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没想到白锦儿会贸然出现,但来者是客,她总不能拒之门外,只得收下对方礼物,淡淡道:“多谢。”
正要把她丢给下人应酬,白锦儿却拼力挤到跟前来,低眉道:“姐姐,我一身不足为虑,可侯爷他是真心爱你的,这些时日离了你,侯爷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几乎成了废人。我知你怨我良多,但,好歹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去看看侯爷吧。”
这算什么,以退为进,来逼她原谅?
崔氏素日最是好性,可她绝不容许有人在女儿的婚宴上搅局,无论对方是否恶意,当即冷哂道:“阮侯爷早已给了放妻书,如今我俩桥归桥,路归路,他过得好不好,是否寝食难安,都与我不相干。”
白锦儿还想再劝,徐夫人听出话里的苗头来,却讥讽道:“你就是白夫人吧?哦,不对,连个姨娘都没挣上,更别说夫人了。”
白锦儿脸色涨红,正要分辩,徐夫人却照脸啐她一口,“呸!崔姐姐是你哪门子的姐姐,也值得你这般呼来喝去的?自己一身的狐骚味藏不住,倒来这里扮什么贤良体贴,你怎知阮侯爷睡不着觉,难不成你夜夜和他共寝?”
又亲热挽起崔氏手臂,“姐姐,咱们走,不必理会外人。”
白锦儿何曾听过这般言语,眼泪不自觉地从眶中淌下——她是真心想劝崔氏回头,也是真心希望阮行止能过得好,但,为何这两个人都不能体谅她的苦心呢?
在场宾客原本不识这女子的身份,及至听了方才一番言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她就是那外室吧?长得真有几分水秀,难怪长亭侯会为其着迷。”
“什么水秀,不过是狐媚猖狂惯会勾引男人罢了,没看她一口一个多年夫妻的,谁和谁多年夫妻?她跟阮侯爷结识的时间更早些,分明是暗通款曲、男盗女娼,只瞒着崔夫人一人罢了。我要是崔夫人,老早将人打出去,鬼才见她!”
白锦儿再也忍耐不得,用袖子盖住面庞,匆匆转身离去。
阮林絮远远站着,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可终究没敢出面解围——娘已经成了笑话,难道她也要上去遭人耻笑么?
她张了张嘴,想叫住白锦儿,让她到这里暂避一避,但,脚步却始终停滞不前。
此刻她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为娘亲的窘迫,也为自身的软弱。她们本可以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家子,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
吹锣打鼓夹杂着一阵鞭炮响,花轿姗姗来迟。
阮志胤休息了半个时辰,此刻已经恢复精力,唯独胸口处还隐隐作痛——这程世子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太厉害了。
阮志胤并不怪妹夫下手过重,反而十分钦佩,若非这样的男儿,如何能保护好自家妹妹?
现在他可以放心将春儿交给他了。
当然背新娘上花轿还是做哥哥的职责,这个不能让程栩代劳。
阮志胤小心翼翼弯腰,让妹妹稳稳地坐到背上,一面颐指气使地叮嘱那几个宫婢,要好好提着裙摆,万不可溅到地上,一点灰都沾不得。
众宫娥:……哪有这样当哥哥的,太严格了吧?
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她们也只好尽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待阮林春坐上花轿之后,还体贴地为她将裙摆整理好,齐声道:“恭送小姐。”
阮林春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好像自己真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每日只需弹弹琴念念诗就行——多尊贵体面。
眼看花轿就要启程,阮林春忽然想起,不晓得程栩是骑马还是乘轿,正要掀开帘子瞧瞧,喜娘连忙按住,“姑娘,不可不可。”
到最后她也没目睹程栩驰骋马背的英姿,阮林春深觉遗憾——明明两人就隔着一道纱帘,她却只能听到哒哒的马蹄。
真可谓咫尺天涯。
花轿在平国公府门前落定,阮林春盖着头纱静候人来拉她,这回就用不着哥哥了,应该是程栩亲自动身吧?
斜刺里伸出一只宽大柔软的手掌,阮林春稳稳地握住,与其说程栩拉她下轿,不如说她主动走到程栩身边。
她终究不愿见他太过劳累。
程栩自然感念她的心意,莞尔一笑,露出细白的牙齿。阮林春虽然看不见,在场诸人却纷纷觉得被闪瞎了眼——原来程世子也是会笑的,还以为他是座冰山成精呢!
可见只是没遇着合适的人。
礼堂里红烛高烧,四角都挂着鲜艳的灯笼,满目喜气。
到了这个时候,阮林春却紧张得把崔氏提前教导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胳膊腿儿亦不听使唤,就连司仪口中的话都缥缈如在云端,半点不能引起她的反应。
好在程栩牵着她的手就没松开过,在他的引领下,阮林春总算机械地完成一系列拜堂的步骤。
最后就是送入洞房了。
平国公程彦素来威严,府里自然不像崔家那样一团和气,加上都知道世子爷有病,如今看着好了,谁知道会不会再发作?于是只象征性地闹一闹洞房就够了,连几个生性诙谐的旁支子弟也不敢多逗留,生怕惹得程栩不悦。
阮林春于是静静地坐在拔步床上,等着程栩来掀盖头,屋子充斥着一股奇异的香气,不是花椒那种冲鼻的气味,而是……像她那日用的玫瑰花水。
看来程栩对幽会有很强的执念,正式圆房都要营造出一种暧昧的氛围。
实话实说,阮林春还挺喜欢的。
不多时,房中响起细微的脚步,她闻到程栩身上的酒气,“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薄醉时的世子爷显得更为拘谨,似乎手脚都无处安放。
阮林春只好主动邀请,“你坐吧。”
心想难不成要她提醒程栩来掀盖头?这也太囧了吧……
好在程栩这点本能还是有的,目光扫过一旁的喜秤,于是信手执起,轻轻将那块红布挑落。
一张眉梢含春的娇颜面容映入眼帘。
程栩都快看呆了,吃吃道:“娘子,你真美。”
阮林春心想这人还真是有本事,醉了都不忘恭维她——不过,也可能程栩心里正是这么想的。
果然情人眼里能出西施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阮林春亦垂首施礼,“多谢夫君夸赞。”
好像太严肃了点,算了不管那么多了。接下来,是该喝交杯酒……还是圆房?阮林春对行周公之礼没什么抵触,而且出嫁前崔氏还专门找了几张秘戏避火图供她研习,现在她都可以称得上半个老司机了——当然是纸上谈兵的那种。
然而毕竟是人生头一遭,阮林春还是尽量表现得纯洁点,女孩子太主动往往是会吃亏的。
她就等着程栩什么时候伸出咸猪手。
然而此人似乎比她还纯洁,但见程栩一拍脑袋,恍然道:“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别的。”
说罢掀起那张大红褥单,宽绰的拔步床面上,满满都是零星散落的松子糖,兼有些枣子栗子之类——都是阮林春年前亲自动手做的,程栩没舍得吃完,放到现在。
幸好是些干果,不易过期,否则此刻闻到的就不是花香,而是霉味了。
但就算知晓程栩特意为她安排撒帐之俗,阮林春脸上还是很有些窘,难道夜里要垫这些睡觉,确定睡得着吗?还是,要拿来当下酒菜……
正要问问对方什么时候饮交杯酒,程栩的俊脸忽然凑上来,继而用那冰凉的唇含住阮林春的红唇。
一股清甜冷冽的液体随即涌来。
阮林春差点呛住,心想交杯酒原来有这种喝法?是程栩太开放还是她太保守?
这个姿势自然是饮不了太多的,多余的酒液沿着阮林春娇艳红唇蜿蜒躺下,而程栩这个小气鬼却舍不得浪费一丝一毫,沿着唇畔一直舔到她细腻脖颈,似要将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肉都侵占殆尽。
他好会啊……阮林春开始觉得身子软乎乎的了。其实她一开始对圆房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程栩起初在她眼里和半个废人差不多,如今虽在逐渐好转,可一口吃不成大胖子,今日不成,可以改日。
哪晓得程栩比她还要心急,好像她是那市面上卖的嫩豆腐,当天若不吃完,第二天就会化成水似的。
阮林春感觉到他在自己身上又舔又咬,跟细犬似的,隔着衣裳,越发觉得发痒,忍不住将他推了把。
结果程栩就噗通掉到地上去了,委屈地望着上方,“娘子,你不要我……”
阮林春望着那双朦胧醉眼,心肠难免为之软化,只得披衣下床,伸手去拉他,“行了,别怄气了,我不是存心的。”
话还没说完,足下便被人绊了一跤,直直往前栽去——还好这喜房里铺了一层厚厚的波斯绒地毯,缓冲了压力,半点也不觉得疼。
阮林春正在想自己为何如此倒霉,就见程栩狡猾地一笑,舔着唇缓缓靠近,“娘子,这可是你主动引诱我的。”
阮林春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急于寻求支撑,仓促里把程栩的裤腿给勾住了,现在衣衫半褪,俨然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话说,主动引诱的那个是他才对吧……阮林春正要说话,双唇再度被人封住,这回却没有酒,有的只是香甜的触感与温热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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