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捡了会儿地里遗落下来的豆子,蹲的脚都有些麻了,旁边的小篮子里也装了半筐红的黄的绿的豆子,都掺在一起,还挺漂亮的。
“这些可以煮杂粮饭吃。”梁衔月说道。
提着篮子走出两步,梁衔月发现旁边的草莓地里零星的有些红彤彤的果子,不是已经成熟的草莓是什么。
这是从大姨家带回来的草莓苗,一共才十几棵,种了小小的一块地,平时经过的时候都注意不到,可是长出了草莓以后,一个个小红灯笼就尤为显眼。
大姨还教了梁衔月如何用草莓蔓分枝繁殖草莓,算起来草莓坐果的时候就可以着手开始了。她先把已经从青白色转为红色的草莓摘下来,不多,只有一小捧,这些最开始成熟的草莓个头也不是很大,再过两天,藤蔓上那些已经膨大起来却还青涩的草莓成熟,也许能多摘到一些。
“妈,回去吃草莓了!”梁衔月招呼起甄敏。
两人两狗一起朝院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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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里,村里悄无声息的死了几个人,有的人说他们是肺病发作,也有的说他们是被沙尘呛死了。
是真正的悄无声息,从前就算暴雪埋到两层楼,村里人也没也没放弃过在葬礼的时候吹吹打打一番。哪怕是在下葬的时候短暂的吹上一段,也算是一种送别。现在连这点都做不到了,后山默默多了几个坟头,连墓碑都没有。
就在大家以为沙尘暴会持续很久,恢复以往的生活无望时,突然下了一场雨。
雨滴裹挟着空气里的灰尘落下来,落在窗户上,原本就不甚明净的玻璃更加斑驳。这简直是一场泥巴雨,把外面的一切都涂抹的乱七八糟。
可所有人都为这场雨开心,因为随着大雨的持续不断,天空竟然也露出了它原本的真容,慢慢有了湛蓝的色彩。
雨停了,梁衔月立刻把家里的窗户和门都打开,让外面新鲜的空气流通进来。好久都没有呼吸到这样通透中带着凉意的空气了,饱含尘土的空气总是浑浊呛人,在外面站上一会儿就让人的眼泪和鼻涕齐流。
开了一会儿窗,梁衔月又把窗关了起来,只留出一条小缝,有点冷。
“出去走走?”梁康时兴致盎然的招呼起梁衔月。
梁衔月抓起一件外套,“走!”
好久没在村里溜达了,被同样憋在家里的不只有他们几个。村民们纷纷出门来,有些似乎要抓紧一分一秒似的,雨一停就带着斧头往山上跑去,全然不顾这时候还泥泞的山路,有些倒是像梁衔月他们这样放松,摘下了戴上快一个月的口罩和纱巾,带着板凳到房前屋后坐坐。
“好香啊?”走过一户人家的外墙,梁衔月鼻尖突然闻到一股肉香味,可又说不清楚是到底是哪种肉。
梁康时拉着他走远了,低声说道:“老鼠肉。”
“啊?”梁衔月张大了嘴巴,想想又觉得合理。“大家确实很少吃到肉了。”这个时候家里要是有两只母鸡,那就是很富足的人家了。先不说怎么弄到鸡苗,光是把鸡养大也需要不少饲料。村民们连着经历了玉米和土豆的减产,已经拿不出太多的粮食。
换煤的时候梁衔月就发现了,像他们家这样把满额的煤都换到的还是少数,很多人斟酌过后,决定在手里多留一些粮食,煤少换一点,还能砍树烧,粮食不够吃了,总不能去啃树皮。
“不只是老鼠肉,我还听说有人从山上砍树带回来以后,劈开树干找那种很肥的白虫子烤来吃,比这个味还要香。”
这个梁衔月倒是没有多惊奇,生长在农村的小孩,有不少都吃过虫子。梁衔月自己据说也吃过烤虫子。这个据说当然是据梁康时说,果树上经常有一种黄绿色长着毛的虫子,才指甲盖大小,可如果爬到人身上,就会立刻肿起一大块皮肤,痛得像针扎一样,而且久久不消。
这种身上遍布着毛刺的虫子初春的时候却不是这个模样,他们休眠在一个小小的椭圆“蛋壳”里,蛋壳上遍布白色和深褐色的条纹,如果这个时候敲碎“蛋壳”把它抓出来,就是一个还没生出刺来,全身嫩黄色,十分柔软的一小团。
把还未破壳的这种虫子烤来吃,梁家村一大半的人都尝过,据说味道特别好。梁康时坚称自己烤给梁衔月吃过,梁衔月坚称自己绝对没印象。
最后梁康时说:“你这是逃避事实,自己把自己给洗脑了,你就是吃过。”
梁衔月撇了撇嘴:“说不定你也把自己洗脑了,你可能还有第二个女儿,不是我吃的。”
见梁衔月不承认,梁康时脸上还是那么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自顾自的说道:“我小时候还吃过烤知了,知了胸口那里有一大块肉。”
“那时候是真馋啊,指甲盖大小的肉都想烤来吃,”他有些惆怅地看着远方,“还以为以后都不会再过那么苦的日子了。”
梁衔月发现梁康时的心情有些低落,这一路走来,梁衔月发觉梁家村冷清了不少,许多垮塌的房子就那么放在那,屋主要么是搬到亲戚家去了,要么领到了去基地的资格。原本热热闹闹的梁家村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迅速沉寂下来,人口凋零,一派凄凉。
村民们见了面,也不是以往生活富足的时候脸色红润精神饱满的模样,都是行色匆匆,为生计奔忙。即使搭上话,大多也是满脸愁苦,说着家里的难处。长久的沙尘暴天气还是给很多人留下了后遗症,他们总是咳嗽,有时还会咳出血来,眼睛迎风流泪,有这种症状的人不在少数。
幸运的是,梁衔月一家人因为很少出门,即使必须离开屋子里也十分注意防护,再加上经常饮用润肺的中草药汤,有些不适症状只是短暂出现又很快恢复。
梁衔月挽上老爸的胳膊,轻声道:“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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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岑把小超市彻底整理好,带着母亲搬了进去。现在这里不该叫小超市,该叫季明岑的家了。
为了庆祝他的乔迁之喜,和他相熟的两家人都有表示。黄一峰的更加隆重些,他作为房东,把一个连炕都需要自己打的房子租出去,也想着格外补偿季明岑一点。送了他一个灶上用的大铁锅,再加一个煤炉。
这虽然都是小超市没卖完的存货,但也价值不菲。小超市之前虽然砸掉了火炕和屋里的几道墙,但还留着暖气,而且为了冬天让室温暖和一点,吸引村里人来打牌,暖气片装的比普通人家还要多上几个,黄一峰送他个煤炉,也是让他在冬天最冷的时候拿出来用,一个炉子不够暖和,那就两个。
梁衔月也来到自己这个新邻居的家,敲开门给他带来了自己的贺礼。
两包挂面、十个鸡蛋,还有一块装在瓶子里的蜂巢蜜。
本来还想给他带上个冬瓜,不过梁衔月依稀记得季明岑的厨艺很一般,就不给他带有难度的食材了。
季明岑让身请梁衔月进来,他眉眼带笑,看起来也很高兴:“你来的正好,我在炉子里烤了红薯,这会应该熟了。”
梁衔月坐在季明岑家新搭的火炕上,炕上烧的热烘烘的,杨书兰就坐在靠窗的地方,摆弄着一个插着树枝的花瓶。这树枝上的叶子有些凋败,但是亮眼的是上面结的果实,一个个红彤彤的山楂挂在枝头,沉甸甸的带着树枝一起向下坠去。
杨书兰喜欢这些鲜艳的东西,连梁衔月都知道了。她叫了一声阿姨,杨书兰竟然知道是在喊她,转过身来抱着花瓶让梁衔月看,梁衔月夸了几句好看,杨书兰虽然低着头没有答话,但是脸上也笑眯眯的。
季明岑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这红薯不是放在有火的炉膛里烤的,那样只会把红薯外面烤成焦炭,里面还是生的。要埋在燃过的煤灰里慢慢烘烤熟,等到外面的红薯皮烤到微焦的时候,里面也彻底熟透了。
季明岑递给梁衔月一个,又帮忙把给杨书兰这个红薯剥开表皮,里面的肉金灿灿的,一股甜香味立刻就跑出来。
等季明岑把剥好皮的红薯放到了母亲手上,梁衔月才拿起给自己的这个烤红薯,一掰两半,递给季明岑。
红薯就像是蜜一样甜,梁衔月一边吃着一边打量着这个屋子,因为中间的墙没有重新砌起来,屋子看起来十分宽敞,墙边堆着些装了东西的纸箱子,梁衔月猜可能是红薯这些怕冻的粮食。不远处摆着一张桌子,上边虽然铺着桌布,可梁衔月还是发现这桌子底下有好多条桌腿,是很多张小桌子拼在一起。
“这是,学校的木桌椅?”梁衔月看到放在旁边的椅子,更加确定。
“是啊,”季明岑领着梁衔月看另一间小房间里堆着的木头,都是桌椅劈烂的木板木条,“这些也是,后院还堆着不少。”
“中学里有桌椅,我之前去找你的时候怎么没见到?”梁衔月有些奇怪。他不止一次去第六初中找季明岑,也曾路过其他人住着的教室,里面都是空空荡荡,除了不能卸下的黑板和沉重的铁质讲台桌以外什么也没有。
“那些桌椅早早的被附近的村民们带回家当柴火了。我这些是在学校后边的废旧仓库里找到的,很多桌椅都坏了,是以前淘汰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