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学游水多有不便也不雅观,故而她们这些世家女子样样都学,却没有学凫水的。难不成崔婉因溺水之事偷偷自去学了,但又怕家人知晓,故而救了人却不敢说?
不过时隔多年,深究这个也无意义,这紧要之处是,吉顼显然因着丝帕,至今仍把救命恩人错认成了她。
看他将这丝帕保存得如此完好,不难见其看待这个救命的大恩人是珍而重之的。
所以他当年之所以要求娶她,也是这个缘故?
崔玥明白了……
没想到老天误打误撞将一份锦绣良缘送到她手中,结果却又被她误打误撞地拱手送还原主。
到头来,吉顼一直上心之人,竟都只是她妹妹崔婉一人!
而她,从头至尾,竟都是一个笑话!
崔玥一时觉得自己可悲可笑可叹又可怜……
不!
她不甘心如此!
她不愿一生都被崔婉压一头,样样皆不如她,而明明她才是父母亲掌中至宝,她才是天之骄女,如何能事事屈居人下!
既然真相最后只被她一人知晓,说不定是上苍怜她如今过得凄苦悲凉,所以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这次她一定要抓住机会,最后再博上一博!
吉顼看崔玥低着头看着帕子沉默不语,似是陷入回忆,便静静立在一旁,准备待她回过神后他便要告辞离去。
这时,崔玥却忽地抬首望着他,眼底闪烁着晶莹的泪意低诉道:“原来,当年我救的人竟是你……”
“可惜造化弄人,你我竟这般错过了。”
一滴泪落在帕子上绣的粉色小花之上,可吉顼见了却丝毫生不出半分垂怜之心,一心想着归家的他只感厌烦,却又不得不不停对自己说:眼前这位是救命恩人,对恩人当耐心些,不得无礼。
这时崔玥双目含情,幽幽地望着吉顼:“若吉郎想还妾身这份恩情,那便求吉郎纳我进门吧。”
吉顼自然不会同意,他本就是来做了断的,便俊颜一肃:“万万不可。我心间再容不下旁的女子,这般情形我还娶恩公的话,那岂非恩将仇报。更何况,我怕是不能给恩公多少的富足日子了,吉某不才,却不耽误恩公另觅良人了。希望此事恩公亦切莫再提,今后吉某亦不会再赴约了。天色已晚,吉某就此告辞,恩公也早些回去为好。”
吉顼略一拱手便转身离去,他知道崔玥定觉得他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可当年他计杀何大之时,便已还清了欠崔玥的恩情,崔玥如何看他他根本无所谓,他自己问心无愧即是。
崔玥没料到自己挟恩求报都不能打动吉顼分毫,望着吉顼毅然离去的身影,崔玥气得差点揉烂了手心的帕子:好!好!就让你们都蒙在鼓里过一辈子!知恩不报,我就不信你心里头能好过。
………
吉顼踏入房门时,崔婉正装模作样地拿帕子擦嘴,见到他时甜甜地笑了一笑,却也不说话,一双杏眼如偷腥的猫儿一般眯成一条缝,一看便是做了坏事的样子。
吉顼居高临下往她四周仔细一扫,果见她足下不远处有颗白色的东西,不是橘子的小籽儿是什么。
他立刻想起崔婉出嫁那天也是贪嘴,爱偷食又马马虎虎自露马脚,这会儿她没有马上说话,怕是嘴里还有东西没咽下去呢。
想起她初嫁之时的光景,时光匆匆一去多年,如今她都要为他延绵子嗣了,眉目却依然一如当初的少女般青葱明丽。
眼前的人儿让他心头为之一暖,既心疼又好气好笑道:“这刚出市的青橘子上火,知道你如今就贪那一口子酸,但你嘴里起的泡子还没好呢,还吃!”
崔婉心虚地眨眨眼:“你咋知道我吃橘子了。”
知道吉顼今日要去见崔玥,却没想到他回来得那么快,以致于她都来不及收拾好半桌残局。
崔婉郁闷地嘟哝:“我不过剥一个解解馋,也没有多吃。”
说着赶紧转移话题:“今日如何?我阿姐可愿放过你了?”
“话已说清楚,她放不放过,都与我们无碍了。”
…………
感受着腹中生命渐渐成长,崔婉的肚子慢慢鼓了起来。吉顼身处高位,愈发忙碌,可每日回来却总要摸着崔婉的肚皮,同里面的小娃娃说话,小娃娃大多数时候是安静的,可偶尔也有回应他的时候。
有次娃娃许是刚睡醒,舒展四肢的动作大了,直把崔婉的肚皮撑得变了型,甚至踢肚皮的小脚掌看起来竟五指分明。
吉顼骇得不行,忙紧张地问崔婉:“小家伙怎生如此调皮好动!母亲肚子都要被撑破了,婉儿你难受不难受?”
崔婉好笑地摇摇头。
而从那日起,吉顼便开始控制不住一天到晚胡思乱想起来。
然巧的是,从前他甚少去听朝中什么八卦,并不觉女子产子如何不易。
如今崔婉有了身子,他发现时不时便能听闻哪位同僚妻子产子血崩而亡,留下孤儿鳏夫甚是凄凉;还有更惨的,谁家更是直接一尸两命……
此类消息如今他每听一回,心都要猛颤一日,甚至夜里还要连发噩梦。
没有她的日子,他都不敢继续往下想,却更不敢将这些担心告诉她,只能自己日夜煎熬,渐生焦躁。
在家还需按耐住着不让妻子发现,小心地讨好崔婉。
于是,这郁闷与燥气便发作到了朝堂之上,但凡遇到不对付的,特别以武懿宗为主要目标,只要碰到便要找对方吵架。
朝中一干同僚皆只道吉侍郎最近愈发不好惹,见了他俱是绕道而走。
而他同武氏诸王毫无避讳的争斗,又不断劝诫皇帝削弱武氏诸王的势力,终于引起了皇帝的不满。
在崔婉看到吉顼书房写的一副字后,她亦察觉吉顼的不对劲。
“夫君近来笔墨凌厉而急切,似高崖山涧险象横生。莫非夫君有什么难解之忧?”
吉顼没有回答,却突然反问她:“婉儿,陛下上次让你侍奉笔墨制敕,你怎不允?以你之才,终日里束于闺阁内磋磨时日可惜了,大可如上官内舍人那般。想来你要是愿意,相信内舍人之职终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崔婉笑道:“那你可高看我了,陛下身边那些女人,个顶个的厉害,我可玩不动。而且陛下身边可是高危职业,我还是顶顶珍惜自己性命的。”
吉顼望着崔婉,点点头认真道:“如今我亦觉得继续在朝堂呆下去,最终难免陷入李氏和武氏之间的斗争,如今陛下尚能压得住局面,但毕竟陛下年事渐高,武家李家却早晚有一争,那时便是你死我活的结局,不论结局如何,朝堂上的大臣,没有几个能独善其身。所以……”
崔婉急问:“所以什么?”
吉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眸光坚定:“所以我打算——死遁。”
“从我助太子入东宫那天起,武氏诸王便注定不会放过我。陛下任命我为天官侍郎后,他们更是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从前我孑然一身自无畏生死,如今我有了你们,却不愿再以身涉险。”
崔婉没想到吉顼竟有此想法,她虽一直希望他远离朝堂,可在她打算将身心俱交付与他后,她便决定与他同生死共进退。
但随着吉顼官越做越大,她也越发不安,毕竟她一直知道武周的宰相职业风险有多大,更新替换率有多高。
何况如今她还有了孩子,更希望带着孩子远离纷争。
她没有将这些说出口,没想到他却同她有了一般的想法。
他竟愿意为他们母子放弃仕途放弃此生之志!
“不论夫君是何打算,我都是支持的。”崔婉回望着吉顼,缓缓开口道。
………
三月后,崔婉顺利诞下一子,吉家人人喜不自胜。
然高兴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在小儿刚足百日那天,吉顼触怒皇帝,皇帝以年轻时如何驯服烈马狮子骢之事暗中警告吉顼。
吉顼却仍未收敛,武氏诸王欲打压他却寻不着半点错处。
于是,武懿宗另辟蹊径,从远在宜川县当县尉的吉琚身上入手,使计栽赃吉琚冒官,据此上告圣听。
吉顼为保弟弟,自请坐贬。
陛下允之,遂贬吉顼为安固县尉。
谁知上任途中,吉顼却突发急症,不治而亡。
…………
两年后,扬州城,大街上。
一小儿骑在一身材好大的男子的脖子上,奶声奶气地唱着:“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给警察叔叔手里边……”
唱一半,虎头虎脑的娃娃忽然问道:“阿耶,一分钱是多少钱啊?”
男子皱皱眉头:“你阿娘又教你唱这些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东西。”
“所以一分钱是多少钱啊?”
男子为难道:“阿耶不知……”
小娃娃很坦然地放过这个问题,打算回去问他阿娘,却又立马想起下一个问题:“那警察叔叔是哪一种叔叔?”
吉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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