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阿哥一向怕这个不苟言笑的嫡额娘,因此这会儿见嫡额娘威严的盯着自己,心里不禁有些胆怯,来不及多思考就不由自主的点了头。
乌拉那拉氏满意的道:“好孩子。”然后转头看向了弘曜,蛊惑般的问道:“三阿哥也愿意将自己的福气送给大哥,是吗?”
乌拉那拉氏说话时不知不觉中带出了一丝压迫。她见二阿哥都对自己畏怯了,三阿哥这般小自然比二阿哥更经不住吓。
胤禛听着乌拉那拉氏这句如同箴言一般的问话,心里忍不住一寒。他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刚要开口时,弘曜突然出声了。
“弘曜还小,不会写字,弘曜抄不了经书。”
这声音敞亮又大气,好似是宣言一般的大声说出来,瞬间打破了屋里扑面而来的阴郁气息。
胤禛心里不禁升起一股骄傲,乌拉那拉氏却面色大变。
乌拉那拉氏今日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三阿哥,二阿哥只是顺带而已。
她小时候曾听过一个故事,说是只要这世上有大福气之人开口将自己的福气送与另一人,那么另一人就会百病全消被上天庇佑。至于故事的最后点出了失去自身福气的人会凄惨一生,她就不放在心上了。
在她看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要能帮助自己的儿子好起来,这未尝不是身为庶子的另一种荣幸。
乌拉那拉氏原以为今日天时地利俱全,是个好机会,却不想满满的希望在一个小儿身上落空了。
弘晖病重,太医已经束手无策了。乌拉那拉氏不想放弃今日的这个打算,还待再说什么,胤禛已经冷着脸站起身了。
“乌拉那拉氏,别忘了你的本份。不该做的别伸手。”这次胤禛完全不给她留体面,当着李氏的面直言训斥。
胤禛看重嫡子,对弘晖竭力栽培,给予厚望。弘晖生病了,他这个做阿玛的当然心疼,但各人运道天生注定,胤禛绝不愿意为了弘晖的性命就牺牲了自己另一个儿子。
胤禛摸了摸二阿哥的肩膀,道:“弘昀年纪太小,抄经容易移了性情,就每日抄半页《孝经》吧!”
李氏闻言立马面露感激的道:“妾替弘昀谢过贝勒的慈爱之心。”
胤禛点头,然后牵着弘曜的小手往外走,到门口时才道:“福晋忧心大阿哥难免有些胡思乱想,李氏你日常多来开解开解福晋。”
大家都知道李氏向来与乌拉那拉氏不合,让她来开解,怕是来给福晋添堵的吧。
经过这次事情,府里的人总算是看清了贝勒爷对三位阿哥的态度。
贝勒爷对大阿哥那是倚重厚望,但对幼子同样也是舔犊情深。若谁敢对三阿哥下手,贝勒爷绝不能容得下。
胤禛带着三阿哥还没回去藕香院呢,正院里的事就传开了,南嘉自然也得了消息。
胤禛进门一瞧见南嘉粉面带煞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哄了弘曜下去洗手更衣,才与南嘉说起此事。
“阿音,你放心。爷不会让人再伤害弘曜的。”
“放心,我如何放得下心?”南嘉一脸冷笑,“乌拉那拉氏自己平日里不积德,带累了大阿哥,到头来竟然敢将那腌臜的心思打到我儿子身上。她莫不是疯魔了吧?”
南嘉对乌拉那拉氏的怨气是摆在明面上的。自从弘曜去年出了事,胤禛已经放弃了让她们两人和睦相处的打算。
因此今日南嘉闹起来,胤秅也是无话可说。
胤禛觉得,若自己指责南嘉对福晋不敬,那就是在默认福晋对弘曜的迫害。
这是他如何也做不到的。嫡庶规矩再重,也比不得弘曜在他心里的份量。
第69章 十四
南嘉细数乌拉那拉氏的行径,心里越发愤懑。
胤禛瞧她撸了袖子准备往外冲的样子,立马拦腰抱住了她。
“阿音,你冷静点。福晋是被弘晖的病急得失了分寸,爷会看着她的,不会再让她针对弘曜。”
南嘉在胤禛的怀里挣扎了半天,才慢慢地冷静下来。
她声音发冷的道:“爷该是知道咱们满人里是有萨满的,福运一说虽然飘渺,但也不是无迹可寻。”更何况历代皇室都对巫蛊一事极为忌讳。
“爷,无论福晋今日是不是真的有法子夺了弘曜的福运救大阿哥,她都已经因为大阿哥的病开始对弘曜不择手段了。日后,我决不允许弘曜一个人靠近正院。大阿哥是其兄长,弘曜该去探望,但我希望爷能陪着他。”
南嘉本心是拒绝弘曜再靠近正院一步的,若她此时这要要求,胤禛会同意的。
但弘晖这次很可能会熬不过今年夏天,最后病亡。所以这个时候弘曜不去探望兄长的事很可能会成为他德行上的一个污点。等日后胤禛缅怀起大阿哥,难免不会心生芥蒂。而且这事被有心人传出去,也会成为别人攻讦弘曜的一个把柄。
为了儿子以后的前程,南嘉当然不允许留下这样的短板。
胤禛听了南嘉的话,甚是愧疚。他既欣慰南嘉的识大体,又痛恨福晋的裹乱。不过如今弘晖病重,他自不可能将福晋如何,这事只能委屈弘曜了。
弘曜被胤禛打发下去洗漱,可等他洗了手换好衣服后却迟迟等不到开饭。
香橼端了些点心进来。
“三阿哥,贝勒爷和侧福晋还在说话呢,您先用些点心垫垫肚子,很快就能吃饭了。”
弘曜点了点小脑袋,乖巧的道:“好,香橼姑姑将点心先放这里吧。”
香橼闻言放下点心后,弘曜拿起了一块平日里他最喜欢的果酱甜点,点心中间红色的果酱散发出甜丝□□人香味,但弘曜却有些吃不下。
香橼看着他拿着点心发呆,不禁柔声问道:“三阿哥,怎么不吃啊?这点心不和您胃口吗?”
弘曜摇摇头,放下手里的点心,闷声道:“香橼姑姑,弘曜不喜欢嫡额娘。”
香橼闻言心里一惊,忙安抚道:“哎吆,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万不敢说出来让别人知道啊。”
弘曜听香橼姑姑只说不能让别人知道,却没说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他那忧愁的小心思顿时顺缓了些。
“香橼姑姑,我以后只和额娘说,不会再告诉别人了。连平安也不说。”
香橼道:“三阿哥聪慧。”
弘曜让香橼去正屋瞧瞧看额娘和阿玛说完话了没,等人一出去,他的小手就不自觉的摸上了手腕上的玉玲铛。
他今日已经是第二次感觉到这铃铛会发烫了。
第一次是今年元宵节时,府里各处都挂满了彩灯,他欢喜的穿了暖暖的棉袄,带着身边那个叫小秤的小太监去花园的湖里放灯船。
小秤说要带他去一个好地方,保管他的灯船比别人放得更远更亮。
于是不知不觉中他们就走到了人少的僻静处,他正心里有些不安时,手腕上的铃铛突然就发烫了。不是那种灼人的烫,但却也不会让人怀疑自己感觉错了。
昏黄的月光下,小秤见他停住不走了,忙劝他再走几步,马上就能到了。
那声音里带着诱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就在他害怕的准备大喊时,他额娘就带着人找到了他。
他趴在额娘温暖的怀里,被抱着往回走时,瞧见小秤被捂了鼻口拉下去了。从那以后他身边的小太监就换成了平安。
他一直很好奇,额娘那晚是怎么找到他的,还有他的小铃铛为什么会发烫呢?
记得上次十三叔带他去庄子上骑马,三叔家的弘晟笑话他像个女孩儿一样还带着铃铛。他羞愤的晚上背着人拿了切烤肉的刀子准备割断系着铃铛的络子。可惜这络子看似柔软,却怎么也割不断。
他这才对这对据说是额娘的陪嫁的铃铛起了疑。
直到今日,嫡额娘怀有恶意的问他话,当时他差点就要点头答应了,还好这铃铛再次发烫,好似在提醒他有危险一般。
弘曜捧着小脸坐在窗前发呆,思索着待会儿要不要去问问额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半天,等到晚间与阿玛和额娘一起用完了膳,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额娘曾对他说过,万言万当,不如一默。这话额娘说的很郑重,他也记得很牢固。
这对铃铛是额娘给他的,那其中的异样额娘该知道才对,既然额娘没有与他明说那应该是不能明说吧!
弘曜最终决定,他要保守住这个只有自己和额娘才知道的秘密。
福晋乌拉那拉氏被胤禛训斥的事情李氏当笑话一样迫不及待的散布了出去。
第二日不光四贝勒府的人都知道了,就连宫里的康熙也有所耳闻。
“李德全,老四府上到底怎么会事?”
李德全听到康熙的问话,立马恭敬的将昨日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然后着重描述了三阿哥弘曜的出众表现。
果然弘曜的表现惹得康熙哈哈大笑道:“这小子秉性纯善,却不软弱可欺,老四把他教的很好!”
李德全继续道:“万岁爷,奴才查到四福晋这几日确实招了萨满入府,而且还测算了二阿哥和三阿哥的生辰八字。不过对外的说法是为大阿哥祈福。”
康熙听了这话面色不禁一沉。“老四福晋是越发不像样子了,你替朕去趟德妃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