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什么时代,真正基于纯粹的爱情的婚姻是非常少见的,而且多半是悲剧。就算是一开始皆大欢喜了,之后也会被残酷的现实打败。而对于高门大户来说,儿女的婚事是一种资本,就算是不能利益最大化,但是总不能蚀本吧!
就算不是那等会卖儿卖女的人家,也得为儿女的将来考虑。要么看对方的现在,要么看对方的前程。像是贾赦,特别会投胎的这种,他就算一辈子是个废物,在婚姻市场上一样是金龟婿,因为他只要不出岔子,那就是板上钉钉的荣国公世子,之前还被圣上恩赐了“恩侯”的表字,也就是说,贾赦将来能继承侯爵之位,女儿嫁过去将来就是超品的侯夫人,儿女的前程也有保障。
而前程呢,就要像是贾敬这样的,就算是之前只是次子,但是特别会读书,有贾家铺路,就算贾敷还在,贾敬的前程都不会差。或者是王子腾这样的,虽说在读书上头并没有多少出挑的地方,但是架不住王子腾英武果决,虽说王家在军中没有太大势力,但是王子腾这几年下来也已经闯出了一些明堂,王子腾如今欠缺的就是一个贵人。
而贾政呢,除了一个国公之子的身份之外,其他几乎是一无是处,自然在婚姻市场上价值不高,如今愿意嫁女的,不过就是勋贵中三四流的人家,荣国府聘礼高,另外就是,有荣国府的提携,他们也能得到一些好处。
而一流二流的人家,嫁个庶女可以,但是嫁个嫡女,那就得多思量一下了!
史氏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简直是气得要命,当然,心里头也有些嫌弃贾政太没出息,哪怕贾政如今只是个童生呢,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因此,史氏琢磨了一番之后,就想要找贾代善给贾政捐个官。
本朝没有恩荫制度,即便是超品的公侯,也没资格荫蔽子嗣为官,顶多也就是恩荫一个监生,但是,却是有捐官的制度。朝中有一些官职,多半就是捐出来的。比如说龙禁尉,还有一些清水衙门的闲散差事,另外一些,根本就是个名头,除了品级之外,也不用你去衙门,也没有俸禄,就是听起来好听而已。后来贾琏身上捐的那个同知的官就是这个性质。你要是想要将虚衔变成实缺,那么,就得付出更大的代价。
史氏想的就是先给贾政捐一个实职,有个官职,在婚姻市场上分数就能增长一大截。
可惜的是,贾代善却是不乐意,毕竟,贾政就是个废物点心,在他身上花费资源那纯粹是浪费。想想看,在贾源的梦里面,自个临死的时候给贾政求了个工部员外郎的官职,结果呢,贾政能做到小儿子都十几岁了,还没能升官,到最后靠着在宫里头挣扎的女儿才做了个学政,结果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被坑得丢官罢职。这种废物点心,让他当了官,纯粹是给家里招祸。
不过,话不能直接这样跟史氏说,贾代善如今不想为了提不起来的儿子跟史氏翻脸,因此,便直接表示,真要是捐了官,日后想要升职是真的不容易,总不能一辈子在一个五六品的小官上头晃荡!贾政如今还年轻,现在就将他的前程定下来,只怕日后他要后悔。所以,干脆让他去国子监做监生,回头让他就在京城参加乡试,只要考上了举人,那么,就有了做官的资格,到时候贾家运作一下,给他搞几个靠谱的幕僚,送他几个政绩功劳,贾政的前程也就有了。
在这种事情上头,史氏自然是信得过贾代善的,她从来没有想到,贾代善在狠心的时候,那是真的非常狠心。贾代善也想好了,可以给贾政一次机会,毕竟这也是自个亲儿子,不是捡来的。贾政若是以后能老老实实的,不要去觊觎他不该觊觎的东西,那么将来分家产的时候,贾代善不介意给贾政一点好处,但是如果贾政依旧存了歪心思,那么,贾代善为了家族的传承,自然不会纵容这个儿子。
史氏将风声放了出去,既然贾代善有为次子打算,那么,贾政的婚事就有了转机,之前几个语焉不详的人家已经有了进一步的打算,但是在史氏看来,还是有些不足。
史氏虽说论起目光不算长远,但是,她并非没什么心机智慧的寻常妇人,她既然想要让小儿子跟大儿子打擂台,那么,这个儿媳妇不管是出身,还是性情,都得符合史氏的要求才行,可惜的是,如今有意结亲的人家,在史氏看来,都缺了那么一点意思。
史氏一番折腾之后,最后发现,最符合要求的居然还是王家女,出身勋贵,性情爽利,另外还有王家人一脉相承的阴狠!除此之外,王家女嫁妆应该也会很丰厚,毕竟,王家掌管海外朝贡之事这么多年,积攒了不菲的家私,想要让女儿高嫁,那么嫁妆肯定是不能少的!可惜的是,贾代善一口就否决了。
贾代善的借口很简单,那就是王家女大字不识一个,贾政难免跟她说不到一块去,若是为此纳妾,难免王家那边会有想法,到时候弄得夫妻离心,反而不好。
贾政自然也不愿意承认,自个其实就是好色,不在乎女方是否是草包美人。所以,既然贾代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自然不会说自己看中了王氏。其实王氏别的也就罢了,的确颇有几分美貌,贾政偶尔瞧了一眼,还是挺中意的。不过,跟自个的中意相比,还是父母的意见比较重要。毕竟,妻子决定不了他的前程,而父母可以。
贾代善否决了王家之后,觉得无论是谁,自己都能接受,哪怕是史氏再给贾政搞个娘家的侄女回来呢,他都觉得无所谓了,毕竟,史侯还是个比较靠谱的人,何况,史家嫡脉也没有合适的女孩子,旁支之女就算是想要搞事,也得有底气才行!
结果,贾代善一个疏忽,史氏果然搞出事来了!
贾赦在东宫简直是要暴跳起来,他根本没想到,史氏居然勾搭上了甄贵妃,然后,甄贵妃非常顺利地将自家的侄女塞给了贾政。
接到甄贵妃旨意的时候,贾代善差点没将史氏掐死!甄贵妃这些年愈发受宠,虽说圣上没有将中宫笺表给甄贵妃,但是,凤印却是落到了甄贵妃手里。这一纸赐婚旨意上盖上了凤印,这事自然也就成了定局,贾代善差点没气得厥过去,自家这个婆娘,还真是一刻不能放松,搞起事来,是真的防不胜防!
也就是圣上觉得太子跟甄家如今还处在一条战线上,毕竟,东宫里头还有个甄良娣呢!所以,贾政娶了甄家女,圣上还跟贾代善玩笑,说如今真的也算是亲家了,毕竟,太子跟贾政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连襟。
贾代善心里头恨不得将史氏千刀万剐,但是面上还得赔笑,回去之后,贾代善就挥退了下人,对着史氏咆哮起来:“你给政儿定下甄家女,难道事先不能跟我说一声吗?你心里还有我这个丈夫吗?”
史氏却是说道:“老爷,你不是将政儿的婚事交托给我了吗?甄家女有什么不好,甄家跟咱们也是老亲,大家知根知底的,宫里有个甄贵妃,东宫有个甄良娣,回头不管是谁赢了,咱们家都不用担心!何况,甄家那边在江南极有实力,说不得回头就能想办法让政儿中个举人,政儿的前程也有了保障,岂不是皆大欢喜?”
贾代善看着史氏的眼神简直是要吃人,史氏目光短浅,典型的妇人之见,站队这种事情,最忌讳的是脚踩两条船,你以为自己稳了,实际上,任何一条船出现了动荡,你都有可能直接掉下去!人家翻船之前,头一个就要对你这种人下手!
贾家原本形势大好,结果被史氏这么一折腾,立场立马变得尴尬起来。
像是贾赦,虽说太子还算是体谅,但是贾赦自个心里头却很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像是背叛了太子一样,各种不自在。他现在心里头对史氏,对贾政都憋了一肚子火,之前搞赏花宴的时候,一个姓甄的都没有,结果突然冒出个赐婚来,史氏在这个过程之中,定然跟甄家通过气,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贾赦也搞不清楚。但是,史氏这般作为,无疑将贾家推向了一个危险的边缘。
贾赦明显感觉到,虽说太子对自己一如既往,但是东宫的其他属臣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暧昧起来,偏偏贾赦自个都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只得继续憋屈下去。
东宫之中,太子妃跟太子正拿着布老虎逗弄还是个小婴儿的徒宏旭,然后随口就说着话。
说着就说到了贾家甄家结亲的事情,太子妃轻笑一声,说道:“这事应该就是贾家那位国公夫人的主意,我听母亲说过那位国公夫人,她素来是个心高气傲的,而且性情里头颇有些偏执之处!她不喜欢长子,偏爱次子,那么,就会一条道走到黑。贾恩侯如今的情况,贾存周无论如何是比不了的,那么,她自然要想办法给贾存周加码,贾存周自个提不起来,也只能找一门好亲事!”
太子点了点头,这门亲事对于贾存周来说,是他有了一个出身不错的妻子,和一个蒸蒸日上的妻族,对他未来的仕途也有利!而甄家也是一样,甄家因为东平郡王府的缘故,即便是那些曾经的亲戚,在夺嫡之事上也不愿意站在甄家这边,因此,甄家虽说笼络了不少官员,但是多半只是些底层的官员,一直以来,都没能插手兵权,而跟贾家结亲,就算是贾政只是次子,甄家也算是在勋贵阶层中打开了一个缺口,何况,贾代善简在帝心,只要在关键时候,稍微犹豫一下,说不定就能决定未来的走向,而甄家付出的不过是个女儿还有一笔嫁妆,比起未来的荣华富贵,这点投资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