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每天都要精心沐发,还在水里偷偷掺入灵泉,可也不敢过多,怕效果太好,反被人当成妖孽。
除此之外,还要用各式各样的香膏养护,光长长不行,还得和从前一样乌黑柔亮有光泽,她希望当自己再出现在顾誉眼前时,呈现的是最美的自己。
这日阮林絮沐浴完之后,让侍女画墨将梳妆匣上的油膏取来,画墨却道:“已经用完了。”
阮林絮柳眉一轩,“这么快?”
随即想起,她用的胭脂水粉一向是自制的——市面上的多含铅粉,她可不放心。
近来事忙,便顾不上这项,存在空间里的那些也不便取出来,加上她最近勤于沐浴,用得自然就快了。
阮林絮歪着头想了想,“那就借用二姐姐的也是一样。”
她记得皇后就赏了阮林春几瓶江浙产的桂花油,进贡用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反正那人也不爱妆饰,何必白放着浪费呢?
画墨脸上却有些忐忑,因两位小姐关系不好,她甚少跟那边的人走动,怕讨个没脸,况且,既是皇后赏的,怎么能轻易讨要呢?二小姐倘若不肯,她还能强取豪夺?
阮林絮沉下脸,“不中用的东西!”
这阮林春才回来几日,倒是个个都怕了她,生怕讨不着便宜惹一身骚——不就是攀了平国公府这门亲事吗?明摆着当寡妇去的,她倒有能耐耍横。
阮林絮本来也不是非要借头油不可,但不蒸馒头争口气,下人们越这般,她越是气不忿,当下二话不说,随手取了件帷帽罩在颅顶,按着湿漉漉的秀发朝门外走去。
阮林春不在家,紫云守在门口,见她来轻轻蹲了个福,笑道:“我们小姐往国公府去了,三姑娘改天再来吧。”
阮林絮硬邦邦的道:“不用,我就是来借点东西。”
说罢,不顾紫云拦阻,径自闯了进去,果不其然,那桂花头油就放在窗台上,连瓶盖都未动过——就说山猪吃不惯细糠,她那种人哪配用好东西?
阮林絮心满意足地揣入怀中,正要离去,忽然瞥见桌底下的物事格外眼熟,是一瓶开了封的药酒。
这不是她亲自酿的么?她认得这个味道,灵泉水独有的清冽甘甜。
阮林絮只觉一股无名火冲上头顶,还以为那人多么清高自重,结果呢,却偷偷摸摸暗度陈仓。
这还不算,阮林絮往床底扫了一眼,赫然见到几个用破布和棉花做的人偶,上头还稀稀落落插着几枚细针,这不是民间俗传的厌胜之术么?
可巧阮林春从程家回来,听紫云说有不速之客闯入,当即皱起眉头,“三妹,你这是干什么,自家人倒做起了贼?”
阮林絮冷笑,“二姐还有脸说,我倒要问问你,这药酒几时到了你手里?”
阮林春看着她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东西,心里便知晓,这定是埋在桂花树下的那坛酒被发现了。
原是为给程栩治病用的,阮林春分毫未动,自然光明正大,“这是母亲给我的。”
阮林絮尖声道:“我不信!你私自拿我的东西,你分明是个贼!”
适才两人争执间,紫云悄悄去通知了崔氏,崔氏赶到,正听见阮林絮的话,当即呵斥道:“絮儿,不许这样没大没小,春儿是你姐姐!”
阮林絮满脸委屈,“是姐姐偷拿了我的东西,我气不忿才说了两句重话,您不信,只管问她去。”
阮林春不得不佩服她这手变脸的绝活,看来阮林絮真是装惯了乖的,和白锦儿一脉相承——不愧是母女。
崔氏问清始末,扶了扶额头,“的确是我给春儿的,没和你说一声,你也用不着大呼小叫的呀!”
崔氏不知灵泉水的妙用,自然就不能理解,阮林絮会将药酒看得那样珍惜——不知怎的,她就是不愿让阮林春拣了便宜,仿佛她若是好过了,自己就会不好似的。
阮林絮愤愤道:“那这些偶人怎么说,二姐利用巫蛊做法,设计诅咒于我,这在母亲看来也无关紧要么?”
她越想越觉得肯定,自己数次倒霉,多半是阮林春暗地作法的缘故,否则,怎会那样巧,两次进空间都被天雷劈中,这分明是邪术。
阮林春:……
这姑娘是有被害妄想症吗?
她懒得跟神经病较劲,任凭崔氏出面解释,“这是春儿练习针法用的布偶,平国公世子卧病在床,不良于行,春儿只是想略尽绵力。”
阮林絮咬着嘴唇,她可不信阮林春懂医术,不过是为了哄骗崔氏的托辞,说是针对自己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些——如今她只是烧毁了头发,下一次,只怕这人就该要自己的命了。
阮林春可不像崔氏那样脾气柔和,而是干脆利索的道:“你就算疑心也要讲证据,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我要设坛诅咒你,总得把你的生辰八字刻上去吧,不然,小鬼们岂认得哪间是你的闺房,保不齐跑到茅坑里去了,那还诅咒个屁!”
她庆幸自己有个乡间来的身份,凭她怎么粗俗,崔氏都不会计较,反而越发怜悯她从前的遭遇——本来好好的根苗,都是被赵喜平那家人带坏了,这些天杀的!
果不其然,阮林絮听了这顿辛辣直白的讽刺,气得脸都白了,偏偏她所学的都是文词雅句,论吵架,一百个她都不是阮林春的对手。
见她翻起眼睛,似乎又要晕倒,阮林春越发冷声,“适才三妹所言,说我偷你的药酒,可我分明是告知过母亲的,倒是三妹二话不说来我房里拿皇后娘娘的赏赐,敢问可曾禀报谁人?”
阮林絮哑然,她想着一家子姊妹,阮林春自然不会跟她计较,崔氏也不会容她计较,况且,她自己不是也没用么?
但是阮林絮先声夺人骂姐姐是贼,已经在崔氏心中降低了不少印象分,这会子任凭她如何辩白,崔氏都觉得她故意找茬,而非单纯取用东西。
作为三房主母,崔氏比谁都希望两个女孩子和睦相处,无论是否亲生,她都不会亏待。
但,自从春儿回家之后,絮儿的脾气是越来越焦躁了,似乎一点就着,就算是因为妒忌,可情绪浓重到这种程度,那也不容小觑。
看来有必要磨一磨她的性子,崔氏道:“林絮,从今日起到年底,你都留在府中好好养病,无事就不必出去了。”
倘若大皇子真有心纳絮儿为妃,崔氏更不能让旁人看阮家的笑话,阮家的女孩子无论容貌才学如何,为人至少得光明磊落,这才是君子的行事。
阮林絮仍有些不服气,可见崔氏辞色俱厉,只好勉强答应下来——这跟变相禁足有什么两样?
至于阮林春,崔氏看她一眼,叹道:“你妹妹不懂事,无须与她计较,她只是个孩子。”
现在想想,倒觉得乡间生活并非坏事,絮儿自幼锦衣玉食,结果变得这般骄纵,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倒是春儿虽说不曾读书,可是眉宇间的那种落落大方,是阮家几个女孩子都没有的。
阮林春笑道:“我当然不会介意。”
阮林絮确实是个宠坏了的孩子,又顺风顺水惯了,所以,对于她口头上的一些冒犯,阮林春才懒得放在心上;但,倘若阮林絮还想干些别的,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不过阮林絮的话仿佛透露了点什么,她直言自己用巫蛊害人,可见阮林絮自己都觉得倒霉得有些不正常,这是为什么呢?
仔细想想,似乎自从程栩的身子慢慢康复开始,阮林絮的运气就不怎么好了,不但将崔氏的耐心消磨殆尽,如今更落得禁足府中的凄煌境地,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阮林春心头突突一跳。
*
晚上阮行止回来,崔氏跟他说起白日的纠纷,语气里颇有清官难断家务事的无奈,“我看,不如将絮儿送回赵家去罢了,横竖咱们养了这些年,不算亏待,赵家能理解的。”
阮行止正解着官服的手不禁一僵,他当然不能告诉崔氏,那其实是他的女儿——白锦儿身份未明,又是罪臣之后,阮行止怎么也不能将她接回府来,坏了自己的前程。
正因如此,他也答应了白氏,会将絮儿留在身边好好栽培,也不枉她对自己情深一场。
阮行止按着崔氏的肩膀,柔声道:“絮儿一向视你为亲母,又怎舍得离你而去,如今虽爱闹些别扭,不过是孩童脾气罢了,过两天就好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肯舍了大皇子这门亲,倘絮儿不以阮氏女的名义嫁过去,那他还能得什么好处,赵喜平那个粗人,哪里配当未来国丈。
崔氏并不知丈夫的思虑,可是心里也烦乱着,眼看丈夫如常那般要褪她的衣裳,她却按住他的手,“你到别处去歇吧。”
阮行止是个生性多情的人,可是对家宅却管得极严,不管外室如何,府里他只留两个侍妾,并崔氏这位嫡妻,一个月里头也必定有十天歇在崔氏房里。因此,那些同僚都说他是个难得的规矩人。
崔氏更不曾发觉他的伪装。因此这回的拒绝实出阮行止意料之外,说实话,崔氏虽然木讷了点,床笫间略微缺少风情,可那种端方净美之姿还是挺吸引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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