服穿么。”
纪骁被堵得哑口无言,半晌之后才嘟囔着:“他没睡觉……疲劳驾驶……”
然而这个时候,纪湫已经和商皑走远了。
健身房里,负责私教的工作人员一看见纪湫,就为她准备好了独立单间。
这里的工作人员都身兼格斗技能,随时准备当这些高层的陪练。
看着一身腱子肉的东南亚男性,纪湫谢绝了泰拳师傅的教导,开启跑步机匀速运动。
商皑在边上像个架子,左手拿水,右手拿毛巾。
他没看纪湫,长睫垂覆,像是在思考什么。
二十分钟后,纪湫从跑步机上下来,从商皑手里拿过毛巾擦了擦汗。
“你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商皑冷淡的目光让纪湫浑身都凉快不少。
“你还有多久。”
纪湫看他半秒,心里思量是否又触及到了他的什么底线。
“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商皑“嗯”了一声,当真就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纪湫看着他脚不点地的背影,擦汗的动作愣在半路。
腹诽着收回目光,又到边上装模作样地练了几样器材,同时吩咐工作人员联系临时司机。
商皑原路跑步返回,速度远比纪湫在跑步机上的快多了。
开车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也没超多少。
最终找到训练场的时候,用了四十分钟。
按照雷恩之前的话,商皑需要在三楼的办公室找尼克,让他安排实战比试。
组织里有两套晋升模式。
普遍使用的A模式采取从目标等级排名末位逐次对战,优胜劣汰。
可九等要想升级,就必须要跳级对战。
上次他面对的选手,是七等中的第一名。
说得头头是道,但其实荒谬至极,这跟禁止九等晋级又有什么区别。商皑有理由相信,这些人八成就是故意为难九等,临时编的一套规则来糊弄他。
不过他后来依旧打败七等中的第一名,晋升了八等。
而现在,商皑要与六等的第一名进行比试。
昨晚,他在公共开放训练区域打了一晚上沙袋,为的就是今天。
他的要求很高,绝不仅仅只是晋升到七等这么简单。
商皑正要敲门,一个栗色头发的男子就从里面出来了。
两人打了个照面。
叫尼克的男人,眼窝极深,瘦骨嶙峋,打量着人的时候,有种古怪的蔑视。
他看见了商皑,却未搭理,径直拿着文件往前走,态度傲慢。
商皑说明了来意。
尼克在前面不咸不淡地慨叹,“今天安德鲁不在。”
商皑:“那他在哪里。”
尼克走得很快,“不知道。”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大训练室的走廊。
整个二层四个大擂台,器材完备,与走廊仅隔了一面玻璃,里面的境况清晰可见。
尼克漫不经心,走得大摇大摆。
区区九等,已破例升了八等,再容他继续,岂不是坏了这么多年不成文的规矩?
自上一任领袖开始,就从来没有九等升级成功过。试想,如果一个九级都能挤进自己的阶级,那这个阶级注定将不复往日高贵难攀,甚至还会在背地里遭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