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像是有根线拉着,一直想往上翘。
陆璐抿了一下嘴,拎着裙摆,跟在五八的身后,踏上青石板。
走进那片竹林,她就听到了五一的声音。
“主上,我错了!五一再也不多嘴了!”
苏舜玉淡定道:“我没说你做错了什么啊。唉,我不在,看看你都退步成什么样了,这样吧,你再负重跑个五公里吧。”
五八推开门,从陆璐那个角度,恰好可以看清院子内的情况。
苏舜玉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桌上摆着茶水点心,脚下是两只昏昏欲睡的疾风兽。
而他正对面,便是举着一块巨石练习深蹲的五一。
五一一张黑脸涨得通红,满头大汗,铜铃般的大眼睛此时竟然有几分水气,七尺大汉看上去竟然要哭了。
骤然看到陆璐,五一眼睛一亮,惊喜道:“陆姑娘,你总算来了。”
苏舜玉饮茶的动作一顿,眼睛闪过一丝不自在,他慢慢放下茶杯轻轻咳了咳,“来啦。”
“嘭”的一声,五一放下巨石。
苏舜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五一一顿,转头看向陆璐。
被一个熊一样的男人可怜巴巴地盯着,陆璐干笑着挠了挠脸颊,上前几步,坐到苏舜玉旁边。
“一大早就训练啊。”
苏舜玉点点头,除了陆璐刚进门时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就再也没停在她身上过,“他们太过懒散,今天恰好我有空,便操练一下。”
缁衣卫们:……不,主上你说谎!我们每天都有在修炼!
陆璐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昨天发生的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了,”陆璐终于找到一个话题,道:“你身体好一点了吗?”
苏舜玉低下头看茶杯,“还好。”
“哦,这样啊,那就好。”
陆璐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空气凝滞,气氛又微妙起来。
五大三粗的缁衣卫们也察觉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息,面面相觑。但是都因为怕主上公报私仇,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就在苏舜玉想着说些什么的时候,赵锦凌抱着医箱,风风火火地走过来。
几乎凝固的气氛,在赵锦凌推开门的那一刻,被瞬间打破。
赵锦凌进门的那一瞬间,低头抿茶的两人僵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哦,都在呢。我来给你换个药,”赵锦凌大咧咧地坐在苏舜玉对面,将药箱放在桌上。
赵锦凌扭过头,对陆璐道;“对了,陆姑娘,今天一大早我刚得到消息说,玉家家主很可能就在京都。玉家主神出鬼没,最不喜欢与世家相处,等会儿我们化装,分两路寻找。”
陆璐点点头,“好。”
修复苏舜玉灵台所必要的火髓珠就在玉家主手里。
灵台被毁,身体根本无法聚集灵气,就算苏舜玉能够靠吞食她的灵蕴补充灵气,但是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更何况——
陆璐抬眸瞧了苏舜玉一眼。
经过昨天一事,他可能已经对她的灵蕴有阴影了。
赵锦凌的手给苏舜玉搭了一个脉,半响,他放下手,道:“挺好的,经脉里灵气充沛,比起你昨日好多了。”
陆璐觉得赵锦凌肯定已经知道了什么,但是他看破不说破。
“今天气色也好多了,”赵锦凌撑着脸,目光在脸红的两人脸上往返,眼里闪着奇异的光,“比昨晚上好多了。昨夜某人深更半夜把我从床上拖下来,脸红得根朱红果一样,非要拉着我去跑步。”
赵锦凌憋着笑,故意伸着脖子对陆璐道:“我那一双老腿啊,陪某人跑步跑得都酸了。陆姑娘,你说说,有人为什么要半更三夜去跑步呢。”
苏舜玉蓦地站起来。
赵锦凌抬起头,眼里含笑道:“怎么了?又想跑步了?”
苏舜玉抿紧唇,耳廓通红,抓住赵锦凌的后领子往屋子里拖。
“不是说要换药吗,绷带出血了,你给我换了。”
赵锦凌被他往后拖,也不挣扎,还从容不迫地冲陆璐挥挥手,“陆姑娘,劳烦你先去找人啦。”
陆璐小幅度地摆摆手。
他记得昨天的事!
陆璐突然觉得脸烫得慌,放下茶杯,起身准备出府。
“五一,”苏舜玉突然停下脚步,手指点了点五一,“你陪陆姑娘出去,记得给你们两人易容,别让人发现。”
“是。”
五一跟着陆璐走了出去。
赵锦凌摸了摸下巴,笑得不怀好意,“真是贴心呀。”
苏舜玉忍无可忍,踹了赵锦凌一脚,一脚将赵锦凌踹翻,“还没完没了了你。”
赵锦凌在地上滚了一下,坐在地上,微微一愣,旋即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苏舜玉:“……笑屁啊!”
-
陆璐用易容物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化装成寻常世家小姐,带着五一从赵家密道出去,然后在城外转了一圈,才慢慢进城。
传说玉家主最爱易装,混迹在普通人之中。
于是两人在外吃早餐的时候,陆璐边吃饭,边用余光观察来饭店的每一个人。试图从这些平凡无奇的皮囊里,找到一丝不对劲。
店内人很多,人群聚集的地方,便有八卦,陆璐坐下来一到一刻钟,人没发现,八卦倒是听了不少。
从帝君与贵妃的三两事,到某世家后院又多了一个小妾。
瓜多得她都快吃吐了。
“你们听说了吗,昨日帝君做主,将陆家四小姐与苍元王世子的婚约作废了。”
“咦?陆氏嫁进苍元王府不是才没多久吗。”
那人咧嘴一笑,“不是世子妃,是世子妃的庶妹,那个被陆氏家主作为贱妾送给顾世子的那一个。”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陆璐顿时觉得手里的饭也不香了。
五一看着那群人,眼睛一瞪,正要站起来过去教训一下他们,却被陆璐给摁了回去。
一名书生摇摇头,“我听说还是那位庶小姐亲自去帝君面前,将庚帖求回来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日子过不下去,也有爹娘做主,那位陆小姐实在不安分。”
“陆家主不是死了吗,她找谁给她做主去?”一个坐在角落里喝茶的青年道。
他旁边座位上的一名老人,摇头晃脑道:“父母不在,还有兄长。不过说起来,陆家女的没规矩,应该是一脉相承的,就嫁给顾世子做世子妃的那个,今天一早,一看到顾世子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人,差点将王府给掀起来。还声称要将那可怜的女子扔出王府,世子不愿,她竟叫来娘家哥哥给自己做主。”
书生不屑道:“大男子,谁不是三妻四妾,世子妃这样做,简直德不配位。”
“娶妻,还是要娶贤惠的,千万别找陆家女这样的。要我说,顾世子真是可怜哟。”
这一次,陆璐没有去拦五一。
她的心神全被顾谅回京的消息占据。
不仅是顾谅,听他们说,可能温清媛也回京都了。
真是……
打不死的小强,祸害遗千年。
陆璐没心思再呆下去,付了钱,走出饭店。
落后她一步的五一,站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刚才说陆璐闲话的男人。
陆小姐,是他们主上未来的夫人,他们缁衣卫的女主人。
他们的女主人,岂是这群恶臭的爬行动物的可以出言诋毁的。
不要命了。
五一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从无数人的鲜血中趟过,这样嗜血残虐的眼神,一般人根本受不住。
原本还滔滔不绝的书生顿时萎了,他额头冒着冷汗,颤抖道:“……你,你看我干什么……你要干嘛!”
五一哼哼两声,手腕轻轻一动,头发丝一样的毒针发射出去,毒针上的毒液精准地洒在那群人的饭菜里。
下毒,是他们缁衣卫的看家本领。
他的使毒针的手法并不高明,比主上差远了,但是对付一群低级修为,只会嚼舌根的臭男人,绰绰有余。
果然,无人发现他做的手脚。
那书生见五一并不打算动手,只是拿眼瞪他,又抖起来,“你瞪什么瞪!”
五一哼了一声,拿起大刀走了出去。
不能节外生枝,他不会明面上对付这群渣滓,但不代表他不能玩阴的。
赵二公子的哑药,一滴下去,保证他们连打鸣都不能。
拿着嘴巴不会说话,那就别要了!
五一自觉做了一件大好事,走路都带起了风。
一出去,见陆璐站在路边,神情落寞,看着前方出神。
五一以为是方才那群人的话让她不痛快了,便上前两步,刚要问陆璐想让那群人怎么死,就听见陆璐开口道:“你看看,前面醉仙楼外被打的男子,跟我是不是有点像?”
五一寻声看去,只见一名体态婀娜,衣衫暴露的女子压着一纨绔模样的男子打。
“嫖老娘还不给钱,当老娘吃素的!没钱你来什么醉仙楼!”
五一抬了抬下巴,仔细辨认被打得嗷嗷叫的男子,从他露出的侧脸来看,确实是与陆小姐有几分相似。
恰在这时,女子打雷了,叫来了几名龟公,将地上躺着装死的男子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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