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梯下,保罗扬声问道:“亚瑟没事吧?需要我上去吗?”
“没事,一点划伤。”亚瑟闭眼说。
帕特里克的声音响起:“处理好了就快点下来,别离队太久。”
刚才那个袭击者是从上方跳下来的,刚才俞鹿打开手电筒时,已经检查过头顶了,只有一些铁丝网通道和管道,附近都见不到伏击者了。不过安全起见,还是尽快归队更好。
不多时,俞鹿收起了工具箱,和亚瑟下了楼梯。众人正围着地上那具断了脖子的尸体在看。能和亚瑟打起来,尤其是在废了一条腿一只胳膊的情况下还能悍不畏死地将亚瑟拖下栏杆,众人一开始都以为,对方会是一个和雇佣兵旗鼓相当、还相当狠的对手。
不料,灯光一照,他们发现这具尸体穿着白大褂,鼻梁上架了一副镜片碎裂了的眼镜,装束斯文,显然是这里的科学研究人员。
划伤亚瑟的眉毛的元凶,就是这家伙的锋利的眼镜框。
“这他妈……这他妈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人能解释一下情况吗?”
“你跟我说这个白斩鸡一样的家伙能跟亚瑟打成平手?”
“没那么简单。”亚瑟走到了包围圈里,沉声说:“这个人并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他和正常人一样有痛觉的话。”
“什么意思?”
亚瑟活动了一下手腕,说:“摔下栏杆之前,我已经卸掉他一只胳膊,也废了他一条腿,但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连动作的凝滞也没有,根本不像是正常反应。”
“能联络到外面的人吗?”
“没信号!”
“操,老子真是受够了。”拉斐尔一手扛着枪,走到了士兵圈里,蛮横地抓住了缩在里头的比尔的衣领,将他拖到了包围圈的中心,恶狠狠道:“地上这个是你的人吧?!你给我解释清楚了,如果我们死在这里,你也别想活着离开!”
进来之前,猎隼对比尔还是保留着对雇主的必要的尊重的。但眼下的情况太过诡异,这群雇佣兵们都直觉自己是被阴了,没耐心再轻言慢语,穷途末路的歹气全都涌现出来了。
比尔·沃克也被刚才的事吓得够呛,知道自己想离开这里,还得靠这群凶神恶煞的雇佣兵,因此,被这么粗鲁地拧着衣领,也不敢动怒。
亚瑟将那具尸体翻了过来,让他辨认,比尔定睛一看,就露出了惊愕的表情,颤声道:“没错,这是我的员工,他叫做杰瑞……在入职之前,我调查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背景,杰瑞只是一个普通研究员,没可能断了腿还和你打成平手的啊。”
“原本的确是没可能的。”保罗蹲在尸体旁,翻开了这家伙的眼皮细看了眼白,声音冷凝:“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这人可能是注射了某种玩意儿——反应式也许和拉塔罗舌流出的新型毒品有些近似。恐怕这就是他像个不会痛还力大无穷的怪物的原因了。”
出席过哈特女儿的生日宴会的四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位在吸毒后力气狂猛、撕咬活人的奥劳拉小姐!
俞鹿说:“比尔先生,你运送的那批货物就是这种针剂吧?事到如今,我劝你别隐瞒,都说出来,我们活下来,你才有活路。”
巴顿骂了句脏话:“你们的意思是,这里可能不止一个这样的怪物?!”
“老子真不想管你们沃克家族的这些破事,只想立刻找到出去的路。”乔伊斯狠狠地跺了一下地面:“电梯封死了,还有没有别的路可走?!”
顶着众人不善的目光,比尔擦了擦汗,答道:“有一个紧急逃生通道,系统独立,识别我的瞳孔纹才会开启。但它在这个基地的另一端。和这里呈直线的角度,中间要穿过一片办公研究区域,还有……一片士兵宿舍。加起来有一百五十多个的研究人员,和……一万五千个经过了针剂强化体格的士兵,只是,我不敢确定他们目前是否还清醒。”
亚瑟冷冷地说:“得了吧,要是这个地方还有清醒的人,那台电梯没停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不逃出去求救。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陷阱,有人在请君入瓮。”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漆黑一片的前路,看似充足、其实一阵狂扫后很快就会用完的有限弹药,一万多个不怕疼不怕死的怪物敌人……而他们这一边,加起来只有一百多人,一旦被包围了,就算全力抵抗,用重火力压制,也不能撑多久。等弹药耗尽,迟早会被撕成碎片。
也许是大伙儿的表情太过难看了,比尔慌忙补充道:“但是士兵集训区域和研究区域是分开的,有闸门隔着。而且我们可以走上面的那些通道!不经过地面,不就没有危险了吗!”
他指的是头顶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空中通道。它们以钢铁作为支架,上方直直地插入、固定在天花板中,坚固的铁丝网作为平板填充物,一格衔接着一格,道路很窄,最多可以容纳两个人并肩前行。
不得不说,这个老头的想法天真得让在场的雇佣兵都嗤之以鼻。这里可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虽说这条廊桥离地有五六米高,但保不准还是会遇到伏击者——就像方才从天而降袭击亚瑟的那个研究者。
不过,相对于留在地面,暴露在四面八方的威胁中,廊桥需要防守的地方还是少得多的。目前也只能选择这条路了。
猎隼的成员脸色都很难看,他们下来这一趟,本就没计划在地下待多久,压根没有充饥的食物。时间有限,必须速战速决,趁着精力最好时冲出去才成。他们与比尔再三确认了这个基地的结构和地图。多年训练出的速记能力,让每一个雇佣兵都能在短时间内,于脑海中形成一个三维地图。万一等会儿遇到意外落单了,也能凭借大致方向,大部队汇合,不至于在迷路中等死。
二十分钟后,众人准备就绪,将武器装填完毕,猎隼的佣兵们负责打头阵——这是最危险的首当其冲的地方。保罗、俞鹿还有比尔走在中间,比尔带来的人负责殿后。
那道空中廊桥是用来维修头顶上的管道用的,现在看着是很稳固,但之前毕竟没有一百多个人同时踩上去过。帕特里克命令所有人不要走得太挤,一个接着一个,保持稳定的距离的速度,不要随便停下。这样也能留下突发意外的缓冲空间。
负责重火力压制的雇佣兵谨慎地走在了最前头。后方再一个个地跟上。
队伍中列,亚瑟托住了枪,对身后的俞鹿说:“姐姐,别害怕,跟着我的脚步,一定不会有事的。”
俞鹿咽了咽喉咙,点头,双手抓紧了冰凉的栏杆。看着脚下这条延伸向了未知的幽密世界的曲折通道,内心生出了一丝恐惧。
亚瑟当然不会有事,他可是命运之子,死了的话,这个故事还怎么玩下去?她可就未必有这种待遇了。
众人就这样屏气凝神,在黑暗中轻而谨慎地前进。这条廊桥确实是个捷径。俞鹿往下看去,时不时能看到不同的试验区域里,不知浸泡着什么药水的玻璃水缸里,浮动着人形的物体,看得她后背一阵恶寒。
不知不觉,手表的时针已经转了大半圈了,周遭的空气里,除了他们的呼吸声,隐约风声,以及靴底摩擦铁丝网的声音,就没有别的异动了。连最开始那个草木皆兵,要人架着走的比尔,也开始放下心来。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亚瑟的瞳孔微微细缩了一下,喝了一声:“停!”
在空荡荡的地下室中,这下喝声很快就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帕特里克示意停下,道:“怎么了?”
亚瑟按着耳朵,凝重道:“仔细听,风声。”
寂静的地下,流通的风声呜呜作响,仿佛兽类在咆哮,又像是某种悲恸的哭声。
俞鹿没听出什么来,只觉得风声比刚才更大了,前方的通道依然是一片未知的昏暗。
亚瑟蹲下身来,手掌按在了铁丝网上,半晌,将上半身也伏了下去,耳朵贴到了地面上,不知道是否感觉到了什么,他的脸色蓦地剧变,跳起来,吼道:“都上去!都东西在接近这里!”
队伍前方的拉斐尔闻言,也做了同样的动作,三秒后“操”了一声:“是真的,快!”
“什么?怎么回事?”比尔惊慌地叫了起来,忽然感觉到了脚下有一阵异样的震动感。
这条空中通道正在震动。那是无数人在快速奔跑,朝着这边奔涌而来所产生的震感!
他前后的雇佣兵们,纷纷使用绳索,灵巧地爬到了通道上的管道上去了。亚瑟也翻了上去,随后双脚夹住了管道,将上半身倒挂了下来,急切道:“姐姐!抓住我的手!”
俞鹿抬高了双手,亚瑟毫不费力就将她给拉了上去,让惊魂未定的她坐到了管道上。比尔也赶紧让雇佣兵将他拉上去了。
众人往通道的尽头看去,便见到了骇人的一幕——廊桥上,潮水般的研究者,失去了人性的士兵,争先恐后地往他们的方向涌来,将廊桥震得几乎断裂。他们正嘶嘶地喘息着,大多数人的脸上唇边都沾了血,有的甚至缺失了部分的脸组织,狰狞如同丧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