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她刚想伸手去拿，却被雷聿修挡下。
“凉，我帮你。”雷聿修拿起一颗，小心地剥起了葡萄皮，然后将剥好的玉珠子一般的葡萄放在手边的小碗里。
一颗又一颗，很快就装满了小碗。
随后他又把热茶倒入一个较大的碗里，将装有葡萄的小碗放在热茶里暖着。
“等会儿不那么凉了再吃。”他做完这一切，温柔地对她说道。
没听见小满回应，雷聿修抬眼去看她，却一下子慌了。
小满安静地坐着，双眸盯着那碗葡萄，眼圈红红的，泪水成串地流过她的脸颊，滴落在桌上。
“怎么哭了？”雷聿修赶紧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解释道，“不是不让你吃，这不都剥好了，再热热就可以吃了。”
可小满的眼泪根本就止不住，渐渐就哽咽起来，接着就大哭起来。
雷聿修完全懵了，还从未见小满哭得如此厉害过，“好了好了，我错了，不该说不让你吃的话。”
他小心地把热了的小碗拿到小满面前，用勺子盛了一颗葡萄，递到小满嘴边，“别哭了，快吃吧。”
小满边哭边张开嘴一口吃掉了那颗带着温热的葡萄。
当翠甜温润的果汁在口中划开那一瞬间，她的情绪彻底崩了，哭得更加凶了。
雷聿修放下勺子，无措地看着她哭地地裂天崩。
她的心里，恍若所有思绪都随着葡萄酸涩的味道被释放出来，是忘川的涟漪，是冥河的星星，是蒿里成片的花海，是深渊边直流而下的飞瀑，是那最后一抹孤影。
她抽着鼻涕，任由眼泪不住地流着，拿起勺子一口一口把那碗葡萄全吃了。
雷聿修见她一下一下吸着鼻子，赶紧帮她拿了一块方巾。
小满接过方巾，擦了眼泪鼻涕，可还是止不住情绪哭到快断了气。
“不就是吃个葡萄，怎么还哭了？是不是太久没有吃过了？”雷聿修问道。
她认真地看向雷聿修，嘟囔着说道：“以前的你，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好过。”
雷聿修被她说得有些意外，只能略带歉意地说道：“死里逃生，醒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以前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说走就走，可在苏醒的那一刻我好像明白了，是我以前对你一直不够好，不温柔体贴，也没有耐心。”说着，他抬手帮她擦去眼角的泪痕，“和那样的我在一起，一定很不开心吧？”
小满本想说没有，却实实在在地点了头。
雷聿修苦笑，握紧小满的手：“以后不会再那样了。现在开始，我要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再不开心。”
他帮她暖热冰凉的指尖，那温存让小满失神。
“手指这么凉，是不是身上还冷？”雷聿修解开身上的头蓬，为她披在肩上，又细心地系好领口的带子。
她望着眼前人，脑中回忆起了，北国风雪零落里的那处孤坟。
还好，那个为她剥葡萄，为她裹狐裘，还带她钓鱼烹茶，下棋喝酒的人并没有离开她。
小满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站起身，伸出手紧紧抱住雷聿修，再次哭了起来。
雷聿修返抱着她，帮她捋着背，给她坚定和温暖。
“我好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每一天每一个时辰，甚至每分每秒都在想你……”小满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生也好，死也好，人也好，鬼也好，今生也好，来世也好，无论你是谁你在哪儿，我都要跟你在一起，永远永远不要再跟你分开了……”
雷聿修诧异而又欣喜，紧紧将小满抱在怀里：“好，我答应你。”
“你听好，我是爱着你的，非常非常爱，爱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所以，无论我说过多少绝情的话你都不可以信，无论我做过多少绝情的事都不是我的本意，你明白吗？”
“我明白。”
“不许生我的气，不许恨我。”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就是不许！”
“好，我答应你。”
“你发誓。”
“好，我发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知道你是爱我的，并且不能生你的气，更不能恨你。只能更爱你，对你更好，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雷聿修边说边扬起了嘴角。
小满听他这样说了，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一直哭到没了力气。
而雷聿修就一直抱着她，直到她终于哭尽了所有泪水。
第185章 水月
回到大沛后，小满发现雷聿修非常忙，即便他尽可能回府陪她，却仍旧五日内能有一日见面就很不错。
她百无聊赖地在翠荫园里整理花圃，为来年的春天种些花草做准备。
那时和雷聿修一起种的葡萄树已经被大火烧毁，她准备来年再种一棵，或者多种几棵。
这时侍女在门外通传，府上有客来访。
“谁来了？”小满放下正在剪树枝的花剪子，在围裙上拍拍手上的土问道。
侍女回答道：“是五公主殿下。”
小满一愣，心想顾水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雷府？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满吩咐道：“我去换件衣服，你们好生招待着。”
她匆匆进到房间里，换了一身简素的裙子，又快步去了前厅。
多年不见，顾水月还是一样面容高傲清冷，端正地坐在厅内等着小满。
“见过水月公主。”小满按照大沛规矩，正式向水月行礼。
水月轻抬双眸：“你果然回来了。”
小满脑子一转，看她的样子明显是来者不善，便回到：“怎么？看水月公主的样子是很不希望我回来喽？”
“你说的没错，”顾水月毫不遮掩自己的想法，直言道，“下个月初三就是本宫嫁入将军府的日子，本宫想你恐怕还不知道吧。算算也没有几日了，便来看看将军府这边准备的怎么样了，顺便与你好久不见，特来看望一下。以后你我日日要在这府上相处，提前知会你一声也算是本宫该做的。”
小满的指甲嵌入手心，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整个雷府没有一个人跟她说过。
“下个月初三……”她细算算还有十天时间。马上新夫人要进门，雷聿修这个新郎官对她竟然只字未提。
水月望着小满一脸错愕的表情，无奈一笑：“不瞒你说，本宫得知你回来时，心情和表情和你现在一模一样。不过事已至此，你也了解本宫的脾气，向来不争不抢的，所以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将军也有心留你在身边，本宫也不多做干涉。”
听水月说道这里，小满感觉自己快要原地爆炸了，却表面上强装镇定。
水月见她不回应，便接着说道：“原则上按照你与本宫的身份，本宫嫁入这府中，自然就是这府里的大夫人。不过本宫知道你与将军自小情深，且早有婚约。所以特许你继续做将军的‘如夫人’，吃穿用度都与本宫一样。”
“如夫人？”小满咬着嘴唇，“看来小满要谢谢公主大度了。”
“本宫已经拿出最大的诚意，希望以后我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能共同相助将军。”水月站起身，“今日本宫就是来跟你说这些的。本宫知道你一时也许无法接受，但这份指婚是父皇下旨的，你我皆无力反抗。本宫只是想让你清楚，身在皇室，身不由己，本宫不想与你为敌，也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水月一甩袖子，带着宫女大步离开了。
小满跟在后面送水月离府，目送她上了马车。
水月进入马车后，掀开窗帘，又对小满说道：“常小满，你不做你的北戎代政公主，偏偏要放下身份回来，可见你对雷聿修的一往情深。不过本宫知道你是聪明人，不用本宫提醒你也清楚，雷聿修若是抗旨，后果可想而知。他手握大沛兵权，就算不是本宫嫁入这雷府，也会是皇姐骄阳或者皇妹存希嫁进来，凭你一人之力能挡住多少指婚？雷氏刚刚重归重用，别因为你一个人毁了雷将军的前程。”
马车启动，水月放下车帘。
小满站在雷府大门边，看着宫廷马车离开。
晚上，小满坐在雷聿修的房间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出神。
“听说你没有吃晚饭？”雷聿修回来了，进门看她坐在椅子上看画儿，故作轻松地关切问道。
沈烈跟在他身后，向小满简单行礼后，接下雷聿修脱下的披风，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你只听说我没吃饭吗？”小满没回头，还是看着那幅画儿。
雷聿修看了一眼旁边的沈烈。
沈烈低声道：“早就跟您说了，让您早点说水月公主的事儿，您拖拖拉拉不敢说，现在您只能自求多福了。”
雷聿修瞪着他：“去，找一队亲卫，把整个将军府围起来。”
“干什么啊？”
“传我的命令，今日就算拼死也不能让夫人离开。”雷聿修严肃道。
小满坐在一边，听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至于吗？防我跟防贼似的，还调亲卫围了将军府，你就不怕传出去笑话吗？”
雷聿修见她笑了，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一半。
沈烈也摸着后脑勺咧嘴笑了起来：“夫人，您和将军先聊，我去让人去给您做些好吃的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