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煤买的不够,这几天梁何一直跟着人家上山砍树。每次梁何出门他都心惊胆战的,别人冷了饿了哪里不舒服了,可以和旁边的人说,梁何说不出口啊。再要是遇到点什么危险,他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村长这么一提醒,万翠就想着,叫他们拿木头抵房租,梁何不用再上山了,她心里这气也顺了。反正老房子其实一直都空在那里,他就是不愿意看到老大家事事顺心才一直不同意。
万翠想明白了,谢过村长给他出主意就准备离开。梁衔月不想贸然进去打断两人,就在堂屋里站了一会儿。她认识万翠,她公婆的老房子就在梁衔月家侧后边,老人病重的时候,她和梁何都是搬过来照顾的。
她叫了万翠一声婶子,正准备和村长说起交易集市的事。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人,高喊道:“村长,梁何家的,梁何出事了!”
万翠眼前一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好似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从里到外凉了个彻底。她全身都麻了,差点没晕过去。梁衔月连忙扶了一把:“婶子你冷静点,你晕过去何叔就更没人管了!”
万翠借着梁衔月的手臂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他咽了两三口唾沫,不住得说道:“对、对,我得清醒着。”
村长也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报信的人语气焦急:“这不是大家一起上山砍树吗,去的时候是一起去的,到地方了就散开来各自砍各自的树,看差不多到时间了就吆喝着一起下山。结果今天到村里了才发现,梁何没下来。”
“我们正寻思着去山上找呢。”面对着村长怒瞪的眼睛,报信的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们就是怕有人被落下来,最后喊了半个多小时,以为所有人都听到了才下山的。”
“那你不会数人数啊,你不识数吗?”村长敲了一下这人的脑袋。“愣着干嘛,走,赶紧跟我一起上山。”
万翠踉踉跄跄的跟上去:“我也去!”
被留在原地的梁衔月想了想,也抬脚跟了上去。
一群人在了山脚下,争论个不休。
有人觉得梁何只是说不出来话,不是没手没脚,自己下不了山,也不是没长眼睛看不见天色将暗,他兴许就是走的远了点没听到大家的吆喝,觉得事情不对一定会立刻下山的,他们只要在这里稍等片刻,梁何自己就会出现。
更多的人觉得不对劲,梁何为人一向谨慎小心,前几天他们集中下山的时候梁何都是最先跑过来集合的。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出声,为防着出什么事,一向是不离人太远的。眼下他们都下山挺久了,梁何还没回来,恐怕是出事了!
村长大手一挥:“来几个人把家里的灯笼提着,去我家拿一捆蜡烛来,咱们上山找人去!”
当即就有人跳出来拦住村长:“二叔,我们去找人,你这个年纪就别上山了。”
“就是,别等梁何没找着再把你给丢了。”有人在人群里小声嘀咕。
这些人回家拿灯笼和蜡烛的功夫,一个男人突然大叫起来:“万翠你疯了!你咬我干什么?”
万翠头发散乱,声嘶力竭道:“别人都能没注意到,你自己的亲兄弟没下山,你都不肯提醒大伙一声,你是不是记恨我们得了家里的老宅子?!你怎么这么狠心呐!你是想要梁何的命啊!”
梁兴大声反驳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故意把他扔在山上一样,我也是没看见!”他在山上从来不跟梁何一起搭伴砍树,下山也只管自己。从知道梁何丢了开始梁兴就一言不发,生怕大家注意到他。现在看到大家的目光转向他,不由得心虚道,“谁能想到那么大的人就不见了,又不是个孩子还得不错眼的盯着……”
话虽然这么说,但自己的亲兄弟身有残疾,做大哥的一点不关照不说,连下山的时候看一眼弟弟在不在都不肯,这个大哥做的可真失职。
看到大家眼神里隐晦的嫌弃,梁兴忙道:“我也上山帮着找行吧,说不定人没事,就是没听见招呼。”
万翠啐了一口:“不用你去,我自己去找!就当梁何没你这个大哥!”
太阳已经落山好一会儿了,天边的晚霞从烟紫色渐渐染上深蓝,去取蜡烛和灯笼的人也回来了,再过一会儿天就彻底黑了,事不宜迟,必须得赶紧出发才行。
梁衔月从人群后面挤过来:“我家里有户外手电筒,还有电,我已经拿来了。”说着,她打开了手电筒,雪亮的白光照出去老远,映在雪地上一片煌煌,确实比装了蜡烛的灯笼亮的多。
大家脸上都露出喜意:“这个好,这手电筒够亮。那我们这就赶紧上山吧。”
梁衔月抬脚跟上,被错愕的众人拦住了:“你也要上山啊?”
现在天还没完全黑,梁衔月把手电筒的光调到最暗节省电量。她头也不抬的说道:“对呀,我给你们打手电筒。”
“可别闹了,你一个小姑娘。山路多不好走你知道吗?”
梁衔月不肯,她现在的力气不比普通男人小,体力也比往常加强不少,走点山路也不是什么难题。她这次不仅是为了上山救人,还想逐渐展示自己的力量,毕竟她家只有梁康时一个男人,梁康时还没有亲兄弟帮衬,平时的时候看不出来,现在到了末世,难免被人轻视,甚至村里可能会有不怀好意的人打上他家的主意。要是让大家都看到自己不比男人差,有些人打坏主意的时候也会掂量一下。
“山路再难走,还能比从市里走到村里难走?”梁衔月反问道。
这下质疑她的人哑了火。梁衔月家从市里走到村里,这事可掀起了村里好几天的议论。真不知道他们三个是怎么办到的,虽说是半路下车走回来的,那也是十几里路呢,还在外面过了夜。
现在的时间很珍贵,每一分每一秒都耽误不得,村长拍板做决定:“一起去吧,万翠不是也要去吗,你俩互相照应一下。”
万翠拉着梁衔月的胳膊,鼻头微酸:“谢谢你啊,月月。”她家和梁衔月家一向没什么交集,自己和梁衔月连见面的次数都不多,可是梁衔月不仅拿出了手电筒来帮忙找人,还要自己一起上山去,让万翠十分感动。
梁衔月拍着她的手背:“放心吧婶子,何叔一定没事的。”
一行人朝山上走去,这条路他们每天都要来来回回走上好几遍,已经十分熟悉。到了他们今天砍树的地方,这里就已经没有成型的小路,地上全是杂乱的脚印,在这里众人分散开来,三四个人一组,为首的人提着灯笼,其他人在周围寻找。
不过大家只敢往有脚印的地方去,那些看上去洁白无瑕的雪地根本不敢踏足。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树枝做的拐杖,走到不确定的地方就伸出去探探雪地的松软和厚度。
梁衔月拿着手电筒,旁边跟着的人是最多的。就算调低了亮度,手电筒的光映在雪地上也十分刺眼,所有人都眯着眼睛,看久了雪地甚至觉得眼前发花。
找了能有半个小时,让他们满怀希望的指着某一个轮廓疑似人影的方向是,手电筒一过去总是照亮了石头或者灌木丛,着实让人泄气。很多人都觉得人恐怕是找不到了,要是梁何没出事,这会功夫自己就下山了。要是梁何真的出了事,叫野兽拖走了,或是埋在了茫茫雪地里,他又是个哑巴,村里人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总不能挖地三尺,把所有的雪都翻一遍吧?
万翠看出了众人的消极态度,忍不住哀求道:“再找找,那边还没去过,肯定能找到的。”
梁衔月本来抬脚准备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不经意间看见雪地上有一些奇怪的痕迹。
她把手电筒转过去:“你们看这是什么?”
地上是一个个长条形的痕迹,首尾连着,中间浅两边深,偶尔会扭转角度,每一个都有六七十厘米长。
“这是啥?”大家凑过去看。
“是树干拖在地上留下来的印儿吧?”有人猜测道。“肯定不是野兽,哪有这种形状的脚印,还是单排的。”
梁衔月疑惑道:“树干拖出来的痕迹,怎么会每隔六七十厘米就停顿一下,而且也不会这么细。”梁衔月看见过村里人拖树,都是一整棵在地上拖着,雪地的摩擦力小,一个人就能拖动一棵树。
她喃喃道:“如果是脚印……”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激动的站起来:“如果有一个人,他的一只脚受伤了,拖在地上走,是不是就会有这种痕迹!”
旁边的人听到了立刻试了一下,假装一只脚受伤不能动,果然那只脚留下的就是这种长条形的痕迹。而且仔细一看,但长条形痕迹的旁边是有一只单独的脚印的。只不过这里到处是人,踩出来的脚印很杂乱,让人一时间忽略了这个单独的脚印。
这可是一个重要的消息。至少让他们知道梁何没有被埋进雪地里,虽然可能受了伤,但是还活着。
万翠更是激动的捂住了嘴,眼里有了喜悦的泪花。
他们顺着这脚印一直走,在一块大石头的背风处找到了已经冻得有点意识不清的梁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