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赫赤手空拳,招招狠厉,浑身鲜血淋漓。刹那间他躲开乐安挥出的致命一刀,穿过重重包围圈,捏住了他的脖子。
乐安从未被人逼得如此狼狈,一股屈辱感油然而生。但他也笃定对方不敢杀他,他可是一峰之主。
突然对面浴血的男人一手按在了他的脑袋上,冰冷,苦痛。
看到他晦暗的死寂眼神,乐安突然浑身颤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扭向宗主。
噼里啪啦的爆破声跟爆豆子般响起。
淋漓的鲜血从乐安头上流下,遮住他眼里极度的惊恐绝望与不敢置信。
陶子赫像扔垃圾一样把他的的尸身丢在一边。空中突然窜过几道流光,几股不同的威压纷纷逼向他,他被逼得连连后退,堪堪稳定身形后,猩红的眼里再次浮现杀意。
“欺师灭祖之人,杀!”几位长老峰主赶过来就看到乐安被杀的一幕,怎能不怒?
巫夏的目光若有所思地从陶弘声脸上收回,按住了想要动手的陶子赫。
他本就强弩之末,此刻被一拦,居然一口血吐出来倒在了她怀里。
陶弘声肥胖的身子摇摇晃晃地从众人身后走出,他看了眼地上的乐安,又看了眼气若游丝的陶子赫,好脾气地拦住他们。
“事出有因,事出有因!”他嚷道,“乐安刚刚疯了,连我的命令都不听!陶子赫这小子是为了我才跟他对上的!”
“那也不可!”拨云峰峰主怒目金刚,声若洪雷:“敢杀师长,此子断不可留!”
巫夏摸着他跟死人一样的温度,悄悄给他渡点灵气。
泥牛入海。
他伤得太重了,再不救治,真的会死的。
那边忙活半天,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最终陶弘声拍案决定:“先关入地牢,稍后由各峰主投票决定他的去留。现在先布阵,把本心峰的灵气逼回地下。”
大家一致同意,一同被押入地牢的,还有巫夏。
理由是她擅自逃离思过崖……
地牢里阴森幽冷,陶子赫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巫夏无奈地站在结界口,望着巡逻的人弟子,望着房梁,就是不望后边的人。
她表面平静,心里却翻腾着怒火。
她无比唾弃自己的不忍之心,书里他可是杀了她,杀了全宗的!
即便陶弘声真的做过那么过分的事,那也是陶家人的恩怨,和问心剑宗几万弟子无关。
死了好,死了一切就会回到正轨。
而且她也不是医修,又没有丹药在手,压根就救不了他。
这是天意要他亡啊。
宛若万蚁噬心,又麻又痒,还隐隐滚烫,她来回踱步,安静的地牢里回荡着她的脚步声。
救,不救。
救,不救。
就,不救……
她猛地回头,见他肌肤苍白如雪、见他五指粉碎,又见他腹部长长的一道几乎将他腰斩的刀伤,血红的肠子都快流了出来。
他的生机逐渐上移,血流多了,心脏处的精血不得不运转,以此来护住心脉。
可是没用,少了一滴。
整个地牢设有两大阵法,一是隔绝外面的天地灵气,二是抑制体内灵力的运转。再等一会儿,巫夏就会跟普通人无异,说不定连自己的心房都打不开。
她亦步亦趋,手缓缓覆在自己心口。
这个人有值得她帮他的地方吗?
好像没有。
如果这次真的帮了,那她决定最起码要收获点什么。
不论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最起码,让她在他心里占据一份位置,愿意在某些时刻听听她的话。
她垂眸,食指抠入心间,将他的心头血取了出来。
在烛光的照耀下,它显得愈发圣洁饱满。
巫夏都不用动作,那血自发地回到他体内,疯狂运转。
她花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回忆起医修谷上善道人曾经教过她两个医诀。
一清心活血,曰渡心诀。
二运灵护神,曰玉轴诀。
她biu biu biu 施诀扔向陶子赫——毫无反应。
伤得太重了,她的修为也低,两个医诀好像还是低阶的,她用得也不熟练,合该如此。
她盘腿坐下,左手掐渡心诀,右手掐玉轴诀,手法逐渐熟练,几乎掐出虚影,掐出响声来。
路过的弟子眯眼,拔刀在外面驻足好一会儿,疑惑地离开了。
体内灵气越来越少,巫夏的速度却不见慢,手指头都掐红了。
幽幽的烛火光影在陶子赫脸上游弋,他静静地躺在那儿,身体里暴虐外泄的灵气被安抚,悄悄回到识海。
……
陶子赫是被打响指的声音吵醒的。
身下是冰冷的玉石地砖,身侧是手臂粗的木质栏杆,周遭有气流浮动,莫不是压制修为的。
“啪。”
响了几天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医诀几乎不含灵力,打在他身上时却柔和清凉,缓解疼痛。
他偏了偏头,巫夏离他大概一丈远,无精打采地侧靠着栏杆。
她看也不看掐诀丢到他身上,宛若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
“巫夏。”几日不曾说话,他声音喑哑干裂,似乎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会随时“龟裂”。
响指声止住。
巫夏眼睛红通通的,手指尖也是红的。
陶子赫一时之间有些迷茫,他手撑地慢慢坐起来,环视周围。
“我又救了你。”她慢吞吞爬过来,语气幽怨,“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陶子赫的视线落到她脸上,沉吟道:“迟早有一天我会把陶弘声的脑袋砍下来给你赔罪。不仅是他,还有赖云眉、各堂主、峰主还有整个剑宗…我全都要让他们给你赔罪。”
巫夏扑过去捂他的嘴。
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养痈成患,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你听着,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光耀剑宗,希望弟子们和和美美,同手携心共渡难关!你也要这么想,知道没?”
陶子赫显然不这么想。
“仇人呢,你可以杀。”巫夏觉得也不能太难为别人,“你自己的家事,不要牵扯无辜之人好不好?”
在她期待又小心的目光下,陶子赫迟疑地点头。他把她的手拿开,问:“我们被关进来几日了?”
“不知道。”
这地牢里也没有日出日落,她也不知道究竟被关了多久。
“我感觉宗里有大事要发生。”她是根据最近巡逻的弟子骤然减少推断出的,“本来他们应该忙完就来审你的,可是不知怎的,好像被别的事缠住了。”
像是印证她的话,哒哒的脚步声遥遥传来。一身白衣,样貌平平无奇的贺清师兄出现在视野。
“他们让我来看看你醒了没。”最近几年他一直在外历练,对于这个新起之秀也有所耳闻,“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任务,接不接?”他笑嘻嘻地抱着剑,仿佛才注意到巫夏,夸张地捂着胸口道:“小师妹让我好找,原来蹲在大牢里呢。”
巫夏直觉不妙,将功补过?什么任务需要一个半死不活且欺师灭祖的人来领?
贺清贼头贼脑地蹲下来,动作小心可嗓门却颇为洪亮:“你们可要保密。”
“喜别离出问题了。无数弟子长老赶去时,只见到一个男人高高站立在喜别离上,指挥着蛛魔闯进来。”
巫夏倒吸一口气,“指挥蛛魔?”
贺清的脸色这才严肃起来,“蛛魔们生性残忍,凶狠暴虐,毫无人性、毫无秩序可言。除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到现在为止,没有听说过哪个人还可以操控它们。”
“传说中的人”是因为那人不知物种,不知相貌、不知年岁,几乎成了一个“概念”,就连长老们也不是很清楚“他”。据说他的出现生生扭转了魔族日益衰微的局面,因为他,魔族的种类从单一的蛛魔,增加到数百种魔。
不过那都是四千多年前的事了,大家听到都一笑了之。为什么……他没死还是魔族后继有人了?
“什么任务?”被忽视的陶子赫开口问。
“知道他们为的什么闯进来的吗?”贺清拉长尾音,铿锵有力道:“上古第一仙器——日月伞!”
巫夏心里的骇浪不止,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么魔幻的嘛!
“北荒上古遗迹打开了。”贺清又丢出一个爆炸性消息。
巫夏木了。
“这三件事其实是一件事。几千以来,各大家族势力在北荒不知安排多少精英弟子搜寻神殿,就在前几天苏师兄和苏峰主得到消息,遗迹内或许有日月伞的消息。这之后,喜别离崩溃,那个男的领着蛛魔直奔北荒,有理由怀疑,他是为了日月伞。”
“日月伞决不能落入蛛魔手里!”他眼里精光一闪而过,“所以宗门组织精英弟子去北荒,夺取日月伞。泰宁剑仙,你愿意吗?”
“不愿意!”巫夏把陶子赫往后一拉,“我们哪都不去!”
贺清:“……”
“师妹!大难当头,岂可退缩?要是让魔族夺得日月伞,那这修真界,怕不是要变成炼狱?”他义正言辞。
“陶子赫他现在废物一个,去了也是拖后腿!”决不能让他和魔族见面,万一两人臭味相投那就完了!而且……“师兄这么激动,是因为你终于可以大开杀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