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眉,跟着斯科特走远了。
俞鹿渐渐走远后,庞德才回到了头顶上方夹层的包厢里——这个包厢恰好就对着俞鹿刚才待过的地方。
一进去,庞德便看到,刚才那名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此时正站在玻璃前。
那是一个年轻而迷人的背影。光线给他美丽的金发镀了一层森冷的光。剪裁考究的黑色衬衣包裹着挺拔颀长的身体,衣衫下的每一块肌理,线条都漂亮至极。宽平的肩,窄而劲的腰胯,两条腿长得不像话。
不过,他半挽起来的衣袖下露出的两条肌肉紧实的前臂、肌肤上那些或深或浅的旧疤痕,都无声地述说着这具躯体下紧绷的灼热的力量感。和那些文弱白皙的名流贵公子,绝不是一个路子练出来的。
“老大,我回来了。”那雇佣兵也跟在庞德身后,走了进来,活动了一下肩膀,说:“我试了一下那个医生,她应该没撒谎,这方面确实是有点料的。”
窗边的男人闻言,才慢慢偏过了头来。那是一张约莫在二十二三岁左右的脸,完美深邃,却也阴鸷非常。
是亚瑟。
刚才,他一直站在窗边这个位置,隔了四五米的距离,死死地盯着底下的那个身影。
用尽了全力,才克制住了手指的颤抖。
四年过去了,她容貌仿佛没有大变,感觉却是变了很多。眉间染上了一丝神秘和忧郁。
如果不是气质的变化无法忽略,他也许会忍不住怀疑自己在做梦。一如这四年里,无数个清醒着痛苦的或者喝醉了的夜晚。
她销声匿迹后,他四处打听她的踪迹,都一无所获。没想到……她竟然躲在了这个地方。
庞德觑着亚瑟的脸色,小心地解释道:“其实,赛金城最懂得这个的医生不是她,是一个叫做‘老乔治’的老头。不过,这个女人也算很不错的了。跟在老乔治的身边学习,起码也有快一年了,也能独当一面。您看这……”
这是一件很耐人寻味的事。分明庞德才是地头蛇,武器充足,人手也多,阅历更不用说。但是,站在这个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大声说过话的青年面前,庞德却控制不住地紧张,总是忍不住维持着低姿态——哪怕对方是来找他合作的。
如同一只窝里横的黄鼠狼,遇见了真正冷酷、凶猛的肉食猛兽,不由自主地臣服的模样。
眼见俞鹿被一个瘦巴巴的男人带走了,亚瑟眯了眯眼,问:“你们带她去哪里?”
庞德赶紧回答:“哦,这个女人是我用别的借口叫来的,还不知道真正的雇主是你们、其实是你们需要一个会做机械改造人手术的医生。所以,我叫熟悉的掮客带她去结算佣金,之后会让她先走……”
听到最后一句话,亚瑟的神色变得有些难看。他飞快地转身,与庞德擦身而过,大步走出了这个房间。
“……诶,您去哪里?”庞德下意识地跟了几步,肥壮的身躯忽然被黑暗里横伸出来的一只手顶住了。
那只手戴着漆黑的露指手套。不过,伸出的手指根本不是人的皮肤,完全是森寒冰冷的钢铁。
拉斐尔此前一直靠在了围墙上,也是这会儿,才将震惊的滋味消化完毕。
他的手抵在了庞德的脖子上,状若亲昵地拍了拍他的侧颊,语气却像是在打发小狗:“别他妈跟着添乱了,去找一下刚才的医生的资料,什么时候来到赛金城的,平时往来的人有谁,还有现在住哪里……快去。”
“啊,好的好的,没问题。”
……
三场地下拳赛落下了帷幕,虽然过程发生了一点儿不愉快的插曲,不过,幸亏最后的任务不算很难。
俞鹿收下了超出她预计的诊金,走出去时,观众已经被疏散得差不多了。
那杯酒的后劲终于彻底将威力发挥出来了。俞鹿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分明视线有些涣散,身体的神经却处于兴奋状态,整个人都忽冷忽热的。万幸这里距离诊所不远。
也因此,她在路上走了一段,才意识到了天空在下雨。此时她差不多走到了路程中间了,不想回头找雨伞了。便继续前行。
不料雨越下越大,渐渐竟有了滂沱之势。
附近的路面都积了湿滑的水,一圈圈地漾着,朦朦胧胧地映出了人的倒影。
冰冷的雨水砸在身上,反而让人清醒了一点。路上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俞鹿抹了一把脸,慢慢往前走。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后是何时多出了几道尾随的人影的。
走到了下一个路口,她忽然被一只从巷子里伸出的手,死死地扼住了手腕。
那力气大得似乎想将她的骨头捏碎。但在俞鹿站不稳时,还是稳了她一把。
后方那几个尾随她的家伙见状,都有些惊疑,面面相觑,很快就一哄而散了。
俞鹿正想抽手,便听见头顶响起一个仿佛从最深处的幽冥地狱传出的声音:“好久不见。”
醉意、发烧混沌的头脑,还隔着滂沱的雨水,导致俞鹿根本没法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只能凭借对方的表现,判断出他是熟人,沙哑地问:“你是谁?”
亚瑟的目光一暗,迸射出了阴戾的怒意。将人困在了墙边,他压低了身子,面容略微扭曲,恶意地轻声道:“你说呢?”
“唔!”
这绝不是一个柔情蜜意的姿势,更像是囚禁犯人的姿态。
俞鹿的肩关节被拉扯到了极致,脊椎骨发出了悲鸣,后背紧贴着粗糙的围墙。下一瞬,下巴就被卡住了,嘴唇被粗鲁地蹂|躏着。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啃咬的动作仿佛带了无尽的怒火和复杂的情愫……宣告着这只是一种惩罚。
俞鹿的下嘴唇吃痛,不由自主地仰头。雨水在这时流进眼睛,她打了个哆嗦,视线似乎被冲得清晰一些了,渐渐地,在她眼前形成了一个轮廓。
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轮廓。
俞鹿缺氧的脑海,霎时嗡了一声,直到自己被松开了,她仍直直地、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好一会儿,才听见了自己充满了怀疑的声音:“……亚瑟?”
“原来你还没忘记我,真难得。”亚瑟轻声讽刺她:“毕竟,在你的印象里,我理应早就死在四年前那个夜晚了,对吧?姐、姐。”
最后那个称呼,被加重说出来,嘲讽的意味更足,却不知道是在嘲讽的是她还是自己。
第122章 第五个黑化男主38
“噼啪——”
雷电银光绽裂了漆黑的夜空。倾盆的大雨, 淋得他们全身湿透。在巷子昏暗的路灯下,树影也在晃动。
俞鹿的衣服紧贴在了身上,雨水沿着她尖尖的下巴往下淌。锁骨窝甚至还积了一小滩冷水,不断滑到衣服里层的肌肤处。
纵然脑子还很混沌, 俞鹿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亚瑟那浓得几乎压不住的怨怼与恶意。
她抿抿嘴, 有点不知所措, 如同一只落魄又呆滞的流浪猫,浑身轻微地发着抖, 呆呆地看着他。
那双美丽的眼睛是通红的, 并没有泪水流出。却好像已经哭泣过无数次,盛了太多的脆弱和绝望,无声胜过有声。
亚瑟眯起了眼, 隔着雨幕,冷冷地看了发抖的她好一会儿,忽然有了一种极为烦躁的感觉——为自己不合时宜的心脏钝痛而感到了烦躁。口吻也就变得更加嘲弄了:“你露出这种表情是想给谁看?怎么, 你不会以为这一套对我还有用吧?我……”
此话未毕, 亚瑟的身体,忽然僵住了。
腹中那些可以通过糟践她的自尊心来让自己感到痛快的难听话语,一下子都说不出口了。
——俞鹿仿佛脱力一样, 身子微微一晃,狼狈地软倒了,趴在了他的怀里。隔着湿透的衬衣, 身体紧贴在一起,才发现她额头是滚烫的, 眼睫低垂, 呼吸灼热, 短促浑浊,还带着酒味。
亚瑟沉默着,一动不动地站着。没有伸手扶她,也没有推开她。
饶是如此,已经让俞鹿看到了一丝希望。虽然晕乎乎的,但她其实还站得住,不一定非要靠在某个人身上才站得稳。但她依旧选择了这么做——耍心眼,装可怜,去赌亚瑟不会不管她。
如果他没有推开她,那她就赢了。
结果她大获全胜。
……
赛金城的一个别墅区,连在一起的三栋,都被租了下来。
在狂风暴雨之中,一辆越野车停在了门院外。一个穿着西装、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打着伞,匆匆从别墅里跑了出来,在了后车门处撑开了:“亚瑟少爷,您回来了。妮蒂娅小姐听说你没跟着大部队回来,担心得不得了!都准备让我开车去接你了……”
车门徐徐打开了,一股酒味混杂着雨水的气息涌出,管家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后车座湿漉漉的一片,都是水珠。不止有亚瑟一人。他的黑衬衣湿透了,放在车座里唯一干燥的外套,如今披在了亚瑟身边那个人的肩上,效果宽大得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女人。但管家看不清她的脸,因为她几乎坐到了亚瑟腿间的沙发上,一动不动,依赖地攀在了他的身上。黑发湿漉漉地黏在了衣服上,露出了耳后瓷白柔嫩的肌肤。这应该是一个东方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