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小沈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通,不像某些人心里阴暗,诅咒我姑娘所嫁非人。”吴大军特别喜欢跟沈昶青这样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人说话,跟这样的人说话,他不用顾及沈昶青高不高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沈昶青又不会生气。
可是吴大军忘了,客厅里除了沈昶青,还有一位大娘三番两次劝吴大军找人打探男方家情况,劝吴娇别辞了工作,方才吴大军说的话,简直指着大娘鼻子骂大娘黑心、恶毒,大娘气的脑门冒火,绷着脸离开。
大娘离开时搞出的动静不小,吴大军愣是没有注意到,一门心思拉着沈昶青说:“小沈,过两天吴叔回厂上班,你说吴叔能受领导器重吗?”
“吴叔,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有能力,你让别人怎么相信你有能力呢?”沈昶青反问他。
吴大军低头思索一会儿,再次抬起头,一脸嫌弃打量屋内陈设:“小沈,你好歹也是副主任,你看你家里都摆些什么破烂,如果其他厂里的同事来你家做客,看到这些破烂,丢我们烟厂的人。”
沈昶青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下去,吴大军接收到几道恶意视线,才隐约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但他又瞥见沈昶青满不在意,顿时坚信认为自己没错,是他们太小气了,不愿意听真话,他也很无奈。
吴大军在沈昶青面前摆足了长辈架子,才意犹未尽回家。
吴大军前脚离开,沈母、叶卓娴立刻扑上前,一人抓沈昶青一边脸颊、耳朵,沈昶青鬼哭狼嚎嗷嗷叫半天,两人才松手。
沈昶青在客厅饱受摧残,回到卧室,像一只被拔光毛的公鸡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见此,叶卓娴抿唇浅笑,手肘抵着脑袋,另一只手拔他的寸头:“你三番两次装孙子附和别人,不久,那人总会各种倒霉,你说那是巧合呢,还是某人搞鬼呢?”
“……”沈昶青装死中。
叶卓娴也不指望他正面回答,她在等,等母亲、吴大军接二连三倒霉,到时候,丈夫是怎样的货色,她心里自然有底了。
*
次日,叶卓娴和往常没什么两样,沈昶青心态也稳得一批,送叶卓娴到瓷厂,再到厂里堵江小流。
江小流错愕盯着他,喊了一句缘分呐,接着屁颠屁颠跑上前和沈昶青勾肩搭背。
沈昶青递给他一盒低焦油卷烟:“我估摸着你和刘潇成了,所以送你一包没进入供销社销售的香烟,见你老丈人,给你老丈人,你老丈人绝对满意你这个女婿。”
江小流激动的差点喊了句‘你就是我亲哥哥’,结果沈昶青开口说话,他的脸色比死了亲哥哥还难看。
“对了,吴娇这门婚事太急了,我总感觉中间有什么隐情,跟吴大志提了,吴大志却不以为意,还答应男方的要求,让吴娇辞职。”沈昶青一脸无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估计吴娇婚后会后悔辞职,回厂里求岗位,对了,你当初不是说追到刘潇,就跟人说你求吴娇撮合你和刘潇,最后吴娇看上你嘛,设计你跟她好,我没听厂子里有人提起这件事,就猜测你没把吴娇算计你当回事,这样挺好的。”
江小流蹙眉沉思,沈昶青瞥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嘱咐他:“现在不提,以后更不要提了,免得以后吴娇遭遇到什么,重回工厂上班,人家说你们两口子落井下石,对你们两口子名声不好。”
等等!
江小流瞳孔扩大,吴娇因为攀上一门好亲事,每天一套沪市制衣厂生产的衣服,天天挤兑刘潇,而且宣传部好些姑娘为了给吴娇出气,没少孤立刘潇,要是他不久将来跟刘潇成了,他不仅不能替自己出气,也不能替刘潇出气,多憋屈啊。
江小流越想越憋屈。
不成,要赶在吴娇辞职之前,他跟刘潇确定恋爱关系,告诉大家吴娇看上他的地位,所以算计他,后来被他识破,吴娇转而勾搭有钱人,也不管对方人品如何,就嫁给人家,婚后男方原形毕露,吴娇遭了罪,回到厂里求岗位,大家不仅不会同情吴娇,反而认为吴娇活该,没有人愿意让一个品行差的人进他们厂。
江小流目光坚毅直视前方,攥紧拳头,是男人就该直接告诉刘潇,他希望和刘潇组建家庭。
江小流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沈昶青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不慌不忙往前走,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沈昶青到了宣传部,就听到史家华喜气洋洋的声音,刘潇捂着脸跑了出去,江小流朝史家华嘿嘿傻笑两声,史家华摆摆手,他赶紧追了出去,沈昶青急忙侧身,才惊险躲开被江小流撞飞的命运。
史家华的目光追随江小流的背影,正巧瞥到沈昶青,他走上前笑呵呵说:“小沈啊,你来晚了,没看到一个愣头青冲上前就问刘潇愿不愿意和他组建家庭,幸好那姑娘平时也傻乎乎的,没多想就点头,大家鼓掌,她才知道害羞,就算她捂脸跑了出去,也有点晚了。”
沈昶青猜测多半是史家华带头起哄,刘潇才会躲了出去。他心里这样猜测,却没有说出来,转而恭喜宣传部即将嫁两个姑娘。
“都嫁出去,我反而省心了。”史家华笑了笑,带沈昶青找鞠胜学,鞠胜学手下拐走了宣传部姑娘,不管怎么说,都要请他喝一杯。
两人找到鞠胜学,史家华磨了半天,鞠胜学给他倒一杯开水,史家华不满意,便死缠烂打,最后鞠胜学无奈捏一根茶叶放进去。
等到中午,三人下楼到食堂打饭,瞧见不远处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
三人互看一眼,决定上前查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江小流,你混账,你什么时候求我撮合你和刘潇,我又什么时候假借刘潇的名义约你,你说我用计把胸针插到你屁股上,把你和我绑在一起,证据呢!”
即将要结婚,她心慌,有对未来的恐慌与期待,也有对沈昶青的不舍,为了安抚她无法控制的心情,所以她四处转转、散散心,回来就听到江小流、刘潇合起伙来诬陷她,吴娇气炸了,立即寻找两个撒谎精对峙。
“证据!”江小流讽刺勾唇,“你脸皮真厚,老沈拜托你跟嫂子解释他在二线没有相好的,你一口答应,却没跟老沈说嫂子怀疑他二线有相好的,是从你这里听到的,由此可以推断出你就是一个撒谎精,撒谎精否认我求你撮合我和刘潇,结果那段时间你爸整天拦我,拉我上你家提亲,都已经到提亲这一步了,你还继续睁着眼说瞎话,真把我们全当成傻子。”
吴娇抬头直视江小流,嘲讽说:“她跟我不和,你冤枉我达到你讨好她的目的,江小流,你真是男人。”
“两个月前,你妈又是贴大字报,又是把嫂子拉出去批斗,试图逼死嫂子,结果被老沈和沈姨拦住了,紧接着你又挑拨老沈和嫂子的关系,算计他们离婚,难道你想上位,没上位成功,看到我坐在老沈的位置上,又把目标瞄准我,我又没上当,你又把视线对准家底丰厚的人家,这次你算计成功,恭喜你啊。”
江小流也是临时起意,胡诌吴娇对老沈有意思,挑动大家情绪,保证吴娇辞职后,不可能再次踏入烟厂。
江小流没想到,竟然有人站出来佐证他说的话。
“我想起来了,吴娇妈跟我们说沈副主任头上有点绿。”
“也是吴娇妈跟我们说沈副主任母亲封建愚昧,为了巴结省城儿媳妇,逼着儿子当王八。”……
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从单纯看热闹,到狐疑,再到厌恶,吴娇攥紧拳头压下内心恐慌,拼命提醒自己保持冷静,想想怎样做能挽回她的形象。
辞职?
叶老太婆没能够指使叶卓林撤案,宋志那边逼得又紧,她迫不得已告知徐琦自己的处境,徐琦不仅没有看低她,反而提出帮她解决这个件事,前提是她辞职,他们结婚后,她当全职太太。
吴娇一直犹豫不决,想到辞职,她特别慌乱,总觉得即将失去什么珍贵的东西,
眼下这种情况,已经由不得她犹豫,只有她愤怒辞职,才能挽回她的形象。
“我妈能走路的时候,能说话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站出来告诉大家,所有的坏话全是我妈说的。”吴娇抬高声音,那些干后勤的怒瞪她,吴娇冷笑一声,从包里掏出纸和笔,跪趴在花坛上写辞职信,拨开人群看到史家华三人就站在不远处,她抿唇、皱眉走过去,把辞职信放到史家华手中,转身说,“我宁愿不干了,也不愿认下你们往我和我妈身上破的脏水。”
“咦,你爸不是说你婆家不让你上班吗?怎么变成我们逼你辞职?”江小流满脸困惑。
吴娇脊背一瞬间塌了下去,一声不吭跑到车棚下,骑车离开烟厂。
江小流看着沈昶青,难道吴娇不知道她爸把辞职的事告诉老沈了?
沈昶青眼角抽了抽,提高音调喊:“再不赶到食堂,小心打不到好菜。”
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
“鞠主任、史主任,我们也走吧。”沈昶青撇头看他们。
“哦,走!”鞠胜学还在消化刚刚听到的内容,反应有些慢。
史家华叹了一口气,折起辞职信装进上衣袋里,点头跟两人一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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