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嬷嬷气得简直七窍生烟,这小贱人!她什么时候给她气受了!
第31章 青屏 一更
顾欢一字未言, 泪水盈盈在眼里蓄了片刻,一线落下。她本身便生的娇媚,我见犹怜, 因着平日里爱同陆砚生抬杠, 陆砚生只见她的憨俏。照她的性子,如今这般默然流泪, 定然是委屈到极致。
金玉嬷嬷气不打一处出, 但她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主管嬷嬷, 压着火气,“夫人说奴让您生气,您说, 说出来奴改。”
陆砚生看她一眼,她也毫不示弱, 挺着笔直的后背,直直地望着顾欢。
“阿欢,你记得我之前曾说给你置办几家铺子么,近来商铺已经盘好, 离家很近,我方才出去, 是给你挑些货物。抱歉,是我回来晚了。”他拍着顾欢后背,声音轻和,如哄婴孩一般。
顾欢嗯了声, 主动牵他的手, “陆砚生,外面冷。”
往回走时,她还有意避着金玉嬷嬷的眼神, 仿佛她是毒蛇猛兽。陆砚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径直将顾欢打横抱起,坐在院中,检查顾欢的手,“阿欢,手怎么了?”
金玉嬷嬷嗤笑一声,这些小伎俩,她早就见惯了。
本家收到雪兰夫人的来信,知道少主溺爱顾欢。且顾欢被严加看护,根本动不得。无奈之下,本家只能想出派她来调/教顾欢的折中之策。她这辈子,调/教过的妇人无数,顾欢这类爬上枝头做凤凰的,她见多了。
“没多大事情,不小心磕着碰着的。”顾欢很懂事,没有告状。
“回少主,是方才奴碰的。”金玉嬷嬷俯首,看着顾欢,毫不示弱。到底她是大夫人身边的红人,连老爷都要忌惮几分,更别说少主。
“长云。”
长云应声称是,站在金玉嬷嬷跟前。男子宽大的身影立时将她覆盖住,她心里升上不祥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嬷嬷,你是本家人,我十分敬重你。听闻你也十分重礼数,曾冠有三品女官的称号。”陆砚生看着她,说,“方才嬷嬷既认错,不妨给阿欢道个歉,皆大欢喜,如何?”
话音方落,金玉嬷嬷面上便浮上得意的神色,与小贱人的暗中较量,不还是她赢了。她是打红了顾欢的手,可少主要的,也只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道歉而已。这下子,顾欢那蹄子,知道自己算是几斤几两了吧。
她微微欠身,语气轻了几度,“少夫人,对不起。”
顾欢没说话。
刹那间,长云足风迅速,袭向金玉嬷嬷腘窝,她惨叫一声,伏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抬头。
“嬷嬷,您在本家这么些年,这就是道歉的礼数?您须得和阿欢受一样的痛,理解她的难受,才算有诚意。您也知道,陆家乃是商贾立业,最讲究诚意二字。”陆砚生心平气和地与她商量,却半分拒绝的余地都不留下,“长云,摁住了。”
“唔唔!”
金玉嬷嬷似乎是才明白自己的处境,挣扎起来。陆砚生抱着顾欢回屋后,长云依旧是谦逊模样,“嬷嬷,忍一忍,您打夫人什么力道,您受的,便是什么痛。”
金玉嬷嬷瞪大眼睛,脸上刀刻般的皱纹挤在一起,恐惧地后退。她是打了顾欢,可她用的只是宫中御赐的竹鞭,而长云拿的,却是陆家的家法。虽是一样的力道,可受的苦,是绝对不一样的!
刑罚受过后,金玉嬷嬷倒在地上,发鬓凌乱,原本的一身华贵、珠光宝气,都衬得她此时无比狼藉。青屏叹了口气,走进院来将人扶起,道:“嬷嬷,您与少夫人作对什么呢,在陆宅,招惹谁,都不能招惹到那位的头上。”
“哼,不过是小手段罢了!”
“嬷嬷,是手段又如何,尽管是手段,能留住少主,那也是真本事。”
这声音充满了哀怨,金玉嬷嬷听出了些许故事来,三两下便猜透了其中原委,同情地拍拍青屏的手,道,“在本家时,我便视你若己出,现下你在这里受了委屈,嬷嬷定会替你讨回来!”
青屏泫然欲泣,可不知想起什么来,急忙拉住金玉嬷嬷,“嬷嬷,您不值当替我做这些,您瞧瞧这满院的府兵,尽是来保护夫人的,还有少主身边的影卫,也无时无刻不跟随夫人,嬷嬷还是不要去冒险了...”
府兵?
“为何在陆宅,府兵也要时刻看着她?”
青屏咬唇,似是不好开口,金玉嬷嬷一瞧有内幕,煽动青屏道,“嬷嬷我是什么人,宫里出来的!你还怕我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吗?”
这番话似乎让青屏定心,她靠近金玉嬷嬷,小声道,“不知嬷嬷,可听说过长安新晋的那位状元郎,他乃是少夫人的前夫...本是生死不明,可谁知他居然衣锦还乡,返还江州,只为一事:将夫人抢回去。您大约不知,少夫人对他,亦是情根深种,竟当街唤状元郎作夫君...”
金玉嬷嬷伸耳听着,眼睛滴溜溜转着,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
顾欢倚着窗户,望着里面只顾吃饭的傻大个儿,叹了口气。
像这样的人,居然是西域未来的王?这种脑子,是带领大家一起玩手牵手好朋友吗?
她一个人,按计划跑出去,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晁烈...他这脑子,跟在她身边,确实是累赘。她原先也试过带晁烈从密道逃出去,可是府兵时刻盯着,她自己都无法做小动作,遑论是带着晁烈这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憨货。
“青屏,再去帮他盛碗饭。”
顾欢笑道,“傻大个,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青屏默不作声盛饭,退回到顾欢身边,状似漫不经心道,“夫人,嬷嬷说,您若是忙完了,记得去找她。”
“行了行了!知道了,让她等着。”
青屏低眉出去,自顾自念道,“也不知状元郎走了没有,辛亏少主还在沐浴,两人未能碰上...”
“青屏,你说什么?”
青屏如梦初醒,急忙摇头,“奴什么也没说!”
“青屏!”顾欢绕到她身前,挡住她的去路,“别骗我,你知道骗我的后果是什么。”
青屏低眉,似乎被她的阵仗吓到,小声嗫嚅道,“方才状元郎来陆宅闹,非要见您,嬷嬷怕出事端,驱赶了前院的府兵,独自一人与状元郎周旋,现在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不管晁烈如何生气,顾欢抢走他的碗,提溜着他衣服就往外院走,路过青屏身边的时候,冷冷扔下一句,“青屏,今日这事,你只当从未与我说过。你只需要知道,这件事情,对你,绝对没有坏处。”
青屏捏着拳,没有作声,望着顾欢的背影,心中暗暗窃喜。
走吧,走远些吧,千万别让少主再把你抓回来。
果然,走至前院,府兵一人都不剩,连青屏说的金玉嬷嬷都不在门前。隔着不远,她便瞧见唐笑年一身烈烈的红衣。唐笑年一见她的身影,面容上的担忧,瞬间被欢喜替代。
“欢欢!”似乎想到什么,他有些犹疑,道:“牡丹?”
顾欢嗯了一声。牡丹是她与唐笑年的暗号,她曾拜托系统对唐笑年托梦,她在梦中告诉过他的计策,让他按兵不动,不要有任何异常行为。
可究竟是梦境,她不确定唐笑年会不会当真,幸而他也处于不确定中,主动来寻她。
顾欢忽视了他担忧的表情,道:“此番你既然来,不妨帮我一个忙,将晁烈带在身边...”
一番叮嘱后,她目送两人离开,回头却见金玉嬷嬷黑着脸讶然的表情。顾欢抱着肩,哼了一声从她身边路过。切,她又不傻。居然算计到她头上来,她白看那么多宫斗剧了。
小样!
这一切显然没有在金玉的料想内,她原先想的是假意放顾欢走,然后状告给少主,坐正了顾欢红杏出墙的罪名。按照陆家家规,红杏出墙的刑罚,比死还还难受。
谁知这贱蹄子,居然有那么几把刷子!
卧室外间,温泉冒着袅袅朦胧烟雾,池边是上好玉肧打磨的台阶,池底和池壁上,都是精挑细选的鹅卵石,陆砚生披着素色的浴袍,坐在池边的石块处,手里翻着卷书。
青屏看痴了,随着她方才点上的香袅袅升起,一时竟有些意乱神迷。金玉嬷嬷说过,那香的原料是春意浓,春意浓,可是最浓郁的情药。嬷嬷说得对,就算顾欢此时再得少主的心,只要她红杏出墙的罪名坐实,少主便不会再记得顾欢的一点好处。
且她自己又是处子,与顾欢这个寡妇相比,定然更得少主的心。
且顾欢与别人浪迹天涯,而她一心一意追随少主,谁真的对少主好,定然高下立现。
闻见熟悉的香,陆砚生眉头微蹙,屏风后传来窸窣声,他试探道,“阿欢?”
青屏未着寸缕,从背后攀上陆砚生的肩,轻吐幽香,“少主,这里哪有什么阿欢,方才嬷嬷拨开府兵,你的阿欢,早就趁这个机会,和她的状元郎,双宿双飞了...”
“只有我,只有青屏一心一意对你...”她的手继续往下,可下一刻,她整个人被掐着脖子压在石阶上,凌乱的发丝飘进水里,她还没来得及从这惊慌里缓过来劲儿,便被陆砚生的眼睛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