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长发,许念安知晓此刻想要日日洗头,几乎是个奢望。昨日刚洗过,所以此时便只将如瀑的乌发散落下来,慢慢梳理。
丫鬟见状,便上手帮她梳了个简单好看的发型。
“红兰,你手可真巧。”铜镜中的女人左右转动了下,以便能看清楚,同时忍不住赞叹道。
丫鬟将木梳放在一旁,恭敬回道:“左不过是最简单的发式,要说手巧,还是夫人身边的青竹姐姐最甚……”
青竹、红兰……哪怕已经来到李府数月,许念安还是觉着她们的名字取得有些随意。
卸了妆容,收拾齐整的许念安有些饿了,毕竟这大半天几乎未曾进食。
被丫鬟红兰服侍着吃了碗清汤面,又用香茶漱了口后,方才让人搬走了木桶,顺势屏退了众人。
新房里,只剩许念安一人。她坐在床边,看着这紧闭门窗的屋子,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声响,轻轻叹了口气。
来到这世界已有一年,她觉得,这世界很糟糕,似乎对女性没那么友好。但相比于曾听闻的其他朝代,这里又稍好一些,可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现下的王朝是大楚,不属于她知晓的任何一个历史时代。建国已有百年,如今的皇帝是第四任天子,已到暮年。
大楚的女性并不是被拘在后宅里,完全不能见人的。平民百姓需要外出谋生,而天家贵女出入,有丫鬟仆妇跟随,闲杂人等也是轻易近不得身的。
虽然社会主流舆论依旧是:女子需三从四德,但也有和离另嫁之事。倘若有丰厚嫁妆,甚至还很抢手。且对女子的成婚年龄也并不苛刻,毕竟连寡妇都能再嫁,她也可以二十有一才嫁人。
但要说多开明,也不见得。男尊女卑依旧,男子婚后眠花宿柳,也是常事。三妻四妾,通房外室更是比比皆是。
“以后就要在这儿生活了啊。”
刚穿来的几个月,许念安还奢望能一觉回去,可如今算是认了命,打算脚踏实地,好好在这个新世界生存下去。
和穷苦贫民相比,能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许念安已然知足。所以她并不排斥这段”贸易婚姻“,可往后自己真能视若无睹吗?
许念安想了想,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以她的能力,往后未尝不能存下积蓄。手里有钱,日后无论是在李府继续生活,还是和离出府,都能笑看风云,不必看那纨绔浪子的脸色。
第5章 左不过多看两眼,就是喜欢了吗……
许念安实在是待得百无聊赖。此处既无手机电脑,也无动漫游戏,门窗紧闭,除她外再无旁人,就连个解闷儿的段子网文都没有,除却睡觉,再无旁事可做。
初始,她还担心李执随时回来,直至屋内的几根红烛,皆剩残余,眼皮也愈发沉重,她才终于意识到,这个交易来的夫君,今夜怕是不会回房了。
如此也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这特殊的日子,李执别扭,她自己也不自在。
不过,李执既答应了交易,那翌日一早该能回来吧?
按安城的习俗,明个儿就是儿媳敬茶的时候了,若是新婚夫君一夜未归,这可是“啪啪”当着众人的面,打新娘的脸啊。
即使这婚姻只是场交易闹剧,但大家面儿上也得过得去,何苦平白让人嚼了舌根?
李执该不至于吧?
许念安陷入美梦前,还这样想着。
此时的前院,宾客散尽,仆人们在管家的带领下,收拾着残羹冷炙,擦拭着桌椅板凳。
想到那些个狐朋狗友,临走前递来的眼神,李执抬脚便想溜,却被身后的管家叫住了:“少爷,您去何处?”
“哦,你们先忙,我……我先回院子……都别跟来啊,不然有你们好看的。”李执背影一僵,随即转身威胁道。
见李执往后院走的脚步,微微有些踉跄,管家忙对他贴身小厮墨砚,使了个眼色。
墨砚点了下头,悄摸跟了上去。
“你……你也回去!”走到新房所在的院门口,李执似有察觉,回头瞪了眼墨砚,命令道。
墨砚尚在犹豫时,李执已然推门进去。
见夫人和管家叮嘱的“送少爷回新房”一事已经达成,墨砚松了口气,暗道:“这下总成了吧?以少爷的脾气,若再跟进去,必要挨骂。如今我亲眼见少爷进去,总错不了。”随后他便窃喜着离去。
墨砚前脚刚走,一道鬼祟的身影便从门缝里滑了出来,犹如一条黑泥鳅。
待黑影蹑手蹑脚的从后门溜出,如鱼入大海后,立即吐露了畅快的笑容:“凭你们几个,也想看住本少?”
“李兄,没想到你还真出来了?”
在李府附近守株待兔的二人,一看到李执得意洋洋的从阴影中走出,顿时惊讶不已。
张公子摸着下巴,上下打量李执,感慨道:“李兄果真重情重义,为了守信哥儿几个,竟连洞房花烛也愿舍弃。真乃在下之幸。”
“张兄所言甚是,若是我,怕是已然退缩。”福来酒楼的梁公子也跟着附和道。
这俩狐朋狗友别管心里如何想,嘴上皆是对李执一番吹捧。
李执哈哈一笑,只一副得意表情,说道:“我何时说话不算数?君子立世百年,必得言出必行,不然如何行于这浩大天地?我既是答应你们,安城三杰绝不散伙,自是要赴约的。旁的先不说了。走!咱们先去醉心楼畅快畅快!”
“嫂子若知道……”张公子到底有些犹豫,却被李执狠狠拍了下肩膀。
李执微扬下巴,傲慢说道:“她知道又如何?我李执娶的妻子,定是三从四德,为人贤淑。左不过是去醉心楼喝些花酒,这有何妨?改明儿最多被爹娘责骂一番,也不是头回,那许念安刚进家门,还未立住脚跟,难不成敢顶撞夫君?想来自是无碍。”
确有道理。
张公子和梁公子对视一眼,皆是笑了,朝李执一拱手,说道:“李兄训妻有道,我等拜服。”
三人说说笑笑,朝醉心楼而去。
醉心楼是安城有名的青楼,位于安城的安乐坊中,这坊里皆是秦楼楚馆,勾栏妓|院,一路而来,三位俊美公子着实招惹了些狐媚女子,抛来秋波。
不过这几人也没怎么与这些女子纠缠。到底是他们看不上,如李执般出身的富家子弟,通常只去醉心楼消遣。
楼里的姑娘多是卖艺不卖身,当然了,也只是明面的规矩,若有人肯一掷千金,自也可以在客房里做对比翼鸳鸯。
老鸨巴不得多挣银水,自不会阻拦。
醉心楼的姑娘皆是容貌出众,善于音律的。若哪家公子哥儿有了烦心事,来这儿,便是最好的去处。
李执最近就包了个名叫湘玲的姑娘,这不,婚前天天拉着朋友前来为湘玲捧场。
三人步行到一座挂着数盏大红灯笼的酒楼前,张公子用手里的折扇一拍掌心,笑道:“今日虽来晚了,却没曾想依旧这般热闹!”
往日他们天一黑就到,此时怕是迟了一个时辰,却见醉心楼门前,不说车水马龙,也是迎来送往,颇为繁盛。
他们三个身影刚出现在醉心楼,立即便有人进门通报。
“哎哟!李公子、张公子、梁公子,你们可是贵客啊!”
一身粉红裙装的中年妇人从里面小跑出来,身材丰满的她,这一跑动,胸前的肉都在微微颤动,幸好妇人风韵犹存,不然委实鄙陋。
张梁二位公子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胸前,惹得她甩着香帕,娇笑连连。
“让湘玲过来。”李执却是视若无物,一边大步往里走,一边吩咐道。
老鸨“哎哟”了一声,正要答应,却忽然追上去,说道:“李公子,李公子!湘玲她……今日怕是没法陪酒……”
“什么意思?”李执脚步一顿,回头盯着老鸨,问道。
李执身材高大,这回头一看,更是居高临下,他微眯着眼,面露不悦,委实吓人。老鸨的心肝跟着颤了颤。
她此时也后悔,若早早知道李执连新婚之夜都要来醉心楼,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湘玲去陪其他客人的。
可你说说,这谁大喜的日子还偷溜出来喝花酒啊?!
“李公子,这不是湘玲身子不舒服嘛。”老鸨子陪笑道。
“不舒服啊。那我去看看她。”
李执这话一出,周围顿时一静。
原本还与女子调笑的张梁二人,此刻都被李执骤然的黑脸给震住了。
不理会身后的叫喊声,李执直奔湘玲房间。
到了门口,抬脚就是一下。
啪的一声,木门狠狠砸向墙壁,惊出女人的尖叫声。
李执双手环胸,站在门口,看着缩在床里的女人,又扫了眼缩在床上的男人,忽就笑了:“看来本少爷打扰了啊!”
“李公子……”老鸨生怕李执发怒,与客人扭打争执起来,想出口劝道。
毕竟能在新婚之夜就抛下新娘来找湘玲,这的确在意啊。
男人嘛,宠着谁,谁就是老大。原本老鸨还惦记李执为湘玲重金赎身,可谁知湘玲眼皮子浅,怎的就和别人上了床?自个儿明明只让她陪酒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