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萤萤能感觉得到她体内负责维系身体的能量已经开始不断波动,从刚才到现在,她所遭受到的这些攻击,已经快要超过这个世界限制的身体强度了。
而这个身体,还有最后一个功能,就是使用者在自动选择碎剑之时,能有一个短暂的霸体无敌时间。
到了谢未笙身边,她一把抓起他,朝悬崖的方向跑去,跑至崖边,宋萤萤对着谢未笙露出了一个十分温柔的微笑,“本来以为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陪着你,现在看起来好像不行了。”
“闭上眼。”她吻上他的眼睛,抱着他朝着悬崖一跃而下。
他们两人的身影一眨眼就消失在崖边,黑衣首领急忙探身去看,底下烟雾缭绕,什么也看不真切。
“废物!”他恨恨骂到,也不知是在骂手下,还是在骂自己,“找找看有没有能下去的路,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半空中,谢未笙目眦欲裂,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你不要跟我说这些废话,你现在就瞬移离开,立刻,马上,我……”
话音未落,他们已经狠狠跌落在地。
尘土溅射而出,谢未笙下意识地闭上了眼,那一刻,他很奇怪的,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力,但也就在那一刻,他觉得他身下的触觉变得奇怪起来。
他睁开眼,就见宋萤萤的身体已经如同晕开的水墨,氤氲成一团光线……
“不要,不要……”
谢未笙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恐惧狠狠捏住了他的心脏,他满脸苍白,浑身是血,迟疑地伸出冰冷的指尖抚摸而去,在他马上要触到她的一瞬间,宋萤萤的身体崩成无数银白色的光点,他甚至没来得及再对她说上一句话,就见那些光点四散而去,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再见了……”
耳边似乎听到了飘渺的声音在同他告别,他的眼睛好像都不会眨了,全身的机能在这一刻消失,他的手按在萤消失之前的地面上,没有力气坐起来,没有力气哭喊嘶吼,甚至没有力气再动一动指尖。
没事的,没事的。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
不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吗?萤总会有消失的那一天,现在只不过那一天提前了一段时间罢了。
对,没事的,他已经准备好了。
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给自己止血,然后想办法逃脱那些人的追捕。
他知道,他们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他的。
快点起来啊,快点离开这里。
可他仍然僵硬得动也不了,直到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才发现他哭了。
他动不了,就这样僵硬在这里,浑身无力,一动也动不了。
好累啊,伤口也疼得厉害。
哭声怎么越来越大?他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小声地哀嚎。
“哎,真是个小可怜。”系统空间里,宋萤萤最后看了一眼谢未笙的画面,感慨到,“赶快振作起来呀,不然我不就白白牺牲了吗?”
系统也在旁边跟着叹了口气。
宋萤萤转过头瞪了它一眼,“不会是你捣的鬼吧?好不容易想在任务世界里留久一点,现在连两年时间都等不及了,非逼着我赶快结束离开?”
系统瞪大双眼,“我没有,虽然我是个菜鸡,但你不可以污蔑我!”
“好了好了,随口一说。”宋萤萤摆了摆手,画面里的谢未笙实在哭得太可怜了,她不忍心再看,关上了投影。
她对系统说,“已经结束的世界就不要再想了,开始下一个世界吧。”
第40章 40 番外——她离开后的第五年
叶落了一地, 又到了冬天。
谢未笙和左相秦巍然坐在一起喝酒,他们近来在朝堂上的关系还算平和,都算得上是改革派, 立场相同, 总算有机会不争锋相对的一起吃个酒。
秦巍然前几年刚刚娶了妻,如今妻子已怀了孕, 正是喜不自胜的时候。他们好像聊了些家长里短的闲话,秦巍然说起妻子怀孕后的诸多不爽, 颇有心疼之意。
谢未笙偶尔应和两句, 待话题告一段落, 他突然开口道:“我该回去了, 萤还在家里等我。”
“萤?”秦巍然动作一顿,面带惊色地望着他。
那表情似乎有些奇怪。
谢未笙反应了一会儿, 才想起萤似乎在几年前当着他的面断剑了。
但她今天的确有送自己上朝,还特地替他带了发冠,说了句等他回来。
是了, 萤刚回来不久,他还没来得及跟其他人说, 秦巍然不知道这事也正常。
在秦巍然的印象里, 谢未笙的说法是萤已经死了, 怪不得他看自己的表情这么奇怪, 像觉得他精神又不好了似的。
于是他笑了笑, 解释道:“她前些天才回来, 没机会同你说。”
“你是不是又……”秦巍然已经放下了杯盏, 安安静静地望着他,眸光带上了一丝怜意。
谢未笙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些年,他总是产生幻觉, 觉得萤回来了,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不经意地表露出来几次,被人拆穿后,才知道一切不过是虚妄的想象。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他生怕又是自己的妄想,用多种方法确认过许多次了。
今儿个早晨,他握住萤的手,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触觉。
他让她保证自己不会离开,萤举着手指发了誓,还给了他一块信物,就挂在他腰间。
他还问过丫鬟,确认她不是自己编撰的幻觉。
丫鬟们有些好笑地点点头,“九千岁,您别再怀疑了,是萤姑娘回来了,在我们所有人的记忆里,她都已经回来了,不是您一个人的妄想,您放心吧。”
宋萤萤也朝着他笑,有些无可奈何似的。
谢未笙从腰间摘下那块玉佩,给秦巍然看,“你看,这是她送我的,你知道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以前从未挂过。”
秦巍然还是看着他不说话。
谢未笙皱了皱眉,铁了心地要向他证明,于是唤了身边一个下人,让他速速回府,把萤姑娘请来。
下人应了一声,快步走了。
谢未笙朝对面笑了笑,“稍等一会儿,她很快就来,你们也应当很久没有叙旧了。”
秦巍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们不是还在比赛,说今日谁先到马场,谁就赢了吗?赢的人这次蜀中之行便是主使。我不能等你了,我要先走了。”
他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诶?”谢未笙伸手唤了一声,想让他再稍坐一会儿,却不知他如此没有耐心,便觉得有些可惜。
看来今日是没法让他们两人见到面了,他不见到真人就总是不信,估计又觉得是自己在说瞎话了。
秦巍然走了,他还留在原地继续等,一边等一边算着时间,这里离千岁府并不算太远,走一个来回半个时辰也该到了。
他刚刚喝了一杯酒,却发现天已经黑了,暮色在天际留下最后一缕余光,顷刻间整个天地漆黑一片,下人仍然没有回来,酒楼里除了自己,其他人也好像都消失不见。
窗外,没有点灯,也没有行人。
刚才还是午后,怎么突然……
谢未笙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这一幕幕的场景,时间跳跃,逻辑不通,他跟秦巍然也没有什么谁先去马场谁就赢了的比赛。
原来,又是在……
他突然明白自己应当又是在梦中,这种真实到让自己精神恍惚的梦,他早已不是第一次做。
他开始回忆今天早上的记忆,如此真切,萤讲话的语调,看向他的表情,都十分鲜明。当时他还一遍一遍检查过自己的记忆,记忆并没有断层,他清楚地记得萤是怎么回来的。
但这时候他再次回想的时候,却发现他记不清萤回到他身边的缘故了,萤之前跟自己怎么解释的来着,重新铸剑,灵体重聚,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是一个逻辑自洽,十分令人信服的原因。
结果,这也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吗?
他的梦还真是一次比一次真,一次比一次条理清晰了。
他又安安静静地回忆了一遍早晨萤搂着他的腰撒娇时的记忆,恍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在现实世界的床帷下清醒了过来。
不远处的烛火轻轻飘荡,手指下是床铺真切的触觉,他坐起身来,觉得心头有些压抑。
已经,第五年了。
那之后,朝廷经历了一次大清洗,太后一脉被斩杀殆尽,先皇被囚,谢未笙在宗室挑选了一个孩子,将他扶上皇位。
那段时间,几乎是血流成河,甚至连谢未笙自己的暗卫都被他重新清算,有丝毫嫌疑都被他杀了个遍。
他在朝堂上还是同秦巍然针锋相对,关系比萤出现前还要差上几分,并没有如梦中一般有和缓的迹象。
大概除了自己,就只有秦巍然和萤牵扯最深,所以他也跟着经常入自己的梦,还被安排成亦敌亦友的角色。
现实里,他依旧阴狠狡诈,排除异己,醉心权利,与他设想的一般,跟之前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活得很正常,没有过什么借酒消愁、绝望颓废的戏码。
但梦境却好像是现实的巨大投影,在那个唯心的世界里,有另一条故事线和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