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她的弱点被他一览无余，死死拿捏。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她从来没有体会到过，以至于她感觉到茫然。
少女腕骨细细，肌肤温腻。
像柔柔的藤蔓。
好软，好像一碰就会碎掉。
江若望这么想着，尽管很舍不得，却因为克制，也只握了一下就分开来了，他望着她的眉眼，胃里好像有只蝴蝶翩翩飞到唇舌间，蠢蠢欲动，一张口就会扑腾腾汹涌出来。
他说，“我和你一起。”
声音低低的。
她点了点头，发丝轻轻颤，莫名乖巧，“好。”
两个人并肩走在香樟林，沿着幽邃的蝉声缄默地走出不远，却看到，于平正坐在去图书馆的花坛上，垂着头坐着，平时胖乎乎的他，愁容惨淡，眼眶红彤彤的，一个平时乐呵呵的大男孩，现在看着竟然有些可怜。
程郁理加快了脚步，叫了他一句，“于平。”
于平慌忙用手背擦去眼泪，飞快起身，下意识要躲，程郁理却兔子一样跑在他前面，堵住了他的去路，她的身材和于平比起来，娇小了不少，可背向阳光，影子却把他罩住了。
她怕他还要跑，回头示意，“哥哥，你看着他背后。”
江若望乖乖挡在了于平身后。
两个人夹击，于平只好勉强扯出个笑来，“大小姐，你怎么不上课？”
她凝视着他的眼，“我来找你，不只我一个，大家都在找你。”
第48章 理理 晋江首发
“找我干嘛？”于平露出个很难看的笑来, “我不想回教室去了。”
“你又没犯什么错，为什么不回去？”程郁理寸步不让地看着他，于平背后的江若望就望着她, 少女仰着头，睫毛弧度变得锋利, 眼里满是认真。
这其实会让她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那种感觉，有点像故意在一个心情很坏的人面前直白地说，“你为什么难过？”
这种横冲直撞的傻气, 就很容易显得不能共情、冷漠。
江若望却知道，理理其实有颗很柔软的心。
于平有些撑不住她这种审视的目光，别过脸，满不在乎地说, “大小姐, 你也看到了，廖一宁说的没错, 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要是没有我爸妈, 我什么都不是。”
程郁理棕黑色的眼平静无波，继续问道：“所以你就打算退学？然后真的当一个只靠爸妈的废物？”
于平愣了一下，垂下了头, “我不知道，可能会转学吧，我根本不适合青溪高中，我成绩差, 长相也一般，无论在哪里，都毫无存在感。”
听到这话, 程郁理忽然笑了起来，不是讽刺的笑，而是那种看着因为闹脾气而躲在柜子里不愿意出来的小孩，无可奈何的笑。
她说，“其实，就因为上课打瞌睡被骂了，你就觉得丢脸，想转学，想逃避，于平，你好幼稚啊。”
被戳中心思，于平被她这一下笑容弄得更加尴尬，低着头一言不发，如果他是鸵鸟，此刻要把自己埋起来了。
她丝毫没有温柔安慰的意思，反而略带强势地说着，“而且，成绩差又怎么了，咱们班不就是公认的差生班吗，你的成绩在我们班上其实也不算多差，我以前还天天倒数第一呢。”
于平抿了抿唇，声音很低，“大小姐，你不一样，你其实很聪明，你只是不爱学习，你看，你一认真起来，就考上了500多分，我脑子笨，上课根本听不懂，只会打瞌睡。”
程郁理心口一颤，眼睫毛也跟着细细颤动。
聪明？
她根本不是个聪明的人，她只是比较倔强，不服输罢了。
中学的时候，她一直因为自己家庭的缺失而自卑，又不敢露怯，只好用优秀的成绩来让自己显得有价值一些。
而来到这个世界。
她想要提高成绩也不过是怕丢脸。
她的自尊心特别莫名奇妙。
程郁理忽然抬起了眼，直直看着他，好像在问自己，语气强硬而冰冷。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聪明？而且，聪明很重要吗？只不过是能够让成功在别人眼中看起来更轻松罢了，就这样，大多数人否定了努力的作用，因为归功于聪明就可以在自己失败后坦然地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了，都怪我不够聪明，对吗？”
她不知被戳中了什么心思，说着说着竟然有些炸毛了。
她其实是讨厌命中注定这个词的。
哪怕她曾经觉得自己真的是烂命一条，才会那么惨。
程郁理是骄傲的女孩，她不允许自己懦弱地拿命运当借口，她庆幸自己别扭的自尊让她撑下去了。
于平被她气势汹汹的样子镇住了，与她对视着，声音不自觉弱了下来，“大……小姐？”
程郁理抿了抿唇，好像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了，立刻调整表情，不自在地说着，“你或许不知道，我在考试之前，一直在让江若望给我补习，你问问他，我是不是一个聪明的人？”
于平只好回头望着江若望，眼中有一丝紧张。
程郁理期盼地看着少年，谁知，少年一错不错地看着程郁理，毫不犹豫地说了句，“是。”
“哥哥！”程郁理瞬间脸都涨红了。
气死她了，江若望到底会不会安慰人啊！
她越过了于平，冲动之下一把捉住了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语气不善，“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
少年被捉住了手的一瞬间，背脊下意识紧绷着，耳尖不可控制地漫上粉色，好像被抓住了羊角的羊羔，无处可逃，只能乖乖跟着女孩走。
她身上的迷迭香气息很好闻。
他有些变态地看着她微微露出的锁骨，贪婪的一眼。
少女不会知道，她轻易就能掌控他。
他心里麻痒痒的，一丝窃喜像芽儿一般冒尖，可他却平静地看着于平，语气克制地说着。
“理理她很聪明，以后她甚至能考上顶尖的大学，可是你，就算不聪明又如何，难道你准备和她一起考q大吗？那你的确太为难你自己，不过只要你努力些，考一个普通大学并不难，如果你决意要堕落，那谁说什么都没用，退学，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程郁理错愕地看着江若望，他在夸她？
不对。
他怎么没结巴？
不对。
他为什么忽然叫自己理理？
程郁理有些愣，脑子一瞬间漫过很多乱糟糟的想法。
她的眼睛不知道该落在哪里，却忽然看到自己居然挽着他的胳膊。
她心里再次噼里啪啦燃起了烟花，狼狈不堪地甩开了他的手，背在身后，十分不自在。
她又朝着于平道：“别听他胡说八道，不过，我想说的是，一切都还来得及，你现在都还没成年，哪里一下子就断言以后会怎么样，我不想用那些老生常谈的道理打动你，我觉得，你其实都懂，你只是一时冲动，才会说出那种气话，下节课是体育课，打打篮球、运动运动你就会想通的。”
说完，她露出个笑来，真诚地说着，“于平，回来吧，我们大家都在等着你，我们国际班没有人会笑话你的，这件事，明明是廖一宁他做错了，他没有资格那样侮辱人，哪怕他是一个老师。”
也许是不太习惯这种煽情的方式，说完后，她脸更红了。
于平心里微动，怔怔地望着她，少女脸颊泛红，双手局促地背在身后，裙摆被风微微掀了起来，像一朵倾倒的云朵，而她身后是温暖的夕阳。
这实在是一副很美的画面。
应该是每一个少年心里的初恋的模样。
有一瞬间，于平甚至理解了，为什么秦楠会喜欢她了。
他竟然低低笑了起来，像是释然，像是感动，“好。”他忽然朝程郁理走近了一些，低下了头，很真诚地道谢，“谢谢你，大小姐。”
程郁理也瞬间笑了起来，眼睛弯的月牙一般，“不客气。”
说完，于平又望向了江若望，“还有江同学，对不起，我之前那么针对你，也谢谢你愿意和大小姐一起来找我。”
江若望对此其实没有多少触动，“没关系。”
他现在其实满脑子都是程郁理，她听到自己见她理理后，并没有表现得厌恶。
他好似看到了一丝希望。
也许，她真的会喜欢自己……
上课铃忽然响了起来，程郁理赶紧催促道：“上课了，我们快回操场去吧。”
香樟林离操场还是有一定距离，程郁理带头跑了起来，像小时候躲猫猫那样，小皮鞋踢踢踏踏，发丝一颤一颤的，少年则紧紧跟着她，他人高腿长，步伐从容、游刃有余。
于平也只好跟着跑了起来，他长得胖，不免气喘吁吁的，“诶！大小姐，江同学，你们怎么跑那么快！稍微等等我啊！”
回到操场，国际班同学们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忧虑，他们找遍了自己要找的地方，都没看到于平。
秦楠面沉如水，一向冷静的张子远更是气得破口大骂，“死胖子，到底跑哪里去了。”眼眶却微微发红，他其实真的很担心于平。
有人眼尖地看到了程郁理、江若望，还有他们身后气喘吁吁的于平，忍不住惊喜道：“快看那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