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鹿找了块风景好的地方,将画纸夹好,见到那黑马在不远处吃草,便好奇地问:“你的马叫什么名字?我是说,它原本的名字。”
阿恪一怔,就说了一个昆西的发音的名字。
俞鹿学了一遍,那马儿就抬头看了她一眼。俞鹿乐了,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是高山的意思。”
“你们这里取名真的好随意啊。”俞鹿笑了,低头取出一张画纸,放在夹板上,说:“对了,今天我们晚一点回去,我不想碰见池聿明了。天快黑的时候他应该就已经走了。”
俞鹿打着这个算盘,却不想,当回到村寨时,她发现自己的房子里堆了很多东西,什么床垫、丝绸被套啊,一溜烟的都是没拆封的好物。
村中一栋与她比邻、稍微干净明亮点儿的民房,已经被池聿明和他的人租下来了,像是准备长住的架势。
俞鹿呆住了,脑海嗡地一声,随后就怒了,跑去质问池聿明要干什么。
“我想过了,你这么娇滴滴的姑娘也能忍受,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理由适应不了。”池聿明还挺理直气壮的:“从今天起我就陪你住在这里,照顾你,陪着你,到你离开的那天。”
不仅如此,让俞鹿感到更加崩溃的是,因为下午租房子的事情,村寨里的人已经在传池聿明就是那个被她泼了酒还痴心不改的未婚夫了。
虽然目前只在小范围流传,但池聿明要是住的日子久了,让池家、俞家知道他追到来这里定居,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一定要尽快让他回去才行。
这天晚上,俞鹿因为又气又急,都没睡好,瞪着天花板,思考着怎么赶走这家伙。
坦白说,池聿明这个人,她是不讨厌的。从小一起长大,她了解池聿明不是那些会耍阴招、道貌岸然的男人。他性格冲动,甚至有些单纯,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所以,俞鹿根本不怕自己用了阿恪来激他,会导致池聿明恼羞成怒,对阿恪不利。
当年,池聿明主动告白,被她拒绝了以后,也只不过是颓了一阵子,没有找家族关系,跟她的父亲告状,非要争回一个面子来。
但问题是,池聿明这人有时候很像一头倔驴,只要认定这样是对的,就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怎么办……怎么做才能赶走他呢……
俞鹿脑壳都要炸开了,辗转反侧,到了天微微亮起时,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猛地坐了起来,睡意也瞬间烟消云散。
她不顾寒冷,慌忙穿上衣服。随后,摸到床边的拐杖,摸索着自行下楼去了。
这个好主意让她心潮澎湃,但问题是,必须尽快落实,才有机会让池聿明相信!
……
清晨,天蒙蒙亮。
阿恪起床,在漆黑的卧室里穿好了衣裳,洗漱后,才打开了屋门。
门扉擦过了门框,震下了一片屋顶的寒霜。
阿恪抬目,忽然间,惊愕站住,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俞鹿。
因为家里人都被林伯誉接了去泉州,少则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为方便照顾山上的牛羊群,阿恪目前并不住在他们一家四口人的宅子里,而是住在村寨半山的一个小屋子中——很多昆西人都会在自己的牧区修这样的屋子,以防有时候天黑下不了山,或者遇到了突发情况,能有一个补给地。
而俞鹿现在就站在了这座简陋的小屋前,穿着很厚的衣服,脸颊也冻得雪白,眼眸亮晶晶的,泛着一种古怪的神采。
“俞小姐?”阿恪一时没有多想,快步上前,将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紧紧皱起眉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急事,要立刻见到你才行。”俞鹿冰凉的小手用力地握住了他的大手,推了他一下,催促道:“我们先进去再说!”
阿恪无法,再加上屋子里也的确更温暖,就带着她退回去了。
屋子里还很昏暗,煤油灯早就熄灭了。被铺叠好了,可床上还有阿恪躺了一晚遗留的暖意。发现俞鹿在打量这个房间,还有他放在床头的换下来的衣服,阿恪脸微红了一下,在上面垫了一张干净的垫子,才让俞鹿坐下,给她倒了热水。
俞鹿接过了杯子,却不喝,拿在手里,迫不及待地说:“我想求你一件事!”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用上了求字,但神态却并不卑微,反而充满了志在必得。
阿恪愣了愣,就听见了俞鹿语不惊人死不休:“我需要池聿明尽快离开昆西。所以,我想你装作我的男人。好让池聿明知难而退!”
“……”
阿恪僵住了,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池聿明一定不相信我会嫁给你的,当然,我的目的也不是让他相信我会和你结婚,毕竟我们差距也挺大的。只是要让池聿明误以为——我和你是露水情缘,我现在特别爱你,但是也知道,过了这段时间,我和你是不会有结果的,我肯定要嫁给别人。所以,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不能容许他的打扰,还要他保守秘密!如果他执意打扰,他就是插足我的爱情、毁灭我一生里最快乐的时光的罪魁祸首!”俞鹿一口气说完了她全部的计划,在来路上,她已经将这一切在脑海里过了两遍。
对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手段。这一招如果用来应付她父亲,那肯定不能凑效,还极有可能会害了阿恪——因为在她父亲看来,这是有辱门楣的事。
一个老好人,是当不了泉州首富的。若是核心利益被触及到了,任何人都可能会撕下面具,变成恶人,对敌人赶尽杀绝。
虽然她的父亲在大多数时候都很疼爱她,但俞鹿知道,他收拾起人来,不会手软,非常残酷。
但池聿明,一来没有那么好的眼力,二来性格也单纯很多,用这种办法让他心生愧疚,就最适合不过了。等回到了泉州,池聿明以为她“情断了”再来追求时,她可以用“情伤未愈”来推阻他,还有大把方法躲开他——至少俞家的门卫是听她的,她说不放人,那池聿明就见不到她的面。
更重要的是,她还可以借此机会与阿恪加深接触,可谓是一举两得。
俞鹿捏紧杯子,说:“等事成以后,我也会允诺你一件事,报答你这次的帮忙,如何?”
第139章 第六个黑化男主9
在俞鹿看来, 只要她抛出这个极具诱惑力的诱饵,这件事, 应该就十拿九稳了。
毕竟,这可是富甲一方的俞家小姐亲口许下的承诺,前头还没有加上限制条件。谁能放弃这个绝好的机会?
俞鹿低下了头,喝了一口热茶,悄悄地抬眸,隔着氤氲的蒸汽,观察着阿恪的反应。
这间狭小的林间小屋,修在了人烟稀少的山上。当天空暗下来, 飘下鹅毛大雪时, 这里就是一座与外界隔绝的山中孤岛,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主屋的面积, 也就十几个平方米。唯一张床, 一桌一椅,一个衣架子而已。
麻布窗帘垂了下来,在卷翘的底部, 渗入了一线稀薄的日光,打在了少年高挺的鼻梁上。
他那一双暗沉如墨的眸子, 正直勾勾地盯着床榻上的这个少女。唇线抿得笔直, 久久地沉默着。
娇贵的千金小姐, 大概是急着来见他, 出门时只将最厚重的外套穿上了。此时进了屋里, 气温暖起来了, 她就毫不设防地敞开了外套, 露出了里层单薄的衣裳。不知危险的模样, 仿佛一头不谙世事的羔羊。
俞鹿挺直着腰,与他对视着。却慢慢地,有一丝不安从脚底涌了出来。衣衫之下,一股忽冷忽热的软颤滋味,从腹部的深处升了起来。
又是那种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余原始兽性的,因光线原因,有些微阴戾的眼神。
屋内的空气也凝固了,有越发闷热的趋势。
似曾相识的感觉,恍惚间,就像回到了和阿恪初见的那一个晚上。
俞鹿咽了咽嗓子,略微别开眼珠,借由喝水的动作,来舒缓此刻的凝滞。低下头,却发现这杯子已经空了,杯沿还粘了一层淡淡的口红。
俞鹿盯着它,脑海里乱糟糟的,闪过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这杯子平时是谁在用的呢?
阴影掠过了水面。她手中的杯子,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拿走了。
方才无端有些危险和紧绷的气氛,忽然间,似乎因为阿恪的克制,而松解了下来。俞鹿抬眸,只望见了阿恪高大的背影。
他在给她倒热水。在水声里,看不见阿恪的表情。但是,这个沉默的反应,恐怕是——拒绝的信号。
这没有道理啊。
俞鹿咬了咬唇。
来程的时候,她将自己计划的每一个环节可能会遇到的突发情况,前前后后,都推得清楚明白了。唯独没想过,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阿恪本人会成为阻碍。
凭借女人的直觉,还有刚才阿恪的一些反应,以及最重要的——她脑海深处那泛着粉色的进度条,都让俞鹿很胸有成竹,笃定他会答应自己。
但眼下,她又不太确定了。
“喂,你说话呀。”俞鹿不死心,不甘示弱地强调道:“我会报答你的,我一向都一言九鼎,说到做到。你确定要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我可以办到你想不到的很多事……举个例子好了,你难道不想你的妹妹恢复说话能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